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密林中。
大象仍在又慢又快地向西行進。
何子萋趁此時機迅速檢查了一下自已的衣服,那兩個乾坤袋,她已經確定不在自已身上了。
重要的東西,包括四伏大陸的地圖和她所有從燭王廟偷渡來的錢,都在裡面……
6。
何子萋面無表情地拿出手機,開啟前置攝像頭,看了眼自已的臉。
好訊息是,逐徊留下的那顆硃紅的眉心痣還在,她的自保技能又多了一個。
她又點開簡訊,介面上與逐徊的對話還停留在進入人間坊之前,在此之後,逐徊從未再與她發過訊息。
何子萋摸了摸自已的左眼,她想,不久之後,她應該就能收到逐徊的新簡訊了。
收起手機後,她把目光放在了方才擼來的黑衣男子身上。
“喂,醒醒,我有話問你,”何子萋戳了戳男人。
男人很委屈:“我也沒睡著啊。”
“這不重要,”何子萋直言道,“你把你知道的,關於功名臺和鬱主的所有資訊,全都告訴我,不然我就讓大象一腳踩死你。”
男人瞬間回答:“據我所知,鬱主是在五十七年前來到枳寅國,在向國君展示了自已的神通後,當天就被封為了枳寅國師。同年,他創設了功名臺,專管國家祭祀。”
何子萋有些驚訝:“五十七年前?那他今天多大?”
“聽我同僚說,鬱主至少有四百歲,他貌似參與了前朝時期《真法》的編寫。”
何子萋瞳孔驟縮——鬱主參與編寫過《真法》,豈不是說,他是懸針天的人??
《真法》的作者,原來不只有花亦真一人?
可為什麼花亦真被前朝皇帝誅了九族,鬱主卻安然無恙成為了枳寅國的國師?
為了掩蓋自已的震驚,何子萋問了個不痛不癢的問題:“鬱主居然長生不老?”
“神仙哪有不長生的?”男人反問,“你聽說過《真法》著者花亦真的傳說嗎?他死之時,魂魄據說是被彩雀帶到了天庭,而功名臺的徽印,就是一隻彩雀。”
何子萋緊鎖眉頭,她總覺得這個設定有哪裡怪怪的。
“那個徽印的彩雀,有具體的顏色嗎?”
“身體和翅膀是五顏六色的,尾羽硃紅,白喙青爪,”男人對功名臺的徽印十分熟悉,張口就說了出來,“鬱主的儀仗隊旗幟上就有,你沒見過?”
何子萋心臟狂跳。
這彩雀,不就他媽是逐徊嗎??
這個資訊絕對有問題!
經歷過司府副本之後,何子萋早已明白,《真法》的創造者懸針天,和逐徊可謂是不共戴天的兩個完全對立的陣營,不可能有關聯。
逐徊的代表者司懷微,甚至和懸針天的代表者司懷玠有弒兄之仇!
枳寅國對於《真法》的傳說,很有可能是鬱主單方面篡改的,他把花亦真的故事和逐徊進行了融合,他把逐徊塑造成了上天的使者。
但為什麼呢?
想騙取百姓的信仰和信奉?
還是單純想讓逐徊壓懸針天一頭?
她本就覺得鬱主和逐徊是一邊的,現在更是肯定了這個看法。
何子萋問:“你見過燭王嗎?”
得虧男人是背對著她,不然她將看到男人非常完美的一個白眼:“你見過?”
“沒有。”
“對吧,我估計整個四伏大陸,也就鬱主大人真正見過燭王。”
何子萋問:“燭王和鬱主,究竟是什麼關係?”
男人頓了頓,模模糊糊地答道:“我在功名臺就是個邊緣人物,這種機密,我咋可能知道?”
“你是不知道,還是不敢說?”
男人又安靜了片刻,緩緩道:“兩者都有。”
“好的,不妨事,我理解你,”對於別人的求生欲,何子萋十分寬容大量,“下一個問題,我該如何區分一個人是不是功名臺的人?”
男人反問:“我回答完了,你就放了我,怎麼樣?”
“為什麼?”
“……因為鬱主大人要追上來了。”
何子萋此時還很冷靜:“你怎麼知道?”
男人哂笑了兩聲:“實話告訴你,我雖然不是功名臺的人,但鬱主大人僱傭我的時候,給了我歸人石,他隨時可以找到我!”
“好吧,那你先回答我的問題,然後我就放了你。”
聽到許諾,男人倒是配合:“首先,功名臺裡的人都會神通法術,像我這種凡人,是不配進入功名臺的。”
“其次,功名臺的人都很喜歡炫耀,他們自有一套等級體系,具體排行我還不太清楚,但每次他們執法之前,都會大喊出來自已的名號。”
“比如呢?”
“功名臺藍字旗畢星陲,奉命捉拿罪犯何瘦玉!”
何子萋和男人同時一愣。
這聲音……是從背後傳來的。
何子萋動作快於大腦,她驟然拽起男人的後衣領,腰部發力猛一轉身,倒坐在大象背上,將男人擋在自已身前作為人肉盾牌。
“嗖!嗖!嗖!”
“啊啊啊啊!!!”
三枚巴掌大的鋒利瓷片瞬間沒入男人身體當中,傷處分別是雙肩和右腹側,剎那間鮮血四濺。
何子萋頓覺心驚膽戰——她一直以來有恃無恐,便是因為覺得鬱主肯定是要留活口,她以為鬱主不會殺她!
卻不料這活口,真的只是活著就夠了……
“孫行者,快跑啊!”何子萋這下總算慌了神,拼命催促大象,“再不跑就再也跑不了了!!”
大象居然還有閒心思聊天:“你方才不是叫我行者麼?”
“誒呀順口的事,你聽得懂不就得了,臥槽你快跑啊啊啊!真的有人追過來了!”
無錯書吧何子萋越過男人的身體看去,追殺她的目前只有四人,三男一女,為首的青年身著白青短衫,頭戴介幘,瞧著像個手藝人,剛才的三枚瓷片就是經他手投出。
身後的兩男一女亦是平民百姓的打扮,女子身側圍繞著絲絲縷縷的細線,應是從事紡織業;
左邊半張臉都被紅色胎記覆蓋的男人手裡飛快地編織著一隻竹籠,大概待會兒要把她關起來。
最年長的中年男人頭戴斗笠,身披蓑衣,手持一杆釣魚竿,纖長的魚線高高揚起,下一刻就要甩到她身上。
這四個人顯然商量好了,瓷片人控制住她的行動範圍,好讓釣魚佬鉤住她,關進胎記男的竹籠裡,再讓紡織女捆牢自已,直接活捉完畢。
但……呵呵,何子萋現在要教育他們一個道理。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何子萋隨手將人肉擋箭牌推下大象,直面敵人,抬手一點眉心硃砂痣。
自她面前霎然亮起一道閃爍著刺目金光的微型法陣,數點星火在法陣前凝聚、擴大、蓄力,接著以摧枯拉朽之力噴射而出。
沖天的火焰點燃了方圓五里的樹林,無情地淹沒了林中所有的生物。
淒厲的慘叫聲接踵而至。
大象嘶鳴一聲,快速離開火焰蔓延的範圍,距離火光越來越遠,但何子萋的戒心仍未消退。
如果她的設想沒錯的話……
不過多時,一個渾身燃著火焰,面目五官被燻得漆黑的人,衝出了火場。
“嗖!嗖!嗖!”
“乒!乓!乓!”
準備已久的何子萋用酹江月果斷地擋下三枚瓷片。
她早就計劃好了:這四個人裡,除了那個瓷片男畢星陲,有三個人的武器是助燃物,這就說明了應該用火攻。
而瓷器本就是經火烤制而成,自是不怕火,所以她另有方法對付畢星陲。
何子萋低頭看向大象。
這個大象,本應是她在陰間的供品,但卻跟著她跑到了陽間,既然如此,那調雨令和止雨令她沒準也可以召出。
雖然那血雨能不能傷害活人,還是個未知數……但是管他呢,先看看能不能用!
何子萋心念一動,揮手高呼:“調雨令來!”
一抹紅光閃過,一塊血紅色的令牌,果真出現在了她手裡。
何子萋見此心中狂喜,她正欲動作,卻聽畢星陲嘶啞著嗓音開口喊道:“何瘦玉,我等並不想傷你,你只要跟隨我等回去,便不會再有任何危險!”
跟著他們去見鬱主,的確不會再有危險……因為她那時已經死了!
對於這種垃圾話,她連回復都懶得回一句。
何子萋徑直高舉調雨令,唇角微勾,笑意卻不達眼底。鬢邊垂落的白髮被風撩起,眉心痣宛如淬火,身上沾滿灰塵汙垢的寬袖隨風而舞,露出一截纖細的玉臂。
雖著乞丐衣裳,卻似下凡神明。
“雨來來!”
“……雨來!”
天邊烏雲乍聚,風雷四起,彷彿世界末日即將來臨。原本明亮的天空被黑壓壓的烏雲所覆蓋,一片陰暗壓抑,讓人喘不過氣。
突然,一道閃電劃破天際,緊接著便是震耳欲聾的雷聲,似乎要將整個大地都撕裂開來。
狂風呼嘯著,吹得樹木搖晃不已,樹葉沙沙作響。
何子萋:“……”
所以她到底應該喊哪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