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大象不方便展示的時候,交通工具一職通常由人偶來擔任。
在何子萋不懈努力的指揮下,他成功將何子萋背了起來,何子萋撐傘舉到兩人頭頂,擋住磅礴的暴雨。
曲青萍在洞穴裡留了張字條,大致意思是他要陪何子萋去山頂找死,不會回來了,楚無若是看見這張字條,就立即去山頂圍觀何子萋的死狀。
詭譎的山霧依然在緩慢地往山下蔓延,而這也是何子萋如此急迫上山的原因。
再等下去,山霧遲早會進入方才的洞穴,到了那時,山上山下、洞裡洞外,也沒什麼兩樣了。
雖不知那山霧究竟代表著什麼,但何子萋有預感,估計不是什麼好東西。
與其等死,還不如主動找死。早死晚死都得死。
曲青萍沒有傘,只得在路邊摘了兩片巨大的芭蕉葉,頂到自已和小毛驢的頭上。
“嘶啊啊……冷死了,我看這下的不是雨,此乃夾雨夾雪,無休無歇哇!”曲青萍吱哇亂叫地大喊著,聲音被呼嘯的狂風遮去半數,斷斷續續的。
何子萋被風吹得睜不開眼睛,在一旁問道:“你不是江湖百曉生嗎?你知道這是什麼情況嗎!”
“那你得去問江湖千曉生!萬曉生亦可!反正我百曉生不知道!”
“……”
何子萋怒道:“我要你有何用?!”
曲青萍絞盡腦汁思忖片刻,突然靈機一動:“我記得佛降山上是沒有野獸的!這座山上的活物,大多都像楚無一樣,開了靈智,成為了妖!”
“這是為何啊?”
“好像是因為這座山上有什麼東西。”
何子萋眉目一凜,難道無根樹之心還有啟發靈智的功效?
逐徊給的說明書上沒寫啊?
她冷靜下來,默默回憶起無根樹之心的介紹。
【此樹之心,可令無情者多愁善感,令多病者百毒不侵,令忠實者背信棄義,令正義者暴虐無道。】
之前沒有仔細琢磨,但若是細究便可得知,無根樹之心似乎可以逆轉世間一切,無情變有情,有病變無病,那麼山中野獸自然也可以生出靈智。
或許正是因為它逆轉萬物的屬性,佛降山才會在融融初春裡雨雪紛飛,在冰天雪地裡萬木葳蕤。
但它能夠逆轉的東西,是否包括時間、生死、因果等等,就難以查證了。
這等重量級的靈物,竟只是逐徊所需的一味藥材,死生尚且不談,就憑它能將有病化為無病,便能讓逐徊回到全盛時期吧?
難不成是因為無根樹之心有什麼副作用,這才需要其他藥材與之相制衡?
何子萋隱約覺得,這無根樹之心,恐怕便是那“三十聖丹”最關鍵重要的一味主藥。
正想著,何子萋忽然感覺人偶的腳步慢了下來,她低頭一看,發現人偶的腳已經陷入了雪裡。
天上的雨不知何時,盡數變成了胡亂飛舞的鵝毛大雪!
她瞳孔驟縮,轉頭看向曲青萍,後者步履同樣愈發維艱,連原本趾高氣昂的小毛驢都變得蔫噠噠的,身上的紅粗繩甚至結了一層白霜。
“草泥馬……草泥馬!醒醒啊別睡了!你他孃的好沉啊!!”
曲青萍在身後咬牙切齒地大吼起來,聲音聽起來,與何子萋已經有點距離了。
何子萋連忙叫人偶停下來,回頭喊山似的喊道:“青萍生!你還好嗎!”
“不好!!”曲青萍的睫毛上都掛著冰霜,凍得嘴唇都發白,“這天氣不正常!找地方避難吧!”
何子萋穿著冬衣亦覺寒冷刺骨,更別提曲青萍還穿著被雨打溼的春裝,此刻沒被凍死已是奇蹟,但再過不久,可就不一定了。
曲青萍一沒太得罪過她,二也並非惡人,還是被她強拉出來受罪的,她不可能讓曲青萍無辜死在這裡!
這一路上她始終在計算著時間,從走出山洞到現在,也才過了半個小時左右而已。
要步行到山上,不知還要多長時間。
何子萋也想過七步登天,但如今這大雪紛飛的天氣,連飛機都得晚點,更何況她一個略會些神通的人類?
“我找個山洞!”
她費力地四處張望,然而風雪之大,連視線都變得模糊,好在人偶給力,身上結了層薄霜也不妨礙行動,走走停停,還真讓她找到一個黢黑的山洞。
幾人連滾帶爬地蹭進山洞,何子萋從人偶身上爬下來,坐在地上喘了口氣,問曲青萍道:“你有助燃物……那什麼,木柴嗎?”
曲青萍沒出息地癱軟在地,有氣無力地顫著聲吐槽:“誰會隨身帶著木柴啊……”
冰霜如同一件華美衣衫裹在他周身,烏黑長髮已是朝如青絲暮成雪,他眉眼口鼻有些地方還結了冰柱,就像抗美援朝時的冰刀連。
小毛驢和他的主人一樣,毫無形象地癱在地上,虛弱地呼嚕呼嚕。
“再不烤火,咱們就要凍死了,”何子萋狀態比他稍好一點,至少意識還是清醒的,“我有火,你有沒有書本?拿出來燒一燒。”
“啊?書本不行!”曲青萍連連搖頭,良家婦女捍衛清白般護住胸口,“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
何子萋冷笑:“十有九人堪白眼,百無一用是書生。”
曲青萍:“啊??”
“拿來吧你!”
無錯書吧“啊啊啊啊非禮啊!!”
何子萋龍騰虎嘯般猛撲上去,此時曲青萍通身無力,只能任由女流氓東翻西摸。
曲青萍這人腹中不少墨水,身上也帶了不少書籍,跟個壓縮包似的藏在衣襟裡,何子萋一手一本往外扔,不多時便堆出了一個小山。
“你身上帶著這麼多書,就不嫌沉嗎?”何子萋有些匪夷所思,拿起一本翻了翻,神情十分複雜,“你說你沒事把《四伏史》藏身上做甚?”
曲青萍滿臉通紅,支支吾吾道:“厚實,能抗刀。”
何子萋:“……”
她又翻了翻其他書籍,有古典名著亦有閒文逸志,忽而瞥到什麼,手指一停。
有四本不薄的書是捆綁在一處的,書名是:《豔紅亭》《仙魔嶺》《追日傳》《玉門往事》。
一種突如其來的莫名之感,無聲擊中了何子萋的心臟。
她動動指尖,將《豔紅亭》翻開一角。
「一語未了,只聽後院中有人笑聲,說:“我來遲了,不曾迎接遠客!”棣鈺納罕道:“這些人個個皆斂聲屏氣,恭肅嚴整如此,這來者系誰,這樣放誕無禮?”心下想時,只見一群媳婦丫鬟圍擁著一個人從後房門進來。這個人打扮與眾姑娘不同,彩繡輝煌,恍若神妃仙子……」
「話猶未了,林棣鈺已搖搖地走了進來,一見了寶御,便笑道:“噯喲,我來的不巧了!”寶御等忙起身笑讓坐,寶釵因笑道:“這話怎麼說?”棣鈺笑道:“早知他來,我就不來了。”……」
「忽見前面一雙玉色蝴蝶,大如團扇,一上一下迎風翩躚,十分有趣。寶釵意欲撲了來玩耍,遂向袖中取出扇子來,向草地下來撲。只見那一雙蝴蝶忽起忽落,來來往往,穿花度柳,將欲過河去了。倒引的寶釵躡手躡腳的,一直跟到池中滴翠亭上……」
她“啪”地一聲合上書。
再度翻開,一看扉頁。作者:曹雪梣。
何子萋整個人像是被雷劈了般呆立在原地,心裡卻掀起驚濤駭浪,久久不能平息。
像是急於求證,她又快速翻開《仙魔嶺》。
「“忒粗忒長些!再短細些方可用。”說畢,那寶貝就短了幾尺,細了一圍。悟崆又顛一顛道:“再細些更好!”那寶貝真個又細了幾分。悟崆十分歡喜,拿出海藏看時,原來兩頭是兩個金箍,中間乃一段烏鐵;緊挨箍有鐫成的一行字,喚做“如意金箍棒”,重一萬三千五百斤……」
「再說那蓮花洞裡的兩妖:一喚金角大王,一喚銀角大王,算計著要吃唐僧肉,那銀角大王便率三十個小妖,帶著唐僧師徒的畫像,出去巡山……」
「那怪物戰戰兢兢,口叫“饒命!”遂從實供道:“我兩個是亂石山碧波潭萬聖龍王差來巡塔的。他叫做奔波兒灞,我叫做灞波兒奔。他是鯰魚怪,我是黑魚精。”……」
奔波兒灞,灞波兒奔。
何子萋瞳孔地震。
她驀然明白了一件事。
先前被困於地府時,她讓喬憶南給她燒紙助力,結果這人給她燒了個大象,還有奔波兒灞和灞波兒奔。
那時情況緊急,她便沒來得及深究,這鯰魚怪和黑魚精,為什麼長得跟電視劇裡的形象一模一樣。
喬憶南本人是絕不會屈尊給她在紙錢上畫兩個妖怪再燒的,她頂多是寫了這兩個名字,接著那兩怪便像模像樣地出現在了地府裡。
這種事的詭異程度,就像在現實中隨口說了個貓頭蛇身鷹翼狐尾四不像的動物,然後第二天這種本該不存在的融合動物就出現在了你家門口。
在你是個普通凡人的前提下,這種情況不是你創造了這種動物,而是這種動物本就合理地存在著。
它或許是存在於現實,就像貓貓狗狗兔兔;也可以是存在於世人的想象當中,就像青龍朱雀麒麟。至少它是存在的。
只要存在,就有變現的可能。
所以,奔波兒灞和灞波兒奔原本也是合理地存在著的。
它們存在於四伏大陸世人的想象裡。
……
……
部分內容取自名著《紅樓夢》《西遊記》,劇情需要稍加改編,在意者請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