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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臨行之禮

“怎樣,何姑娘,考不考慮加入落花社這個大家庭呢?”

郎月行將菜端上桌,回身看向何子萋。

何子萋一手捂著左眼,靜默半晌,抬眸與他對視,驀然一笑。

“我加入,”她堅定道。

在這亂世之中,尋找一個靠山,興許也沒什麼不好。

更何況,這是座與她志同道合的靠山。

兩人快速吃了晚飯,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何子萋說自已得了守村人的神通,可以試試尋找天幕陣法的祭器。

郎月行卻搖搖頭:“有件事小生忘了和你講。”

“何事?”

“小生白天追捕慧長老時發現,枳寅國國師鬱主正在村外,怕是來尋你的。”

何子萋:??!

“這麼大的事你現在才說?”何子萋瞳孔驟縮,瞬間拍案而起,“他不會直接打進來吧?!!”

“不必慌張,白雲歸設下天幕就是為了提防功名臺,若非從內攻破天幕,鬱主是進不來的,”郎月行依然非常淡定,抿了口茶,“所以小生並不著急撤去天幕。”

何子萋臉色有些難看:“你不會是……想借鬱主之手破開天幕吧?”

“非也非也,”郎月行搖搖手指,“小生也聽說過鬱主的暴行,他從不顧忌百姓的死活,小生自然不會讓他進入日帛村傷害村民。”

“小生想的是,何姑娘你就留在日帛村裡,告訴村民種植黑黍,按照規律降雨,小生會幫你叫一位醫師過來,輔助你為村民解去屍毒,等到鬱主走後,你再撤去天幕。”

何子萋仍然眉頭緊鎖:“那你呢?”

“小生變作你的模樣,引走鬱主,”郎月行理所當然道,“一旦時機成熟,小生再變回自已的臉,他就誰也找不到了。”

這計劃看似風輕雲淡不太靠譜,但細想起來還是相當縝密的。

只是……真的會這麼簡單嗎?

“我和鬱主打過交道,他遠比你想象的要危險得多,”何子萋蹙眉搖頭,“何況,我也不想讓你替我以身犯險,以你我之間的情分,還犯不上你為我這麼做。”

郎月行微怔。

何子萋再次捂住左眼,出於謹慎,她用指尖沾了點茶水,在桌面上寫下五個字。

「你可知逐徊」。

郎月行臉色微變,無聲地點了點頭。

何子萋繼續寫:「鬱主與它為一人」。

「它會借我之眼」。

最後一筆落下,何子萋抬起頭,那隻如黑曜石的右眼定定地與郎月行對視。

郎月行霎時間宛如醍醐灌頂,明白了何子萋的顧慮。

這兩人皆是聰明且通透,彼此之間資訊互動,也無甚可隱瞞試探,坦誠得不像兩個相識不過幾天的人。

何子萋隨手抹去桌面上的水痕,放下了左手,直言道:“就這麼說定了,我出村子引開鬱主,你留下善後。”

郎月行不再多言,頷首道:“那麼請何姑娘告訴小生天幕祭器的方位吧。”

……

深夜,亥時三刻。

一襲乞丐裝的何子萋準時出現在了醫館門前。

她手裡拿著一部亮著屏的手機,頁面赫然是簡訊,通知欄角落電量顯示:48%。

為了減少電量消耗,她從地府出來後就儘可能地避免使用手機,否則不說喬憶南,連她的手機也撐不到涯西國。

簡訊介面上,還停留著幾天前逐徊發給她的話。

【空山夜苔子時綻放,須亥時三刻前往。】

何子萋走進黑黢黢的醫館,開啟手機的手電筒迅速找到診桌上的一支蠟燭,“啪”地打了下響指,蠟燭上便燃起了昏黃的火苗。

隨著用火次數增加,她對於火的控制愈發熟練了。

她關了手電筒,舉著燭臺進入偏屋。

剛剛走到屋子中央,手機上,號碼【1414514】自動彈出一條訊息。

【勿動,挖土。】

何子萋:……

雖然大學都還沒上,但感覺自已已經是一個成熟的打工人了。

確認了位置,她放下燭臺,稍稍向後退開一步,隨後一手張開對準地板,順時針微微一擰,旋即用力向上撥去——

轟——

一條螺旋上升的土龍剎那間衝破地板,直飛天穹,貫穿了整個偏屋!

三。

二。

一。

手機電子屏時間一變,凌晨0:00。

子時到。

那條原本沉浸在漆黑夜色中的土龍,倏然綻放出了絢爛的熒藍光芒,像極了現代都市夜晚的霓虹燈,萬千璀璨之光,如夢似幻,似繁星點點,又似銀河倒瀉。

不光如此,就連周圍的地板縫隙中,都亮起了星星點點的熒藍。

這屬實稱得上是天地奇觀,藍光映照何子萋秀美的面容光怪陸離,周遭寂靜,唯餘窗外長短不一的蟲鳴,與枝葉在風中搖曳發出的簌簌聲。

何子萋上前觀察片刻,敏銳地發現那破地板而出的土龍竟是溼的,空山夜苔上也墜著些許水珠。

這地板下,原來有個水窪麼?

“嗡嗡——”

手機振動一聲,何子萋低眸看去,逐徊又發來了訊息。

【尋一物存放空山夜苔。要求:內部有水,不透光。】

見到這麼具體的要求,何子萋頗為心累地嘟囔一聲:“你是釋出任務的NPC嗎……”

她思索片刻,還是決定就地取材,轉身來到醫館大堂,纖白手指在地板上憑空一劃,木地板霎然開裂,隨著一陣詭異的蠕動聲響起,一個泥土做的大號骨灰盒搖搖欲墜地飛到何子萋手中。

雖說她不喜歡土木工程,但於小滿給的技能還是相當實用的。

唯獨有一點不好,這技能是透過信仰之力——也就是功德驅動的,她如今功德並不多,能夠動用的也並非這技能的全部強度。

就像一個遊戲道具有九級,而玩家只有三級,那麼能夠發揮的威力也就只有道具本身的三分之一。

還是要儘快積攢功德啊。

何子萋走到承載著空山夜苔的土龍前蹲下身,伸手對準破洞的地板,閉上眼,集中心神。

地板之下,淅淅瀝瀝的泥水聽從她的召喚聚集起來,彷彿一條細小的逆流瀑布,緩緩向上湧入大骨灰盒。

零零星星的熒藍光芒隨著泥水一同流進了土盒,土龍上的空山夜苔亦被寸寸剝離,仿若脫去了熒藍色的華美衣衫,逐漸露出烏黑醜陋的內裡。

土壤攜著空山夜苔漸漸填滿骨灰盒,直到最後一片熒光沒入,“啪”的一聲,盒蓋緊緊地合上了。

何子萋從大堂的診桌上抽了張白紙,沒找著墨條,只好咬破手指在上面寫了一行血書:

【每隔三日須換水】。

寫完晾乾後,她將白紙夾在盒蓋裡,象徵性地一跺腳,骨灰盒便消失在地面。

和裝著霞雀之羽的盒子一樣,骨灰盒也被她送去了地府的錦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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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聞人寓或者他手下的人可以看到自已的提醒……

辦完了事情,何子萋總算鬆了一口氣,在夜色中不緊不慢地走回破屋小院。

在她臨走前,郎月行的屋子已經熄了燈,應該已經睡下了。

何子萋不願擾人清夢,本想偷偷溜回去,卻不想剛剛推開院門,便見一身白衣的郎月行正端坐在院中的竹凳上,就著微弱的燭光,在一塊木板上雕刻著什麼。

月色如水,白紗般籠罩在他線條清晰溫潤的側顏,襯得他眉目如畫,亦如神仙煙雲,高遠而不可挹,卻又讓人覺得寧靜、溫和,皎潔明亮。

他此刻沒有戴書生帽,烏黑如瀑的長髮半束起來,雪綃髮帶長長地垂落到腰際,在月光映照下,彷彿散發著柔和的光芒。

“何姑娘,回來了,”他抬眸看向何子萋,似乎並不驚訝她為何會夜半出門,只是微笑著朝她招招手,“過來一下。”

何子萋十分稀罕地感到了一絲心虛,小步地蹭了過去:“郎兄,你沒睡啊?”

“夜長夢易多,小生本就不喜睡眠,”郎月行平和地搖搖頭,“想著你明日便要獨自離開,小生給你做了些東西。”

他說著,抬手遞來兩幅畫。

何子萋接過一看,這兩幅畫一個是白衣飄飄的觀音菩薩,另一個則是衣衫襤褸的少女乞丐,兩者無一例外皆是白髮少女的形象,眉眼像極了她。

“你先前說,想要個觀音衣裳的……半永久?小生雖不知半永久為何意,但有了這幅畫,姑娘以後要扮觀音也能方便些。”

郎月行殊不知自已在何子萋心中早已成為了一個善良且萬能的真·菩薩,繼續介紹道,“使用時把畫往身上一貼,再將法力灌進畫中即可。”

“多謝郎兄了,”何子萋簡直想直呼大恩不言謝,“郎兄如此幫我,我做牛做馬無以回報……”

郎月行忍俊不禁道:“別急著道謝,這兒還有個東西。”

他拿著刻刀在木板上最後刻了幾筆,隨後拿起狼毫筆在上面輕輕一勾,一塊形狀奇異的面具便做成了。

這面具瞧著只能遮住一邊的眼睛與眉骨,到手才發現,面具的材質竟不是木頭,而是重量輕盈的黃竹板,與酹江月的材質很接近,觸感卻溫潤細膩,更像是一塊玉。

面具上畫著一隻眯起來的笑眼,若是戴到臉上,恰好與眼睛的位置吻合。

“這面具,小生不說,姑娘應該也知道是做什麼用的。”

郎月行拿著面具站起身,親手將面具送至她臉前,一鬆手,面具便被“吸”到了何子萋臉上,正好遮住了她的左眼。

“這竹子名叫朝暮竹,乃是煙波江上常年無雪的贈琴岸,年初第一場雪三天不化所得。極親人之肌膚,若非主人意願,朝暮往返皆不會脫落,很適合做貼身之物。”

他說罷作勢要取下她臉上的面具,那竹板卻紋絲不動,反倒將何子萋拽了個踉蹌。

然而等到何子萋自已動手觸碰面具,卻是很容易就拿下來了。

何子萋看向郎月行的眼神都變了。

“這是小生送給何姑娘的臨行之禮,也是小生代表落花社全體,送給你的入社之禮。”

不等何子萋說話,郎月行先笑道,“現在要勞煩何姑娘幫小生辦一件事。”

“什麼事?”得到了甜頭,何子萋態度很好地詢問。

“你出了村子後,去馬僂城找一個名叫柳篆的人,把這個交給他,”郎月行遞給她一封信,“他擅長岐黃之術,只有他能救日帛村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