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鬼故事,何子萋表情詭異:“這神醫還吃人呀?”
婦人不甚在意地聳了聳肩:“這可說不準。”
“他都吃人了,你們還放心讓他看病?不怕他害你們?”
“青天白日之下,他吃不了人哩!再說他就算不害我們,我們遲早也會被毒死,倒不如放手一搏,”婦人斜覷她一眼,接著又小聲嘟囔道,“況且,神醫看病不收錢。”
最後一句才是重點吧?!
何子萋不欲深究了,扶額問道:“那神醫如何稱呼?”
“不清楚,只知他姓白。”
無錯書吧“噢,”何子萋滿足了自已的八卦欲,點了點頭,“那您先等著,我去別處逛逛,祝您好運。”
說完她轉身就走。
在她看不見的背後,婦人以一種奇怪的眼神注視著她,隨後與排在她前面的婦人小聲蛐蛐起來。
“莫不是要去哪裡討飯,不過咱村這麼窮,除了那些腦子長襠裡的流氓,估計沒人會給她飯吃……”
“瞧著好生可憐,她若是還回來,給她倆銅板吧。”
“要給你給,我才不浪費那錢……”
何子萋走過拐角,確定周圍沒有人後,從袖子裡拿出手機。
這手機從她聽醫館鬼故事的時候,就開始震動了。
點開簡訊,“1414514”果然給她發了訊息。
【醫館內有空山夜苔。】
【空山夜苔,亦名暮雲平,水生衣。生於夢澗山,喜水、陰暗,色青藍,子時夜明,味先苦後有回甘,寒,無毒,用以洗眼,可以去霧明目,食此草,有安神之用,亦去小兒煩熱。】
【空山夜苔子時綻放,須亥時三刻前往。】
何子萋:“……”
要求還挺高。
其實何子萋很想直接問逐徊,它和鬱主是什麼關係。
但她的保命武器畢竟是逐徊給的,要是把鳥惹急了,合作破裂,她也沒什麼好果子吃。
只是她有一點不理解——如果鬱主和逐徊是一夥的,那自已給逐徊找藥,鬱主又為何要一味阻攔她,甚至派人追殺她?
激發她的求生意志嗎??
何子萋思忖少頃,打字問道:【白神醫是否會法術?】
等待了兩三秒,對面才回復:【會。】
【你怎麼知道?】
對方不說話了。
何子萋見狀,正欲收起手機,忽覺陣陣睏意洶湧而來,原本清醒的頭腦變得紛亂昏沉。
她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情形,不免大驚失色,但驚訝也抵擋不住洗刷腦海的睡意,何子萋不敢閉眼,隨便找了個街上人看不到的院子,拿酹江月破開門閂,隨後快步閃進了院子。
這無疑是個強盜行為,但何子萋顧不了那麼多,她進了屋,也不管四周的灰塵,直接跌倒在堂廳的地上,不省人事。
剛剛閉上眼,何子萋便覺一種說不上來的輕盈感包裹了她全身,意識彷彿在不斷上升,這感覺有點熟悉,這是……神魂出竅的感覺!
她上次見到有此等手段之人,還是冥尊聞人寓。
果不其然,她的意識緩緩上升,直到脫離了身體後,又被一隻無形之手猛然拖入地下。
匆匆之間她面前好似掠過了許多東西,無窮的江水,與東流江水中洄游而上的河豚;遼闊的月光,與皎白月光中向天空攀巖的蔞蒿;她看到生命的浮沉,大地的輪迴,來也來得朦朧徘徊,來也來得滋味萬千……
恍惚中,何子萋終於落地。
在她面前的,是一座高聳入雲的碧瓦樓臺,玄黑大門上鑲著九九八十一顆鏽綠銅釘,而大門之上,“森羅殿”三個墨匾金字正居中央。
大門兩側刻著燙金的對聯,上書:有花有酒春常在,無燭無燈夜自明。
“轟隆”一聲,兩扇大門像是被一隻大手訇然推開,露出裡面的陰森宮殿。
宮殿高大而幽暗,黑色石柱支撐著殿頂,柱身上雕刻著各種猙獰的鬼怪,散發著陰寒的氣息。
幽藍的鬼火在琉璃燈盞中熒熒躍動,昏暗的燈光下,隱約可見殿內兩側排列著各種刑具,有巨大的鍘刀,刀刃閃爍著寒光;有燃燒著熊熊烈火的銅柱;還有佈滿尖刺的鐵籠。
牆壁上共繪製了十八幅壁畫,有惡鬼在折磨罪人,有靈魂在火海中掙扎,畫面血腥而恐怖。
何子萋穿越前對地府的設定有一定了解,透過壁畫的場景,她大致能分辨出這十八幅壁畫代表了十八層地獄。
左邊分別是拔舌地獄,剪刀地獄,鐵樹地獄,孽鏡地獄,蒸籠地獄,銅柱地獄,刀山地獄,冰山地獄,油鍋地獄;
右邊分別是牛坑地獄,石壓地獄,舂臼地獄,血池地獄,枉死地獄,磔刑地獄,火山地獄,石磨地獄,刀鋸地獄。
而正對大門的,是一座樣式詭異的龍椅,椅背高聳而寬闊,兩條頎長的龍骨盤旋其上,椅身上堆滿了白花花的骷髏頭。
這品味……何子萋不予評價。
聞人寓這次未戴通天冠,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小巧精緻的銀冠,沒了冠冕,他真實的樣貌便露了出來。
那是一張十分俊美,神色卻有些憂鬱的臉,眉頭略微蹙起,顯得陰鷙而威嚴,很符合他陰天子的身份。
森羅殿內只有他一個人,先前接引她的花亦真並不在場。
何子萋見到聞人寓總覺得自已應該行個禮,但又不想磕頭,忽而想起司府中那些小妾向司老爺行蹲膝禮的樣子,便衝聞人寓裝模作樣地蹲了一下。
“見過大王。”
她記得聞人寓說過,他喜歡別人叫他“大王”。
“免禮。”聞人寓擺擺手,“本座託夢召你下來,是要跟你談些事情。”
何子萋怔了怔。
她方才看到森羅殿時,就知道那股突如其來的睏意大概是有鬼給她託夢造成的;同時她也想起來,自已的兩個錦囊還遺漏在地府未拿上去。
見到聞人寓,她本以為這人是來物歸原主的。
結果自已落在地府的東西,居然成了聞人寓和她談判的籌碼。
這讓何子萋想起了一件事,一件讓她心裡始終耿耿於懷的事。
在司府副本里,三大陣營的代表人物已經明瞭:司懷玠代表組織【懸針天】,司懷微代表逐徊一派,而帷山則代表地府。
帷山,或者說帷山背後的組織,是她的主顧,還給她下了毒,只有帷山的解藥才能救命。
換算到現實,這“毒藥”,指的究竟是什麼?
聞人寓作為冥尊,幽冥界的陰天子,估計沒活個一萬歲也有九千歲了,這種老陰比的話,她究竟能相信多少?
她只是個十八歲的高中畢業生。
“大王請講。”何子萋頷首。
“先前送你進幻境,司府的事情,想必你已經有了考量,若你還有疑惑,可以問本座,”聞人寓淡定地抿了口茶。
何子萋挑了挑眉,直言問道:“柳將軍到底在哪兒?”
這個問題,直到她出幻境,帷山都沒有逼問出來。
“噗——咳咳,”聞人寓似是被茶水嗆到,咳了兩聲,“這個……是花嶼的問題,他沒有好好編此處。”
“……”
第一個問題就超綱了。
何子萋又問:“司懷微代表的可是逐徊?”
“是。”
“那他的孿生哥哥,在四伏大陸之中,代表的又是誰?”何子萋頓了一下,試探著問道,“是鬱主嗎?”
聞人寓點頭:“是。”
何子萋瞬間驚道:“鬱主原來是個鳥??”
“本座記得,逐徊給了你一個幻象身,”聞人寓道,“他並不只有一個幻象身,他的幻象身可以變幻成任何東西。”
隨後他又補充道:“雖說是幻象,但經他手變出來的東西,實際上都是實體,包括鬱主,和你的眉心痣。”
何子萋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你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司老爺是什麼東西?他生了司懷玠,和司懷微沒有血緣關係,和帷山又是敵對勢力……他代表了什麼?”
聞人寓倒是不避諱,抬手指了指天:“天庭。”
何子萋驚:“咱們這兒原來真有神仙啊。”
“有鬼便有神,有地府憑什麼沒有天庭?”聞人寓被她逗笑了,“不過天庭許久沒有作為,早已形同虛設。”
“所以懸針天,原本是天庭的一個分支?”何子萋思忖片刻,腦補出一樁狗血大案,“後來天庭變弱,懸針天就想篡權?”
“少了一點,”聞人寓看向何子萋的眼神帶了些讚許,“天庭變弱,是因為逐徊入局,後來便有了懸針天的趁虛而入。”
邏輯鏈已經搭起來了。
何子萋接著道:“天庭為了防止被篡權,就來找地府合作,所以柳將軍究竟指的什麼?你們地府有人被扣押在天庭?”
聞人寓聞言驀然目移:“是有一件神器,不過與你無關。”
“好吧,我還有一個問題,”何子萋抬眸凝視聞人寓的眼睛,目光深邃,“帷山背後組織給我下的毒藥,代表著什麼?”
……
……
“無窮的江水,與東流江水中洄游而上的河豚……”一段靈感來自許冬林散文《蔞蒿與河豚》,一篇很有哲理的文章,值得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