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下城待了兩天,羈總是時不時一個人出門,不知道去幹什麼。
川清偶然碰見一次,看見他和陳逸還有周墨為待在一起,他不好過多探聽羈的私人生活,同時覺得他們能交上朋友也挺好。
只是沒兩天,羈突然提出要離開一段時間,川清心裡一驚,他愣愣看著眼前的男人,撞進那雙冰藍色的眼睛裡,眼裡的慌亂就快要溢位來了,意識到情緒失控,他慌忙偏頭移開目光。
短暫的沉默蔓延後,川清的聲音有些發澀,“你……你一個人嗎?”
“嗯。”羈沒有察覺。
“那你小心。”
說完,川清轉身離開。
他甚至不敢問蠢狼要去哪,多久回來,會不會回來。
以前羈去哪裡都會帶上他,為什麼這次不帶他一起了?他不是說要養自已?是覺得幼崽長大了可以獨立了所以要離開嗎?
羈看著他的背影,直覺告訴他,他的小人類好像生氣了,他想了想,還是決定先離開,等把東西帶回來,再親親抱抱,小人類就不會生氣了。
陳逸是這樣教的,人類總是更瞭解人類不是嗎?
川清靜靜地站在拐彎處,看著人離開。
他覺得自已有些懦弱,可是從小到大的實際經歷告訴他,要走的人是留不住的。
就像宋東東的母親,他的後媽,他一直把那個女人當成親媽,甚至在那個畜生家暴她的時候撲上去擋住了那些拳腳。
可她還是在某個深夜毫無預兆地離開了,帶走了家裡僅有的錢,沒有帶上親生的宋東東,也沒有帶上他。
他只能帶著還不記事的宋東東在人們丟棄的垃圾裡翻找能吃的食物,晚上回去,還要遭受那個賭博酗酒的男人拳打腳踢的傷害。
好在那個男人死了,被大貨車撞死,車主逃逸了,沒有得到一分錢賠款。
他們的日子更不好過了,但好在他和宋東東都解放了,比起每天擔心自已會不會死在那個畜生的虐待下,多餓兩頓似乎也不是那麼難以忍受,所以有沒有賠款反倒沒有那麼重要了。
他的二嬸,是個善良的女人,把他們接過去住了一段時間,只是在懷孕後,用歉疚的眼神看著他們,告訴他們家裡也不寬裕,又要多添一口人了……
於是他們又被放棄了,他只能帶著宋東東,離開那個小村子,因為別人告訴他,在大城市裡,撿垃圾也可以活下來……
他原本已經接受羈永遠不明白自已的心意了……
但現在,好像自已又要被放棄了……
人的習慣,真的可怕,川清躺在床上失眠,看著天花板上因為裝修簡陋而露出的一點鋼鐵牆壁,覺得人是要住在房子裡的,而狼,不屬於這裡……
其實只要他說一句,自已也可以和他在地面上一起生活。
川清有些煩躁地翻身,覺得自已很矯情,對方是傻的,自已又不是傻的,為什麼自已不直接和他說呢?
人家只是說離開一段時間,又不是不回來,自已噼裡啪啦地想了一堆……
神經。
川清心裡暗罵一聲,憤憤地用被子捂住頭。
第二天去看宋東東的時候,剛好碰見宋囂出院。
對於宋囂身上傷還沒好就帶著人去地面找他的事情,他是挺感激的。
“宋上校,你的傷好了?”川清問。
“嗯。”宋囂在收拾床鋪,宋東東去殷盛那辦出院手續了。
“上次的事情,已經查清楚了,”宋囂轉頭看他,“那幾個人聽了一些謠言,說變異人都失去了生育能力,人類就要滅絕了,而變異人體內蘊含的能量能讓人的壽命延長,所以這才冒險吃了那麼多變異人。”
“謠言?”川清疑惑看他。
“不是謠言,”宋囂說,“是方知行故意透露給他們的,但是目前不太清楚他的目的是什麼。”
無錯書吧“你們會怎麼處理那幾個人?”川清問。
宋囂遲疑了一下還是告訴了他,“他們已經被槍決了,這些人感染朊病毒的程度已經很深了,隨時具有攻擊人的意圖,而且他們吃太多人了,於情於法,他們都該死。不過那個臭鼬變異人還活著,他是被脅迫的,被安排去守衛地面種植基地了。”
川清聽見這個沒什麼反應,只是好奇地問了一聲,“我記得裡面有個長得很老實的男人。”
宋囂的動作頓了頓,語氣沒什麼波動,“是我手底下的兵,部隊能鍛鍊人的意志,但不是所有人都堅不可摧。”
川清沉默著,看著他收拾好了床鋪,拿起床頭那個缺了口的花瓶,裡面孤零零插著一支看起來有點蔫巴的大馬士革玫瑰,他藉此轉移話題,“哪裡來的玫瑰?”
“宋東東用五個雞腿從董不理那換來的。”宋囂看著那朵玫瑰,平時冷厲的眉眼裡流露出溫和。
川清想起董不理,那個總想著摸他尾巴的男孩子,好像很久沒見他了,不由問,“我挺久沒有見過董不理了,他在忙什麼?”
宋囂小心地給缺口的花瓶重新換水,一邊回他,“他被殷盛壓在種植基地裡幹活,最近在研究種玫瑰花,看起來是成功的,就是地下城的溫度還是有些冷了,這玫瑰看起來有點蔫巴。”
“種玫瑰花?你有那麼多地給他折騰?”宋囂對董不理的縱容讓川清對他刮目相看,要知道外面都是堅硬的凍土,想開出來一小片地都需要耗費巨大的人力物力的。
“當然沒有,”宋囂坦然回答,“所以我只給了他半花盆的土,其實連這點我也不想給的,玫瑰花這種東西畢竟沒有多少食用價值。”
“那你還……”
“他向我請求的時候,說了一段話……”宋囂的腰背挺拔,這段時間住院,好吃好喝的,看起來沒有之前那種勞累過度的清瘦了。
他看著那支蔫巴的玫瑰花,始終認為浪漫是一種很虛妄的東西,卻覺得自已其實也挺可笑的,居然被滿腦子浪漫主義的董不理說服了,給了他半盆土。
“大馬士革玫瑰曾經開遍戰後國度的每個角落,而我相信,凍土上也終將開出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