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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1章 山上的杜鵑與少年(4)

——依舊是那麼獨樹一幟的她,與我又一次相遇了。

——我和她的交流,沒有在那天斷絕開來。

——我不知道羅曼諾夫看來,我是一種怎樣的名目在交談。

——朋友?我覺得不是。我們只是因為工作關係而見面交談。若非如此,我們根本不會處在同一空間裡。

時隔差不多一年,在高山杜鵑還未盛開之前,我再次遇見了她。

那是一段幾乎沒有客人的時節。

是因為談過過去的話題了嗎?感覺我和她已經不是陌生人了。

我嚇唬走了其他那些想要過來拉客的老闆,然後找到了她。

“羅曼諾夫小姐,是來泡溫泉的嗎?”

“……”

她的周身籠罩著一種像是一根繃緊的細絲線吊起般的氣息。

相比起上次,她也逐漸露出了更多不一樣感覺。

但是時間一點點過去,她並沒有回答我。

“是遇到麻煩了嗎?那位同學怎麼樣?”

“……我不知道。”

她沉默地坐在老位置,望著窗外。

這是她首次將目光放在窗外的景色上,但無論是她無神的眼睛,還是周遭低沉的氛圍,都能讓人感覺得到,她並沒有真正去看風景。

“是……怎麼樣的事情呢?”

“……”

比起上次,我們的交流更少了。

這是一趟讓我無法再開口的旅程。

……

之後我向附近的人打聽了。

那位被她照顧著的同學。

結果不出所料,如同我始終生活在這裡一樣,大家也沒誰能夠了解到更多的情況。

這些都是什麼事啊。

我這類人,只要稍微扯上一點關係,就開始上綱上線。

羅曼諾夫只和我有過兩次接觸,不知道她現在是不是已經解決了麻煩。

但是,數月後。

依舊是穿著厚重長靴的她,與我再次相遇了。

……

“那個布娃娃很可愛呢,和您很搭。”

“是從別人那裡收到的,我……也認為很可愛。”

“我就知道,你受到那位同學熱情的追求了吧?”

“不是那樣的。這是更早之前他送給我的,作為伴手禮的禮物。”

她比我想象中的變化還要大,還要快。切實地,真真正正地,綻放出了自己的顏色。

若是第一次見面時,她大概不會說這些的。

“誒,那不是在我們第一次見面前更早的事情了。那位同學,我不大懂。說不定要不了多久,就會熱情地向你發起追求了吧。”

“做過了。”

“咦?”

“做過了。一年前來這裡之前的不久,他在這片海的另一邊表達了意思。”

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已經經歷過這麼多的事情了。

她如今的神情該怎麼描述呢?

雖然看起來沒什麼變化,卻彷彿扶搖直上的飛鳥,這樣說或許很奇怪。

然而她就是給我種這樣的感覺。

轉瞬之間,她已經不是那個迷茫的少女了。

“開始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逃掉了……就是上次我來這裡的時候,我把他丟開了。”

“……好過分的說法。”

“嗯……但是在我四十天之後回去的時候,他沒有怪我,接受了我的道歉。”

“羅曼諾夫小姐其實很任性啊。”

好的訊息接踵而至,糾結的事情也做到了這種程度,真的很了不起啊。

追逐夢想的人,與普通人的眼神是不同的。

唯一能觀察羅曼諾夫的地方,也只有眼睛了。

她……但是她那雙湛藍色的雙眼,無論在什麼季節,仔細端詳的時候,總是像是深冬海水一樣靜謐的眼睛。

不知道在什麼時候,

什麼地方,

悄悄融化著。

過去那種彷彿在幽深海底向上仰望,那般……那般的死寂眼神。

本來應該在這裡,但是又像不在似的。

她分明在看著我,卻又彷彿貝納映象般的藍色倒映著。

她總是這樣,總是一副無牽無掛的樣子。

“說起來,你上次還提到一位人吧,對你來說很重要的大人。現在矛盾解決了吧。”

秘密開始若隱若現。

“並沒有……”

“不過你一定有辦法了吧,你看起來很有希望的樣子。”

“是的,我也那樣認為,我覺得自己已經做好了覺悟。”

“那樣啊……羅曼諾夫小姐是有了主意,已經想好怎麼做了嗎?”

第一次的時候,她曾經提到過,那位對她而言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只要一直保持那樣就好。

“不。應該說是一廂情願的背棄吧?我並不認為這是他想要的結果,但是……”

這時我突然注意到了,她抱著的那個玩偶到底代表了什麼。

“我想著,或許這樣,才是最好的。”

那個玩偶,並不是出於她此刻口中之人之手。

來自另一個人。

“那樣啊……”

我放鬆地附和著,突然,我大概是明白了那個玩偶代表著什麼。

如果說什麼讓我如此燃燒的話。

“與我相反啊,羅曼諾夫小姐。我是要一直守在原地的人。”

——如果說有什麼東西讓我燃燒的話,就是父母給我留下的這家旅店了。

“是有什麼特別的意義嗎?”

——這家承載著我唯一快樂的旅店。

“唔,怎麼說呢?我八歲的時候,父母如往常一樣到大城市裡去進購……我本來以為,他們會像往常一樣回來……”

——和父母僅存的,一點點回憶。

“……”

我的東西,不能捧在手心,而是腳下這片土地。

“據那天的人說,他們早上的時候還好好的。中午的時候,人就已經不見了。”

我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講述這些。

“但或許是他們厭倦了這裡的生活,所以移居到其他地方了吧……”

羅曼諾夫眉頭皺也不皺,還是沒有露出任何表情。

“……”

只是靜靜地側耳傾聽著。

“我還打聽到,那天有人在海面上聽到了人魚的歌聲……他們現在也許正在為難呢,正在想辦法回來呢。我也希望他們能夠回來,所以要守在這裡才行……”

我也明白。

我說的話很奇怪。很矛盾。我也明白。

會被別人說是‘找藉口的膽小鬼’。也沒辦法。

“北陽太先生,您不去尋找他們,沒關係嗎?”

這句疑問,稍微撥動了一下我的心絃。是啊,只是稍微而已。

“……要是離開了這裡,萬一……”

我明白自己這句話有多麼懦弱。

但羅曼諾夫小姐並沒有說這有什麼不對。

“萬一父親和母親回來了,就麻煩了……”

我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羅曼諾夫只是輕輕說了一句話,

“我明白。”她說。

不說外貌的話,羅曼諾夫在我的眼裡……不恰當的說,就像是壞掉的娃娃一樣,卻還在一味的、固執地、翻來覆去地不停活動。這就是我初見她的印象。

很過分吧?

但羅曼諾夫與我初見的模樣,就是那樣一個女孩罷了。

所以講真的,我很驚訝。

她怎麼看也不像是會是這樣體貼的一個人才對。

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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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點都不像。

也許這是因為我們初見時的糟糕。

如果和我初遇的,是此刻的羅曼諾夫小姐,我一定會認為她是個善解人意的皇室貴族小姐。無論是外貌或者氣質,她都是那樣與眾不同的少女。

但在我看來,不是那樣。

在我看來,在我看來……她只是個被拋在這世上而感到迷茫,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孩罷了。

無依無靠,只能靠做些什麼去追逐安全感的女孩子。

我也和她類似。

那一天。

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