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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只是當時已惘然16

陳袖沉默片刻,問道:“她還好麼?”

“那寺裡條件簡陋,她又一直惦記著孩子,身子如今不大好。”顧承威說道,“但精神很不錯,等看到了孩子,應當很快就能恢復了。”

他請陳袖進門喝茶:“陳大人請進。”

陳袖遲疑地站在那裡沒有動。

他想見她,顧承威說她身子不大好,他擔憂得很。

可他又不敢見她,他確實救了她的孩子,只是……

顧承威二話不說,拉著他便走了進去。

“多謝陳大人,”他一路上不知說了多少遍,“若沒有這孩子,遙遙怕是也要垮了,多謝你。”

陳袖看向他:“顧大人不介意麼?”

他沒有詳細說介意什麼,但顧承威顯然是明白的。

只見他爽朗地笑了起來:“流言蜚語罷了,有什麼介意的?我相信遙遙的為人。”

陳袖於是不說話了,低著頭跟他一起進了正堂。

一進了屋,顧承威便立刻讓人為他上茶。

他比陳袖想象中更健談些,言語間十分平易近人,配上他溫潤的眉眼,陳袖心中莫名浮現出一個詞來。

君子如玉。

這樣的人,是配得上遙遙的。

他心中莫名有些酸,更多的卻是釋然。

他一直怕她過得不好,如今看來,是他多慮了。

“老爺,夫人過來了。”有丫鬟進來回稟。

顧承威眼睛一亮,人已經向門口走了過去,扶住了匆匆跑過來的蘇遙。

“不是說叫你多穿些衣裳,又穿得這麼單薄。”顧承威責備道,“等會兒我就讓人將孩子給你抱過去了,你何必自已跑這一趟……”

“孩子呢?”蘇遙打斷了他的話,踮著腳從他肩頭向裡面看。

看到陳袖,她對他粲然一笑。

那笑裡滿是期待,看得陳袖心頭一慌,不由自主地低下頭去。

“在後面由乳母餵奶呢。”顧承威溫柔地說,“你別急著見孩子,先謝謝陳公子才是。”

蘇遙白了他一眼:“我和陳袖才不用那麼客氣呢!是不是,是不是?”她追問陳袖。

“是,”陳袖說道,“顧夫人與我一直是……朋友。”

蘇遙“嘖”了一聲,不滿道:“連你也叫我顧夫人。”

她佔了顧承威的位子,坐到了陳袖對面,顧承威也不惱,又搬了一張椅子過來,坐在她身邊。

“你嫁與了顧大人,我理應稱你為顧夫人的。”陳袖說道。

“難道我嫁了人就不是我了?”蘇遙搶白道,“我先是蘇遙,然後才是顧夫人,唔,最後才是我兒子的孃親。”

話雖這樣說,但她說起孩子的時候,語氣中的笑意根本掩不住。

陳袖心頭一酸,又多了幾分愧疚。

“什麼時候才能喂完奶啊,”蘇遙坐不住了,“算了,我進去看看!”

陳袖沒來得及開口阻攔,他也沒有資格開口阻攔。

他眼睜睜地看著她進了裡間,微微閉了一下眼睛。

小孩子長得都差不多,他在心裡默默對自已說道,更何況那一晚情況緊急,她也只是匆匆看了那孩子一眼而已……

半晌,蘇遙慢慢走了出來。

她的腳步虛浮,面色白得嚇人。

“遙遙?”顧承威嚇了一跳,連忙過去扶她,“你怎麼了?”

“我……”蘇遙張了張嘴,“我……”

她的手涼得像是一塊冰,顧承威擔憂地看著她。

“我就說你現在還吹不得風,”他念叨著,“你看看你,總是不聽話……”

蘇遙忽然開口打斷了他的話。

“陳袖,”她直視著他,說道,“你答應過我會救他的。”

陳袖口中滿是苦澀,他垂下眼簾:“是。”

蘇遙沒有再說話,屋裡一片寂靜。

顧承威也察覺出了不對來,他輕輕叫了一聲:“遙遙?”語氣中帶著詢問。

蘇遙搖了搖頭,眼淚順著臉頰滑落了下來。

“謝謝你,”她說道,“謝謝你。”

顧承威鬆了一口氣,想來她是乍一見到孩子,心中太過激動了吧。

陳袖的心卻重重地沉了下去。

她知道了。

“遙遙,我……”他慌亂間站起身來,想說那孩子還活著,想說他確實救了他,只是不能告訴她,想說那孩子以後會有很大的造化,會享盡這天下所有的榮華富貴。

但蘇遙卻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

“我已經成親了,”她輕飄飄地說道,“陳公子還是叫我顧夫人吧。”

她就站在那裡,一邊流著淚,一邊說道:“謝謝你救了他,我會照顧好他的。”

陳袖不知道她口中的兩個“他”究竟說得是誰,他也無心去追問,蘇遙接下來的話,讓他如墜冰窟。

“外面的流言蜚語,陳公子想來也知道,”她垂下眼簾不看他,“以後陳公子還是與我……還是不要再相見了吧。”

“遙……”陳袖向前踏了一步,但蘇遙也同時向後退了一步。

她搖搖欲墜,不得不靠在顧承威的身上。

“當年的那句話,如今我還要想問陳公子一遍,”她慢慢說道,“為什麼要擅自為我做決定呢?”

陳袖說不出話來,而顧承威的眉頭緊鎖。

“遙遙,你在說什麼?”他問道。

蘇遙勉強對他露出了一個笑來。

“我是說,我不喜歡陳公子找的那個乳母,”她說道,“把她換掉好不好?”

“好好好,你說怎樣就怎樣。”顧承威哄著她,一邊尷尬地對陳袖笑了笑,希望他不要介意。

畢竟陳公子也是一番好意,哪怕她不喜歡,等人走了再換了便是,何必當著陳公子的面說出來呢……

“我累了。”蘇遙說道,“我要去休息,你送我回去。”

“好好好,”顧承威向來不會拒絕她,哪怕明知將客人丟在這裡十分失禮,也只是對陳袖抱歉地說道,“還請陳公子稍候。”

很快他便攙扶著蘇遙離開了,而陳袖站在空蕩蕩的屋子裡,心同樣也空蕩蕩的。

這一次,她不會再原諒他了吧?

她知道那不是自已的孩子,哪個母親會認不得自已拼了性命生下來的孩子呢?

可她沒有說破,她只是將那鑽心的失望與痛楚都默默嚥了下去。

她甚至沒有對他惡語相向,只是說,以後不要再相見了。

他向來不會拒絕她。

等顧承威安頓好蘇遙,匆匆趕到正堂的時候,陳袖已經不見了蹤影。

只留下了桌上一杯早已涼掉了的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