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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要廢后

曹利用一見到劉娥,眼睛就亮了,連行禮都不曾,滔滔不絕地把自已所知的全部事情往外倒:“娘娘,官家為奸人挑唆,命周懷政聯合其弟禮賓副使周懷信,加上客省使楊崇勳、內殿承製楊懷吉,一同誅殺丁謂丁大人,同時廢后。”

“這事你從哪兒聽來的?可要慎言啊。”若這話由別人口中說出,劉娥或許不信。可這人是曹利用,劉娥的一顆心情不自禁地懸了起來。

曹利用回答道:“是丁大人叫下官來的啊!官家策劃此事已經策劃了一年,確保萬無一失才開始行動。酉時官兵就會包圍丁府和鍾瑞宮,等到夜幕降臨,就是他們動手的時機。幸得周懷政有個手下臨時叛變,向丁大人告密。丁大人思來想去,能替他報信的就只有下官了。”

丁謂做法高明。他與曹利用雖交情不深,但勝在曹利用與寇準不合,他若死了,寇準一手遮天,對曹利用來說,這是難以忍受之事。要想與人齊心協力,不一定要志同道合,利益一致,才是根本。丁謂深諳此道。

為了表明自已所說都是真的,曹利用還拿出了丁謂寫的急信以及信物。

劉娥看後,終於確定趙恆沉寂一年,全是為了今日。為了固權,她與丁謂的利益綁在一起,丁謂若是害她,便是害自已。她沒理由至此還保持天真。丁黨一倒,她這個皇后也就廢了。

她心中的高樓一點一點傾塌,人就像橫在天上的雲,彷彿一陣風吹來,就會散去。

她呆呆地在原地站了好久好久,靠著意志支撐才勉強沒有倒下。

官家啊官家,你要集權又何必使用這樣的方式?你若直接與臣妾說,臣妾又怎會不交還於你。

她的心碎了,手不自覺地撫上臉頰。明明眼眶脹澀,卻一滴眼淚也沒有。

原來真正的絕望是這樣的感覺。

她終於走到了這一天。

她沒有想過,趙恆會做得這樣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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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常帝王廢后,不過是一紙詔書。但倘若這皇后把持著一半朝政,帝王出兵便成了理所應當。

是她太傻,過於相信積年過往,心想哪怕有一日因權離心,也不至於兵戎相見。以致從未觸及軍要,連基本的防禦能力都沒有。

丁謂向她求救,足可證明窮途末路。真到撕破臉皮的這一刻,文官在武將面前不堪一擊。她自已亦是被推到了懸崖盡頭,只能眼睜睜瞧著,無能為力。

可是,這樣真的甘心嗎?

她在心底一遍遍地問自已,指甲在手心掐出了血而不自知。

曹利用的催促將她拉回了現實:“皇后娘娘,您一向擅計,若有人能想出辦法化這場危難於無形,那這個人必定是你。”

劉娥慘淡一笑。

在絕對的實力之下,謀略不過是哄人的玩意兒。都說螞蟻多了能咬死大象,可有誰親眼見過大象死於螞蟻之口?大象要踩死一隻螞蟻談何容易,可螞蟻卻連大象的表皮都無法咬破。周懷政之弟周懷信官位不高,放在平時就是個微不足道的小角色,可他今日帶來的兵,在她面前變成了龐然大物般的存在。

她連抵抗的資格都沒有。

要想守住現有的一切,只有一個法子——向兵頭子服軟。

大宋自太祖後軍權一直掌握在皇帝的手裡,所以真正的兵頭子只有一個——趙恆。

此法不一定有效,卻是唯一可行之路。

只盼望著趙恆能夠被打動,繼而更改主意。

她曾經以為憑藉趙恆對她的愛,是永遠用不上那一招的。而今天,終於要親自撕開真相。

以這樣慘痛的、不堪直面的方式。

她的心彷彿在油鍋裡炸,炸成了蜂窩一般的形狀,所有的愛恨被掏空,只剩下斑駁的傷痕。但她仍然鎮定,氣度榮華,保持著一個皇后該有的樣子,緩緩地對曹利用說:“今日本宮若事成,必記曹大人一功;若是事敗,曹大人自已保重。”

她昂起首挺起胸,大步邁出,袖裾搖曳,就如封后祭天的那一日。

環兒在不遠處等她,見到她忙不迭地問:“娘娘,咱們該怎麼辦?”

劉娥眼神堅定,不急不緩:“環兒,你回一趟鍾瑞宮,幫本宮取一件東西來。”

環兒領命而去。

劉娥一個人站在盛開的花圃旁,摘掉了幾片發黃的衰葉,又看著自葉縫間漏下來的稀疏的陽光,循著那陽光找到了一叢叢自地底裹泥而出的茂盛的小草。生命是如此美好,所以叫人貪戀。

她難得悠閒看了一回景緻,理了理袍擺便走進了福寧殿。趙恆還是那副蔫蔫沒有精神的樣子,見到她微微抬了抬眼皮。

劉娥在他身邊坐定,換上繾綣的目光。她伸手撫摸著趙恆的臉,與他說起王府裡甜蜜的往事。趙恆受到觸動,因病僵硬的身子變得柔軟。

劉娥就這樣平和地講著,一直講到自已為了他躲入深井,忍受那刺骨之寒。她說,她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已這般能熬,還以為要永遠埋葬在井下。她的表情絕望而淒涼,帶著一種令人心疼的破碎美。

她不奢望趙恆能因為這些往事而立即心慈手軟,只是為接下來的敲鼓做鋪墊而已。

要想唱好一齣戲,起承轉合少不了。

只有每個環節都煽情到位,才能獲得最後想要的效果。

她把在祭臺上說過的話又複述了一遍,對趙恆說:“妾願與君,推誠互信,不離不棄。”

不知怎麼的,她在趙恆眼中竟抓捕到了一絲落寞傷感的表情,但這表情轉瞬即逝,趙恆很快便替換上溫暖的笑容,說:“朕也一樣。”

與祭臺上鄭重的回答,並不一樣。簡單四字,好似敷衍。

趙恆後退了幾步,走到床榻邊上,掀開軟墊,四下摸索。

劉娥知道,他這是在找帝印。雖然她能模仿他的字跡,可最後在奏疏上蓋印的,卻只能是趙恆本人。

太宗奪了太祖之位後終日惶惶,總擔心有人篡他的位,於是找來魯班後人,在床榻下打造一處密籠,將帝印藏於密籠之中,須得用特殊手法,才能解開,非本人不能觸碰。趙恆秉承父訓,亦如此為之。

劉娥看不清他用了什麼手法,只聽得“咯噔”一聲,密籠被開啟。趙恆的腰彎得更低,從裡面掏出個方方正正的東西來,然後踱到一旁的桌案之上,展開了一塊綾錦織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