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她睜眼了！嘶……”
“呼……好歹是醒了，再不醒，以後估計也沒機會醒了。”
曲青萍和柳篆的聲音相繼傳來，何子萋卻什麼也看不見，她突然想起自已在花貂樓時，眼睛被真法奪走，也是隻能看到一片漆黑。
如今……她又瞎了嗎？
她之前幹嘛了來著？對，她跟獻斧仙姑對話，那王八養的神仙要自已放她出去，這玩意誰能同意啊？？她只能敬酒不吃吃罰酒呀。
結果還真就吃罰酒了。
她大抵是看到了獻斧仙姑給她製造的幻象，那把通天徹地的斧頭，應該就是獻斧仙姑的武器。
至於自已為什麼瞎了……難道是因為看到了傳說中的高維不可名狀之物，所以眼睛承受不住那股力量，自已爆炸了？
“咦？她怎麼不說話？”曲青萍的聲音響起，“曹衝，你還好嗎？聽得見就吱一聲。”
何子萋沙啞道：“別吵，我在思考。”
“好吧，看來她很清醒，”曲青萍乾笑一聲，莫名很自豪地說道，“小柳哥你看，我就說她沒那麼容易死吧。”
柳篆白了他一眼，沒好氣道：“她是及時自毀雙目，這才免於心神汙染。”
何子萋在旁聽著，雖沒作聲，但聞言不由虎軀一震。
自毀雙目？！
她什麼時候自毀雙目了？她怎麼不知道？？
逆蝶的，是誰毀她雙目了？
何子萋慢慢抬手，顫抖著摘下自已臉上的獨眼面具，微不可察地撥出一口氣，隨後將面具收回袖中。
不是逐徊，那就是聞人寓了。
聞人寓那邊，到底是本土的官方部門機構，可信度比逐徊還是要高一點的。
她想摸摸看自已的眼睛到底是毀成了什麼樣，卻被人拉住了手腕。
柳篆淡淡的聲音傳來：“先談談怎麼救楚兄弟吧。”
何子萋自已看不見，她睜開眼時，眼眶裡那對黑曜石般烏黑的瞳眸已然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兩個血淋淋的空洞。
早在她昏迷時，柳篆已經成功止住了她七竅的血，曲青萍囫圇吞棗地幫她把臉上的血擦乾淨，只是沒敢碰她的眼睛，此刻她雙眼下還留著道道血痕，駭人至極。
她就像個沒有安上眼珠的廢材人偶娃娃，睫毛被血粘得一簇一簇，髮絲亂糟糟的，精緻的衣衫如同血染，被丟在大街上也沒有人要。
何子萋不明白柳篆為何不讓她碰眼睛，但醫生的話她不敢不聽，還是依言乖乖放下了手。
她撐著地，緩緩從地上坐起來，問道：“我們這是在哪？楚無怎麼了？”
“我們已經離開那座廟了，”曲青萍道，“楚無……他師父好像出事了，他發了瘋似的說要報仇，然後就打進了廟裡。”
柳篆接著說：“我帶著你們出來的時候，發現門口那座佛像活了過來，楚兄弟應該就是要找祂報仇。”
門口那座活過來的佛像，想必就是與宵引互換了的飲冰佛，楚無應該知道這件事，所以認為是飲冰佛害死了宵引。
“方才我昏迷時，見到了佛降山的山神，也就是楚無的師父，宵引仙君，”何子萋快速道，“他跟我說了很多佛降山的事，時間緊迫，我就長話短說了。”
“其一，那冰雕佛像名叫飲冰佛，祂和宵引命途相連，要穩住楚無，絕對不能讓飲冰佛死掉。”
“其二，要控制住飲冰佛，我們得拿到無根樹之心。”
曲青萍吐槽：“你就不能先放下無根樹……”
“無根樹逆轉了飲冰佛的善惡，那佛本來是好的，無根樹把祂變壞了，”何子萋言簡意賅道，“咱們不能殺飲冰佛，但可以殺無根樹，此乃計劃第二步。”
“那第一步是什麼？”曲青萍道。
柳篆蹙眉道：“我聽說過無根樹，它的心可不是凡物所能觸及的。”
“別急，這就要說到第一步了，”何子萋淡定道，“不久前要殺我的那位，尊號獻斧仙姑，她的武器是把神斧，不出我所料也會在那座廟中。”
柳篆猛地怔住，旋即用一種驚歎而複雜的眼神看向她：“你怎麼知道的？”
“猜的呀，”何子萋歪頭笑道，“看來你之前已經見過了，那這個艱鉅的任務就交給你了。”
“不行，那把斧子太大，我一個人拿不動，”柳篆轉了轉眼珠，看向不遠處的司馬沂，“讓你的木偶跟我一起去。”
“……木偶？哪有木偶？”曲青萍愕然。
何子萋還沒來得及解釋，便被柳篆搶先道：“就是它。”
柳篆指了指司馬沂，促狹地笑了一下，“它是個木偶，你不知道？”
曲青萍：“……”
何子萋：“……”
“曹衝你——”
無錯書吧曲青萍怒急攻心，氣得直指著何子萋說不出話，“你、你——若不是小柳哥說漏嘴，我還要被你蒙到什麼時候？！我要是把這寫進日報，我是要遭天譴的你知不知道？你是想害死我嗎？！！”
何子萋只是訕笑。
柳篆被他這副模樣逗笑，在一旁笑靨如花道：“那你以為他是個什麼？”
曲青萍委屈道：“曹衝跟我說他是聾啞人！”
“噗嗤，”柳篆抿唇直笑，“沒準曹姑娘是怕嚇著你，才編了個謊呢，你說是吧，曹、姑、娘？”
何子萋乾笑道：“對對，假作真時真亦假嘛。”
曲青萍不說話了。
“咳咳，也用不著司馬沂，我讓大象它們跟你一塊去，”何子萋連忙岔開話題，“我看不見，司馬沂要揹著我，青萍生和我一起找楚無，屆時在無根樹下匯合。”
柳篆本來還沒覺得哪裡不對，少頃才反應過來，匪夷所思道：“大象？？”
曲青萍一拍額頭：“又來了……”
“對，就是大象，還有兩隻小妖怪。”
何子萋咧嘴一笑，伸手探向衣襟，從中摸出三張奇形怪狀的紙錢，隨後向天空一甩：“出來吧！行者！奔波兒灞！灞波兒奔！”
話音落下，何子萋只覺地面一沉，便知大象已經粉墨登場。
“誒喲！給我幹哪兒來了這是，”大象憨厚的聲音嗡嗡響起，“誒這，有點微冷啊！”
另一邊，奔波兒灞和灞波兒奔也現出身形，這倆貨見了何子萋就開始四處亂竄，何子萋一招酹江月，迅速制服了兩怪。
彷彿是往事復現一般，其中一隻戰戰兢兢，口叫“饒命！”遂從實供道：“我兩個是亂石山碧波潭萬聖龍王差來巡塔的。他叫做奔波兒灞，我……”
“我都知道，你們只要聽我的話，就饒你們不死，”何子萋不耐煩道，“柳兄你帶著它們仨去吧，斧頭讓它們拿。”
柳篆：“它們不會拿斧頭把我砍了吧？”
“怎麼會呢，”何子萋揚了揚手裡的紙錢，語調輕佻，“只要我想，隨時能讓它們灰飛煙滅。”
奔波兒灞和灞波兒奔齊齊打了個冷顫。
重回古廟時，那座陳舊的古廟變得更加搖搖欲墜，兩扇硃紅大門已然被掀翻在地，屋頂的瓦片也掉了七八成，時不時往下抖落碎片與灰塵。
廟裡，楚無徹底兇相畢露，那張俊美蒼白的臉被戾氣填滿，高高束起的長髮盡數散開，迎風亂舞。
漆黑的影子猶如一件曳地衣袍將他周身包裹住，他揮臂疾甩，一道黑影如同水袖飛射而出，攜千鈞之力襲向對面。
在他對面，那座活過來的飲冰佛終於顯出了真面目，祂完全變了模樣，不再像先前靜立不動時寶相莊嚴，那層幽藍的寒冰亦是消失不見。
祂的身上，竟燃起了熊熊烈火！
脫去了冰封的假象，飲冰佛呈現出了人類的外表，不過他仍舊是五五分、沒有右手，身上的衣服則是一件由瓦片織就的袈裟，看上去十分潦草。
儘管如此，祂的表情依然是從容慈悲的，彷彿下一刻就能坐禪冥想。
黑影疾風般襲來，祂面上無任何異色，不疾不徐地抬起左手，一把拽住黑影，刺眼的火焰順著黑影延伸而去，轉瞬被楚無的影刃一刀斬斷。
也就是何子萋眼睛瞎了，這場面若是讓她看見，她勢必要連連驚歎：
鳥大了什麼林子都有，這回是真讓她看到十年飲冰難涼熱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