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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垂拱殿面聖

隱約中,耳畔傳來一個熟悉的哭聲,這聲音越發清晰,越來越近···

穆佑平猛然睜開雙眼,床邊的宋氏急忙擦乾眼淚。

“你醒了平兒!你終於醒了,嚇死娘了!”

“娘,我沒事。”

“還說沒事!醫官說你身體虛弱,又染了風寒,高燒不退以至昏厥···都怪娘粗心大意,沒有照顧好你···”宋氏自責不已,淚花又不由地溢位眼窩。

穆佑平情緒有些低落,眸色黯淡無光,沉默了片晌後,無力道:“娘你別哭了,這不怪你···孩兒現在好多了。”

站在床側的春公公欲言又止了一下,終歸忍不住開了口:“殿下近段時日都是下午晚散學一個時辰,回到文綺閣時天都黑了,用完晚膳還要焚膏繼晷,夜以繼日地溫習功課、練習畫術,恕老奴直言,這等熬法,鐵打的身子也扛不住啊···”

春公公,姓春名轅,是這宮裡的老人了,自打宋氏被封作婉容的那天起,他就被安排到了宋氏身邊,將穆佑平從小侍奉到大;如今看著穆佑平病在床上,他自然也是心急的。

宋氏對兒子加班加點苦練畫術一事本就有些不解,這回聽老奴這麼一說,更加覺得此事需要過問,便皺著眉心問道:“平兒素日學習功課已經夠辛苦了,為何突然痴迷起繪畫了?還為此費心傷神到這種程度?”

穆佑平側過身子,將視線移至床的裡側,漠然道:“只是偶然起了興趣而已,並無別的原因。”

宋氏見兒子不情願解釋,目色暗示了春轅一下,將其引至門口處,悄聲問道:“你每日跟隨殿下左右,可知是否有什麼隱情?”

春轅面色一沉,低語答道:“殿下昨日下午帶著自已的畫作,去艮嶽求見了陛下。”

宋氏恍然大悟,驀然明白了這一切。

外面的天空已露曦光,宋氏站在門口,滿是憐愛的眸光投向床榻,內心隱隱作痛。

她不再盤問緣由,但是為了兒子的身體,走近榻邊軟聲勸道:“不管平兒喜歡做什麼,娘都支援,只是人的精力有限,平兒須懂得張弛有度、養精蓄銳,萬不可勤奮過度、傷了身體,否則你讓娘如何放心的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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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佑平正過身來,鬱顏輕展,應允道:“孩兒知道了。”

“現在是什麼時辰了?”他撐著胳膊坐立起來,只覺渾身痠痛。

“已是卯時了,殿下燒了整整一夜。”春轅回道。

“卯時?那我要去學堂上課了!”說著便要下榻更衣。

宋氏急忙阻攔道:“你病成這樣,就在家休息一日,一會兒讓春公公去資善堂幫你告個假!”

“娘,學習之事一日不可耽擱,方夫子常說,鍥而不捨,金石可鏤,學習貴在堅持!”

宋氏低嘆一口氣,語氣陡然冷肅道:“平兒,你方才是怎麼答應孃的?”

“可是···”穆佑平被母親嚴厲的目光所懾,一時無奈起來。

“方夫子那邊會同意的,你就踏踏實實靜養一日,待明日再去。”宋氏態度堅決。

“那好吧···”穆佑平只得妥協。

“春公公,快去膳房讓蘇嬤嬤做些吃食···平兒肯定餓壞了吧···”

春轅朗應一聲,快步奔廚房而去···

清晨,汴梁街頭的大小鋪面陸續開門營業;而像歌樓瓦市這種花陣酒池之所,則無休業一說,晝夜歡飲,通宵達旦,不分寒暑,不論風雨,始終人潮不斷。

城門處,行人襯著朝暉進進出出,往來不絕···

郎五也是起了個大早,照舊推著壓滿衣物的獨輪車,夾在人群中徐徐進城,木車不時發出“吱呦吱呦”的聲音。

這個上午,他要去到四坊五街,把洗淨晾乾的衣服給主家送回去,再把需要洗的髒衣服收回來。

昨天當著眾人的面答應了還錢,這一大早便直向清明坊而去,掏出一大把銅錢,將過去的賬一次結清。

不過,這掏錢還賬的動作有多瀟灑,昨晚向郎母伸手要錢時就有多卑微,一下子坦誠自已之前做過的那麼多糗事,怎麼可能不被急赤白臉地狠批一頓?

清明坊之後是永泰坊、望春坊,然後過朱雀門入內城,來到太常坊,此時已是隅中、將午之時,而此處距離皇城也只有三條街的距離了。

郎五行在御街之上,整個上午還沒怎麼歇腳,衣服倒是送完了多半,可新收回的待洗衣物、床單、被褥仍把獨輪車堆得滿滿當當,推起來十分吃力。

正當他悶頭吐粗氣的時候,身邊馳過兩匹快馬,帶起一陣涼風···

郎五下意識抬頭掃了一眼,瞥見兩個官服裝扮的人策馬向皇城宣德門而去,一緋一綠甚是惹眼···

大乾輿服制規定,官員品階不同,官服顏色也不同,按品階的由高到低依次配著紫、緋、綠、青等色。

著緋綠袍服的,算是中層領導了。

郎五這會兒哪還有閒心八卦公家事,俯首哈腰地轉彎進了小巷,“吱呦”著推車去巷尾孫員外家了。

而那兩位疾行的官員一轉眼功夫就到了宣德門外,下了馬邁著健步急衝沖走向垂拱殿。

起初,乾朝的慣例是兩日一朝,如遇外邦使節到訪或有突發事件,可臨時增加朝會;穆元祚繼位後改為了三日一朝。除紫宸殿的早朝外,還會在垂拱殿定期舉行宰執大臣與皇帝的國事會議,這種會議通常只需中書門下和樞密院的宰相、副宰相們出席,其他官員如有事奏,可經乾帝批准後參與。

恰逢今日無早朝,卻有垂拱殿會議,“緋綠”二人便決定前往垂拱殿面聖奏事。

到了垂拱殿門外,二人向殿外宦者表明來意,以求通稟。

此時的大殿之內,穆元祚端坐上位,還有列坐於下的同平章事梁乙、樞密使高詵、參知政事李延和樞密副使王南仲,清一色的紫衣繡袍;諸人面帶笑意,氣氛其樂融融。

“陛下,御史中丞彭蘭禮,左諫議大夫司馬誨於殿外求見。”宦者進殿稟報。

穆元祚收了收笑顏,不做遲疑道:“宣他們進來吧。”

梁乙眸色微變,料想這兩位言官說不定又是來給他添堵的。

彭蘭禮和司馬誨正了正衣冠,持玉板應召覲見。

“參見陛下。”

“平身吧。”

“兩位卿家可有事要奏啊?”

“臣之所奏,乃花石綱一事。”彭蘭禮單刀直入挑明主題,毫不拐彎抹角。

短短一句話,宛如一顆重磅炸彈,轟的一下炸暈了在場四位宰執的腦袋。

綱,意指一個運輸隊,乾朝無論水運、陸運亦或是海運,但凡是運輸物資的隊伍一應編組為“綱”;運馬的稱為“馬綱”,五十匹為一綱;輸米的稱為“米綱”,一萬石為一綱。

同理,運送花石的便稱作“花石綱”,以五輛輜車為一綱;只不過,馬綱、米綱自乾朝立國起便有,而花石綱,則為近期新設。

當下的乾朝眾臣誰人不知天子穆元祚痴迷花石?這花石綱乃其親令之事,而且現在天子尚在興頭上,有時在艮嶽一泡便是一日,玩的不亦樂乎,這個時候你若敢提反對意見,不是擺明了跟皇帝作對,往槍口上撞嗎?

再說了,那位為穆元祚四處搜檢奇花異石的朱緬,可是宰相梁乙的親外甥,若是彈劾他,便等於同宰相撕破臉,即便彈劾成功了,日後還想不想在官場混了?

梁乙撇著倒八字眉,恨恨的眼光射向彭蘭禮,心想你果然沒令我失望,哪疼你戳哪。

參知政事李延則是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納悶這彭御史如何生得這般頭鐵?

老皇帝穆元祚刷一下拉下臉來,悒悒不樂道:“花石綱?有何不妥嗎?”

“自興起花石綱以來,各州各縣忙於為陛下網羅奇石名木,荒廢正業,貽誤政事;更有甚者,部分官吏膽大妄為,運送花石途中藉機訛詐百姓,巧取豪奪,百姓稍有不從,即以阻礙車隊前行為由,毀其房屋,踐其良田,民間怨聲載道,百姓苦不堪言。臣懇請陛下除此弊政,懲治有關人等,以消民憤!”彭蘭禮擲地有聲,一字一句地陳述著花石綱的潑天之害。

穆元祚面色鐵青,前額皺得緊緊的,他想到了自已新增花石綱一事可能會招來“糜費財賦”的非議,卻從未想到基層官員們會因此曠廢政事,甚至藉由此事刁難百姓,引發民怨。

故而,他目光轉向梁乙,用責問的口氣道:“梁相,彭御史之言可否屬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