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嘗試著把話題引到一個我最關心的問題上。“喜、喜歡嗎,像這種的,照顧別人的生活?”
“喜歡嗎?”
“對。”
作為從出生起就與這方面無緣的人來說,我對這個領域更在意。
“同樣是執行任務。與過去相比這大概是時間最長的一次,學習了很多平時不會接觸的領域,仔細觀察了很多對方的喜好,是很重要的參考方向。”
意料之外的回答。
這大概是第一次,我明確地從她口中聽出了迴避的意思,她大概不擅長說謊或逃避,才會這樣生硬的被人發現。
我失望地垂下肩膀。
本來以為能聽到類似「參考自己的戀愛經歷」的答案。
羅曼諾夫大概不想回答這類的問題。我有點兒為自己感到慚愧,於是從頭開始一個新話題。
“雖然可能會被您笑話,但我也和您差不多年齡哦~這只是我的一家之言,但我想,能被您照顧的那個人,一定會很幸福才對。”我說。
我的原意本是勸慰,但羅曼諾夫垂下視線。
“不……學校裡有一位與我正相反的開朗女性和他關係很好,他們交流時才會露出你所說的幸福。相應的,此類以外的做飯、打掃、跑腿、需要速畫與大量撰抄的作業,才有用到我的地方。”
“是這樣嗎,原來是這樣啊。”
我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這些我自己都不明白的話語,羅曼諾夫卻給予了回答。
“是的。但是,這次對於他來說,是第一次來到我這邊的世界。”
“第、第一次?!”
我一不小心發出了很大聲音。
“是的,第一次。”
我不明白這代表著什麼意義。
只是感覺,自己就像被捲入了某個特別故事的開端,不由得心跳加速。
“很擔心嗎?”
我向她尋求認同,但妄自緊張起來的卻是我。
不過羅曼諾夫看起來也並沒有那麼若無其事。
“……從一開始,我就明白會有這麼一天的到來,完成任務,即刻作出回應。這也意味著我並沒有白白花費時光,這是一件理所應當的好事情,表明事情很順利……”
我絲毫沒有從她的臉上,看到「好事情順利進行的喜悅」。
她看起來憂心忡忡也是因為這個吧。
看得出來,她在為難著,或者說,糾結著……
我很吃驚。
我們旅店在不想營業的時候,就算有客人,也要回絕。雖然迎接客人是我們的工作,但裁定權在自己手中。如果讓自己為難的話,就算是客人也不會讓他們再來。
“一定要拒絕……這可是頭等大事,就算是工作或者社交,不會拒絕的話可不行。”
“最重要的是完成任務。”
我不知怎地,似乎有些理解了大海另一邊那個男孩的掛心是因為什麼了。
她大概是貴族或者皇室,就算是那樣的,不,或者說正因為那樣的身份,所以才沒辦法習慣安穩的日子。即便是交到手裡的工作,對她實在不合適的話,也一定要拒絕才行。
“但是,考慮自己也是分內的事情。”
羅曼諾夫望向了窗外。
玻璃上,羅曼諾夫垂下金絲一樣纖細的睫毛,思考起我的話。
“……我果然還是做工具比較好。”
她忽然輕聲嘟囔一句。
“為什麼?”
“……”
無錯書吧沒有回答。
到底該怎麼樣去形容這個女孩,才是最合適的呢?
“成為一個有用的工具,就不會被拋棄。”
說她坦率,似乎坦率得過了頭,那彷彿是……沒錯,簡直就像是不願意睡醒去看世界的孩子一般。
“只要一直那樣就好。”
所以,或許。
“那曾是我最重要的人。”
一定,她一定是發自內心地那樣想。
“無論如何。”
她一定沒在說謊。
“只要那樣就好。”
真的是和非常重要的人分開了,她現在非常落寞。
“但現在我作用工具發揮了作用,一切都變了……任務順利進行著,他不得不孤身一人,以自己作為武器,踏入一個新的世界。”
我生活的地方,只有小島和不遠處的碼頭,是一片十分安寧的土地。
自我誕生起,這裡就沒有發生過任何意外。
我沒有任何與之相符的閱歷,去回應她的吐露。
明明是自己刨根問底,真是過分的傢伙。
“……話說回來……那個……對我這種人說出來,沒問題嗎?”
我想讓她振作精神。
但是不懂相應的技巧。
自詡能夠讀懂別人的‘語言’,卻只會含糊其辭地結束話題。
她聞言,卻搖了搖頭。
“很抱歉……”
不知道為什麼,她先道了歉。
於是我更加困惑。
“我說的太多,汙了您的耳朵……我很抱歉。”
“為什麼那樣說?完全沒有的事。”
“不,很抱歉。我曾在心裡答應過別人,儘量減少和別人的接觸,雖然是我擅自決定的,但很抱歉。”
“不、不也挺好的嗎?”
“約定需要遵守。”
“但是。”
“真的十分抱歉。說了那些話,妨礙到您工作了吧。”
“可,可是。”
“抱歉。”
“這不也挺好的嗎!?我和你!就只是在這兒第一次見面的老闆與客人罷了!!!”
又來了,不小心就大聲喊了出來。
我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這麼拼命。
是因為那個女孩道歉了吧。
明明是我非要從她口中問出來的。
她只是一不小心將事情透露給了我這樣的路人,就感到了負擔。
“下了汽船,我們對彼此也就一無所知了。所以別放在心上。”
因為下了船,這輩子就不會再有交集了。
根本不用急切地斷開聯絡。
真的。
不用那麼急切。
“別在意。”
這些話,只是對我這種邊境的旅店老闆,隨口說出的罷了。
“別在意啊。”
我的瞳孔閃動著,流露出不安的神色。
我不知道自己在為了什麼,急切地做出了肯定。呼吸肯定也亂套了吧。
“……”
羅曼諾夫用恍若如夢初醒的眼神向我望來。
然後以一種飄忽的神色點點頭,說“是”。
點了一次頭,不知道為什麼在十多秒後,再次點頭說了“是”。
在那之後,我和她很少說話,終於抵達了岸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