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是落花社的人？”
何子萋小心翼翼地收好信封，抬頭看向正在收拾筆墨的郎月行。
“嗯，來到枳寅國時，他與小生同行了一程，”郎月行道，“只不過他要留在馬僂城處理些事情，這才耽擱了些時日。”
“對了，提醒你一點，若是你找到了他，直接說明你是落花社的人，然後把這封信交給他就好，不要嘗試和他多說一個字。”
何子萋滿臉問號：“為何？”
郎月行扶額，欲言又止道：“呃……此事說來話長……”
“那你長話短說唄，”何子萋無所謂似的把玩著笑眼面具。
於是郎月行真的短說了：“你見了他就明白了。”
何子萋：“……”
“實不相瞞，柳篆此人出自巫蠱世家，自小接觸那些毒蟲，性情……嗯，是有些陰暗，不喜生人，也不喜吵鬧，但是很喜歡罵別人。”
何子萋提出靈魂質疑：“這樣的人，真的會來救日帛村的百姓嗎？”
郎月行莞爾：“他還是心存善念的，否則也進不來落花社。”
“他有什麼外貌特徵嗎？”何子萋對此不予置評。
郎月行思忖片刻，給出了一個很模糊的描述：“他年紀與小生相仿，外貌的話……就是郎中的打扮，面板很蒼白，神情很憂鬱，小生總覺得是有誰借了他的錢沒還……咳咳，總之你見到他第一眼，就會明白小生的意思了。”
聽他這麼說，何子萋更加好奇了：“他是你朋友呀？”
“算是吧……小生還算是和他聊得來的，很多人忍受不了他的腔調，但他是落花社裡唯一懂醫術的，很多事只能拜託他。”
何子萋突然警覺：“請問落花社一共有多少人？”
郎月行確真道：“加上何姑娘你，一共有二十一人。”
就這麼點人，只有一個學醫的，倒也不是很奇怪了……
“不過何姑娘不用擔心，雖然我們人少，但一個人能當十個人使，故而在世人口中，落花社一直是一個神秘的龐然大物喔，”郎月行甚為自豪道。
何子萋：“……”
不知為何，她總有種上了賊船的感覺……
翌日，日帛村村長家。
何子萋身著觀音白衣，頭戴白紗風帽，亭亭玉立地站在院中，對面是眼巴巴看著她的村長一家。
“我已除去白雲歸等人，然則村民之毒，還需解藥，”何子萋語氣平靜道，“故而我與同伴商議，先借用白雲歸神醫的身份，向村民發放解藥。”
她指了指身側的郎月行，“這位是郎兄，亦是神通廣大，我還有些要事需要先行一步，他會留下善後。”
老村長眼珠在兩人之間滴溜溜轉，眼觀鼻鼻觀心，點頭哈腰道：“也好，也好，多謝仙人，仙人功德無量。”
“觀音菩薩的同伴”這個人設在正統神話中肯定是沒有的，但何子萋也顧不了村長心生懷疑，她必須要儘快離開日帛村。
之所以如此著急，也是考慮到日帛村降雨的問題，畢竟鬱主一天不走，天幕一天不撤，雨就一天不能下，黑黍就一天不能種，一切都會拖延。
郎月行沒有所謂的“三昧真火”，無法將血雨煉出普通雨水，給他調雨令也沒用，何子萋一走，要下雨就只能等撤走天幕。
兩人別了村長一家，郎月行送何子萋到了村西湖泊，再往西走進了樹林，就不是日帛村的地界了。
無錯書吧守村人於小滿雖已不在湖底，但湖中水仍然清澈，春風撥出層層漣漪，吹散了水面的落葉。
何子萋換回了那身乞丐裝，向郎月行借了個斗笠扣在頭上，掩住顯眼的白髮。
她從破屋裡撿了個漏風的麻布袋裝著二胡，一手拄著酹江月，身後跟著從白雲歸手裡拐來的人偶。
這人偶她也想收進地府的錦囊裡，奈何聞人寓拒收，她只能隨身攜帶。
兩人行至樹林邊際，天幕隱晦的光芒一閃而過，不留痕跡。
郎月行停下腳步。
“此去一別，不知何日能再見，”郎月行對她拱手一拜，“望君珍重，有緣相聚歸去島。”
何子萋回首，嫣然一笑。
“勿言離別，自有千里共嬋娟。”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走進了廣袤無垠的茂密樹林。
-
與此同時。
“喏，看見鬱主了沒？”
日帛村外五百米處，古樹之後，一玄一白兩個身影外加一頭小毛驢鬼鬼祟祟，竊竊私語。
“很久沒看鬱主這麼吃癟了，那曹衝還真有兩把刷子，”楚無低聲笑道，“若是有機會，我必定要見一眼真人。”
曲青萍斜覷他一眼，沒好氣道：“所以曹衝姑娘呢？”
“村子裡呢唄。”
“萬一她走了呢？”
“鬱主都沒走，你著什麼急？皇上不急太監急。”
“不是，我要採訪的又不是鬱主，”曲青萍“嘖”了一聲，“是他全知全能還是你是他的小迷弟啊？這麼信任他？”
楚無：“？你要這麼說，咱們繞著這村子走一圈，要是碰著了那曹衝姑娘，我給你表演倒立騎驢。”
曲青萍怪聲怪氣地勾唇一笑：“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啊。”
兩人牽著毛驢，始終與日帛村邊界嚴謹地保持著五百米的距離，在林中沿著日帛村巡視起來。
“我先前偷聽功名臺的人說，這天幕是無情殿人佈置的，”楚無邊走邊說，“你說，會不會是曹衝加入了無情殿？”
曲青萍猛挑眉：“真的假的？這麼勁爆？看著不像啊。”
“無情殿忽悠人的手段也算一絕了，當年我都差點被騙進去，幸虧我潔身自好，不然我現在也是邪教分子了。”
“潔身自好不是這麼用的吧……”曲青萍扶額。
楚無呵呵一笑：“對對，我沒文化，你最有文化，大主編～”
“滾蛋。”
曲青萍懶得和他扯皮，自顧自地到處張望，不多時驀地瞪大了眼睛，邁出的腳僵在原地。
他這一急剎車，身後的小毛驢差點撞到他身上，不滿地踹了曲青萍一腳，這人也沒什麼反應，只是呆呆地扭頭看向左邊。
楚無警覺地跟著停住：“怎麼？”
“她……她……”曲青萍瞠目結舌，瞳孔地震，五雷轟頂，神色驚惶彷彿看到了鬱主爬上龍床勾引枳寅國君蔡昆。
“她……寡婦再嫁了？？”
楚無：？
他隨著曲青萍的視線看去，只見前方樹後一高一矮兩抹人影交錯影影卓卓，慢悠悠地往前走著。
距離雖遠，但這二人皆非凡人，五感俱佳，聽覺更是敏銳至極。
寂靜的林中，婉轉而縹緲的歌聲就這樣露骨地傳入兩人耳畔：
“候館燈昏雨送涼，小樓人靜月侵床，多情卻被無情惱，今夜還如昨夜長……”
“金屋暖，玉爐香。春風都屬富家郎。西園何限相思樹，辛苦梅花候海棠……”
曲青萍與楚無對視，倏然狡黠一笑。
“老楚啊～”他笑得滿臉不懷好意，“不好意思，你要表演倒立騎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