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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夫妻刀劍相向

那是蠶絲所制,繡有祥雲瑞鶴,兩端附軸,專門用來下聖旨的。

趙恆沒有拿筆,而是不慌不忙地舉起了帝印。劉娥的心,跟著鬆了下來。她側著頭,看著帝印落在了織品之上,雖則奇怪趙恆為何未著一墨先蓋帝印,卻也知道自已和丁謂都有救了。

然而就在下一瞬,帝印“哐當”一聲落在了地上。趙恆身子一歪,咯出一大口血。那血噴得又急又快,濺得滿地都是。劉娥急忙起身去扶,卻只拽到趙恆的衣袖。

他像一塊大石,重重地摔在地上。渾身抽搐,似一條瀕死的魚。

劉娥知道趙恆身體不好,卻沒想到短時間內竟惡化到了這個地步,怪不得他要兵行狠招,除去一切有可能威脅到太子的勢力。

她想起他為她寫的婚書——喜你我結緣,一紙契約,今生今世,共向白頭。可他的頭髮並未全然變白,卻要先她而去。

她已不知道自已此刻是何心理,是該為死去的愛情傷心,還是該慶幸從此以後再也不會為愛所傷。

她居高臨下地看了趙恆一眼,在短暫的掙扎後放棄了宣太醫,而是先在織品上奮筆疾書,用她那肖似於趙恆的字跡寫下聖旨——

昭宣使周懷政,聯合其弟禮賓副使周懷信、客省使楊崇勳、內殿承製楊懷吉,在朕臥病期間肆意起兵,意圖謀反。特令侍衛馬軍司與侍衛步軍司一道出兵,捉拿反賊,若有頑抗,當場斬殺,以正帝威。

每一個字,都蘊藏鋒勢,殺氣重重,不留餘地。

這不是清君側,是清太子側。

她要為趙禎剷除所有阻礙他將來掌權的對手,為他鋪下一條康莊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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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兒子比起來,負心薄倖的丈夫又算得了什麼?

她喚來環兒,命她出去把聖旨交予曹利用。她相信以曹利用的能力,自會將事情辦好。

然後大喊一聲:“官家咯血了,快宣太醫。”

做完這一切,她才蹲下身來望著奄奄一息的趙恆,伸手撫上他帶血的臉頰,眼角微帶淚光:“官家,若臣妾說,臣妾從來都沒有奪權之心,你信不信?”

趙恆張著嘴,喉嚨裡發出“呵啊”“呵啊”“呵啊”的喘氣聲。

劉娥拽住了他的衣襟,眼淚滴在他的臉頰上,壓抑著嗓子,低聲逼問:“為什麼?為什麼你不肯信任我?年少恩愛,自以為一顆真心有了託付,任海枯石爛,官家之心永若臣妾之心,可到頭來,卻是面目猙獰,不堪入目。”

她附在他的耳邊:“我也不想的,是你逼我!你寧可相信那些佞臣,也不肯相信臣妾,臣妾被逼得沒了法子,只能這麼做。但是你放心,禎兒不只是你的孩子,更是定婉和臣妾的。臣妾的後半輩子,就算拼盡全力,也會一路護他。”

趙恆閉上了眼睛,眼角滑下兩行熱淚。

不知是後悔還是絕望。

劉娥已不想深究。

皇帝聖體違和,太醫就住在一旁偏殿,隨時候著,所以在劉娥傳喚以後,來得很快。為首的老太醫一看見皇帝鮮血滿身地倒在地上,而皇后抱著皇帝的身子悲痛不已,立即出言提醒皇后鬆開,並叫身後的年輕太醫一道把皇帝往床上抬。

略微擦拭血跡,手指搭上腕脈。

老太醫的神色很不好。

劉娥關切道:“太醫,可還有救?”

老太醫打了個哆嗦,竟是不敢言語。

劉娥深吸一口氣道:“儘管如實說,本宮恕你無罪。”

老太醫戰戰兢兢道:“原本官家就聖體有恙,靜養或許還有復原的可能。但今日官家似受了什麼巨大的刺激,心緒紊亂,血液逆行,才致突然噴血。這一口血是他元氣所在,元氣在,人在,元氣沒了,這人就……”

劉娥心口一疼,如被利刃刺穿心胸。

恨是真的恨,愛也是真的愛。

因愛生恨,愛恨共生。

她以為自已能平靜接受趙恆的離開,可等到太醫宣判的這一刻,還是不受控制地痛徹心扉。她甚至聽到自已不理智的聲音響起,問太醫若是早片刻治療,結果會否有些不同。

幸好兩位太醫處於悲痛與恐慌之中,並未察覺到她此言的異處,反而以為劉皇后是在追究自已來遲之罪,急忙答道:“自吐血之時,官家的元氣就已經散了,無論臣來早或者來遲,結局都是一樣。臣之所言句句屬實,不敢有半分欺瞞,娘娘若是不信,可將其他太醫一併召進宮來。”

原來她並沒有害了他,是他自已命數到了。可是,即使沒有負罪之心,她的心裡還是痛的。都說用情深者受傷最重,她想她就是那個全力去愛的笨蛋。哪怕到了此刻,她還是不想放棄他的生命。

她用幾乎是懇求的語氣說:“假如用上天材地寶,可否稍稍延續官家壽數?”

老太醫深思片刻,鄭重道:“臣定竭盡所能,大概能為官家延壽一至兩年。只不過……”

“不過什麼?”

“一來,天材地寶可遇不可求,太醫局裡存的那些,怕是遠遠不夠。二來,官家雖能活下去,卻口不能言,身不能動,只能憑藉藥物吊著的一口氣,勉力過下去。”

劉娥要的,正是一個“口不能言、身不能動”的趙恆。就算太醫將他醫得活蹦亂跳的,她也會使計讓他變成一個廢人。

她絕不允許,有任何人傷害到她們母子。就算是打著為禎兒好的旗號,因蠢做著間接傷害禎兒的事,也不可以。

她在趙恆的病床邊守了一夜,於第二日清晨聽到周懷政及其黨羽被捕的訊息,周懷政兄弟以及幾個帶頭之人,被當場斬殺。

不,這些還不夠!

現帝印在她手裡,她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處理掉所有反抗她的官員。

丁謂深知她心,以寇準與叛黨交往過密為由,打擊寇準和寇黨勢力,逼得寇準心腹反抗。劉娥趁機矯詔,削寇準萊國公頭銜,貶至相州。

若不能為已所用,一片忠心又值幾何?不過是他日舉刀向已的隱患而已。

再過一年,她又陸陸續續將寇黨官員一一懲處,到最後連根拔起,再無死灰復燃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