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楚無的極力推薦下,曲青萍終於同意了草泥馬這個名字。
皆大歡喜,可喜可賀。
何子萋快要笑瘋,趴在乖乖不動的人偶身上直打顫。
曲青萍眼尖地瞧見這一幕,“曹衝姑娘,這也是你們偉大愛戀中的一環嗎?”
“自然不是,我是個忠貞的寡婦,”何子萋鏗鏘有力道。
山雨愈來愈大,雨珠肆虐如群魔亂舞,坡上荒草被沖刷得七零八落,擋路橫柯枝葉不堪重負,被雨水或是暴風打折,“砰”的砸落在地。
楚無倚靠在洞口,陰晦的天光勾勒出他鋒利而流暢的側臉輪廓,將他的神色隱沒於黑暗之中。
“這雨太大了,我得上山看看,”楚無轉過頭來,面色出奇的凝重,“在這裡等我兩個時辰,不想死的話,哪裡都不要去。”
曲青萍頓時以手掩面哀嚎道:“不要啊,你一走他們兩個打我一個,我一定會被糟蹋死的!”
“……滾,他倆一個姑娘一個聾啞人,你別糟蹋人家就不錯了。”
楚無翻他一個白眼,整個人彷彿被影子抓進了地下,向下縮排了自已的影子中,悄無聲息地走了。
過了一會兒,何子萋蹭了過來,戳戳閉目養神的曲青萍:“那個楚無,究竟是什麼人啊?”
彷彿觸發了關鍵詞,曲青萍咻地坐起身,抑揚頓挫道:“請由我隆重向你介紹,我們秋窗報社第一陰暗批,尋人能力比狗都強的頭號探子,【鬼不覺】楚無!”
何子萋:“……”
“我還以為他是你的打手,”何子萋攤手,“你使喚人家使喚得太自然了。”
小毛驢彷彿能聽懂人話一般,在一旁呃哇呃哇地附和。
“我跟他多年同僚了,使喚他天經地義嘛,”曲青萍沒皮沒臉地笑道,“況且他不也老罵我麼,扯平了。”
何子萋扶額:“這是能扯平的嗎……”
曲青萍哈哈一笑,慢條斯理地整理自已記下的新聞稿,忽而像是感知到了什麼,臉色微變,轉頭看向何子萋:“你有沒有覺得,突然變冷了?”
仿若言出法隨,一陣冷風“嗚——”地呼嘯而過,攜著雨絲與寒意,如利刃刮進洞穴。風過林梢,響起此起彼伏的沙沙聲,更添幾分清寒。
往遠處望去,峰巒疊嶂皆被寒霧籠罩,透著無盡的冷意,似乎此刻已經不是初春,而是嚴寒暮冬。
何子萋記得他們最初上山時,便是在濃稠的山霧前被迫停下了腳步,然而此時那霧竟已蔓延到了這裡,不知是否還會蔓延至山下。
他們所處的位置,連半山腰都不到,楚無說要上山,豈不是已經邁入了這濃霧……
思及至此,她不由顰眉,有些擔憂道:“楚無不是說,這座山很正常嗎?”
幽幽冷風一吹,身上溼漉漉的兩人齊齊打了個冷顫。
“楚無不是人,覺得這樣正常倒也不足為奇,”曲青萍亦蹙起眉頭,警惕地盯著洞穴外的白霧,開口時竟撥出了哈氣,“這佛降山我也是第一次來,還是莫要輕舉妄動了。”
“?什麼叫他不是人??”
“字面意思,他並非人族,”曲青萍似笑非笑,“你見過哪個正常人能把自已縮排影子裡的?”
何子萋“唔”了一聲:“那他是妖怪?”
“嗯哼,他是隻影妖,據他所說他已經活了四百多年,但換算成人的心智,卻只有二十二歲。”
何子萋若有所思,原來這個世界還有妖怪,神仙人妖魔鬼俱全,六界體系很全嘛。
“他堂堂一個四百年的影妖,來秋窗報社當探子幹嘛?”何子萋又問,“還跟你湊在一塊,找不痛快嗎?”
“?不是,怎麼就找不痛快了?”曲青萍瞬間不樂意了,“能成為我的同僚,是他這四百年日積月累修來的福分好不好?”
“你怎麼對他這麼感興趣?看上他了?”曲青萍危險地眯起眼睛,“你不是一個忠貞的寡婦嗎?”
何子萋被冷風吹得打了個哆嗦,揮手打了下他手臂,語氣涼颼颼地:“問兩句就是看上了?那你問我那麼多問題,豈不是對我心在跳是愛情如烈火了?”
“喂,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啊,我那是為了高尚正義的真相事實,”曲青萍故作痛苦地齜牙咧嘴,捂住被打的手臂,“小姑娘年紀不大,手勁兒倒不小。”
何子萋斜眼一瞥他:“我年紀不大,你又是哪個百歲老人?”
曲青萍清了清嗓子,正色道:“鄙人今年芳齡二十四。”
無錯書吧“沒事,男人至死是少年,”何子萋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年紀大了沒關係,祝你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曲青萍:“……”
“太冷了,我去換身衣服,”冷風瑟瑟,何子萋撥出一口哈氣,終於決定起身向山洞深處走去,回頭欠揍地笑道,“男女授受不親,千萬不要偷窺我喲~”
曲青萍:“………………”
這山洞是葫蘆狀,出於謹慎,方才他們一直待在外面,並沒有進入遮風避雨的內洞。
藉著石壁的遮擋,何子萋往地上狠狠一跺腳,低聲用氣聲道:“給我件衣服,要冬裝,快點快點。”
當初離開畫戟城時,喬憶南以防萬一,將自已四季的衣裳都選了幾件塞給她,沒曾想這時竟派上了用場。
這回聞人寓總算給力了,不甚費力就變出來一件粉藍色的毛邊交領長襖,和一雙錦白棉靴。
何子萋快速換了衣服,脫下溼漉漉的破布爛衫,裹上厚實的冬衣和棉靴,暖意瞬間襲來,整個人都精神了。
她從容地拿出手機,方才與曲青萍侃大山時,逐徊便給她來信了。
【佛降山頂洞,無根樹之心。】
【無根樹,生於桎梏罪者之山,有枝幹而無根鬚,喜陰冷,常伴風雪雨暴,枝葉盡白似雪,不可藥用。然此樹之心,可令無情者多愁善感,令多病者百毒不侵,令忠實者背信棄義,令正義者暴虐無道。】
【此樹百年一移植,今年便在佛降山。若取其心,心誠則靈。】
何子萋:“……”
怎麼比上次更抽象了?
一棵樹的心——這玩意真的存在嗎?在哪?樹幹裡嗎?這描述怎麼看都不是個好玩意吧?
而且佛降山頂洞……那裡得是整座山裡霧最多、最危險的地方了吧?
何子萋沉默地打字:【山頂危險,你想要我死?】
【無妨,我將庇佑你。】
何子萋收起手機。
手機電量堪憂,她沒功夫再和逐徊扯皮。
何子萋暗自思忖,無根樹之心確實是個棘手的東西,雖然有點不道德,但她要不要曲青萍和楚無給她當免費的保鏢呢?
她又召出一把傘,若無其事地走出內洞,此時曲青萍正靠著石壁盤腿坐著,一筆一本唰唰寫著什麼,應該就是下期的《秋窗日報》正文。
他轉頭一看何子萋,不由呆住:“你這就換上冬裝了?”
何子萋神情有些複雜,低頭看向自已身上的冬裝,心想這也算是一種超前思維了吧……
“我要去一趟山頂,”何子萋牽起司馬懿人偶。
“啊?你去山頂幹嘛?”
“找死。”
“……”
曲青萍默默從衣襟裡翻出一條頎長的白布:“你想死的話我這兒有白綾……”
何子萋皮笑肉不笑:“我就想在山頂死,你要來圍觀嗎?”
“請問你找死的動機是?”曲青萍將本子翻了一頁。
“跟我去山頂,我就告訴你,”何子萋笑道,“如果我在上山的路上死了,你就永遠得不到答案了。來嗎?”
“……走吧,怕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