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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門裡門外

何子萋一連當了三天的盲人。

她完全沒打算按照逐徊的設想出去找藥,笑話,她現在還在被鬱主通緝呢,出府豈不是自投羅網。

也許是她始終蒙著眼睛,逐徊從此銷聲匿跡,那幻象身也安靜地扮演著眉心痣,沒有作妖。

她充分發揮了自已在現代的優良作風,龜縮在喬憶南房間吃了睡睡了吃,偶爾拉拉喬憶南拿給她的二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根本沒人發現她就是功名臺的通緝犯。

喬憶南提供的染髮膏一洗就掉,久而久之,何子萋也就懶得用了。

直到這一天。

鬱主親自登門拜訪。

在這幾天裡,鬱主已經帶人將畫戟城的城裡城外翻了個底兒朝天,沒找到人不少,還引起了不少民怨。

無他,功名臺找人的方式太暴力了。

不合作?殺。

埋怨罵人?殺。

私下說壞話?殺。

找不到人?殺幾個洩憤。

國師令即是天子令,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誰敢忤逆枳寅天子的號令?

死。

鬱主本不想得罪畫戟城城主,但如今除了城主府哪兒都找不著人,不管怎麼說,他都必須得去看看。

喬憶南早早接到訊息,連忙叫何子萋藏到自已的衣櫃裡。

城主千金的衣櫃寬敞至極,何子萋這副身軀又瘦小,關上門完全看不出裡面藏了人。

何子萋十分稀罕地擔憂起來:“鬱主不會遷怒於你們吧?”

“應該不會,上次他來還挺禮貌的,”喬憶南相對而言淡定多了,“你放心,我一定會攔住他的。”

“……謝了,你悠著點,別作死。”

喬憶南邪魅一笑:“我當然知道,你等著我凱旋歸來吧。”

“喂不要立這種危險的flag啊!!”

喬憶南什麼也沒說,關上櫃門徑直離開了,一時間,屋內寂靜一片。

另一邊,鬱主已經帶著人快速掃蕩完每一間屋子,城主夫婦外加喬書懷唯唯諾諾地跟在後面,低垂著頭,不敢出一言以復。

這個現象完全不奇怪。

放眼整個枳寅國,鬱主的威信要比國君大得多。

雖然枳寅國並不搞君權神授這一套,但燭王就是此方大陸的神明,這是永不會變的真理。鬱主作為燭王的代表,人之生死盡在他手,沒有人不會怕他。

枳寅國君想要殺一個人,可能還需要權衡利弊,但鬱主想要殺一個人,眼都不用眨一下。

不久,幾人便來到了喬憶南的閨房外。

喬憶南帶著明玉明月站在緊閉的大門外,早已恭候多時。

城主緊鎖著眉,在鬱主身後小聲道:“容兒,開門讓國師大人看一下。”

“等等,”城主夫人打斷他,轉而向鬱主求情,“容兒雲英未嫁,若這般讓外男出入她的閨房,恐對她名聲有損……國師大人,不如就派嬤嬤進去搜查一圈……”

鬱主一雙烏黑的鳳眸幽深似冰,冷冷瞥了城主夫人一眼,又回頭緊盯城主,令人喘不過氣的威壓釋放開來:“畫戟城,要和功名臺作對?”

“國師大人誤會了,”喬憶南驟然揚聲道,“我家與瓏圖城兩世聯姻,外祖家孫輩無男丁,將來哥哥的兒子要兼祧兩城,絕不會輕易與人為敵。方才阿孃護我心切,才出言冒犯,您身為國師,位高權重,自然不會因一位母親而大動肝火。”

這一番話也不知鬱主聽沒聽進去,他面無表情地揚了揚下巴:“姑娘言重,在下只是公事公辦而已。”

他眉心壓低,兀然加重語氣:“讓路,開門。”

“恕我難以從命,”喬憶南面上穩如老狗,內心慌得一批,“我一個未出閣的姑娘整日繡花寫字足不出戶,從城主府大門到我的閨房隔著三進三出的院子,那通緝犯要是一路藏到我的閨房,我這院子裡上上下下也有二十多個丫頭婆子伺候,得有多少下人撞見?”

鬱主聞言不動如山,甚至還儒雅地笑了一下,不疾不徐道:“不久前有人到燭王廟舉劾,說在夜裡看到一白髮女子敲了城主府的門,若無此言,在下也不會到城主府搜查。”

喬憶南瞳孔驟縮,迅速在腦中回憶何子萋找來那晚的情形。

何子萋……明明戴著斗笠。

那斗笠的黑紗將她遮了個嚴嚴實實,哪裡看得見白髮!

鬱主在詐她。

喬憶南心裡有底,冷笑著開口:“是誰看到的,把他叫來當著我們一家人的面對質,我家世代簪纓累世清貴,容不得誰人汙衊。”

鬱主凝視著她。

喬憶南不遑多讓,理直氣壯地回視過去。

在鬱主身後,城主一家緊張地關注著這邊的動靜,他們對鬱主的手段再清楚不過,實在不想自已的親人落入對方的魔爪。

就算鬱主要硬闖,他們也必須保下喬心容。

空氣中瀰漫著無形的硝煙。

半晌,鬱主錯開目光,神色淡淡地對著緊閉的房門開口道:“何瘦玉。”

櫃子裡,何子萋渾身一僵。

她站在裡間的櫃子裡,方才劍拔弩張的對峙一個字都沒聽見,這時鬱主的聲音猝然傳入耳畔,差點給她嚇出心肌梗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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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在裡面,”鬱主的聲音略含笑意,“你要是不出來,那天你是怎麼對我的,我會一一報復在城主府。”

喂喂你注意言辭啊,我怎麼對你了?我什麼也沒做啊!

“何瘦玉,我從未說過要你去死,我派我的侍女伺候你,給你穿全國只此一件的須彌長生衣,讓你住在燭王廟的暖閣,你還想怎麼樣?”

“我不知道你用了什麼方法跑出來,也不知道你為何要火燒燭王廟,但我保證,只要你跟我走,我不會傷害任何一個人。”

“可你若是執意如此,那就休怪我無情……”

門外,喬憶南生怕鬱主這幾句癲話亂了何子萋道心,趕忙打斷他:“國師大人,你都在說些什麼?你面前的是我閨房的門,不是什麼通緝犯。”

“說到底,你就是不肯信我,我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到底得罪了誰,要他如此陷害我!”

喬憶南心急如焚,硬是擠出來幾滴眼淚,捏著手帕暴風哭泣:“嗚嗚嗚嗚嗚,這要是傳出去壞了我的名聲,恐怕我今生再也嫁不出去,只能去投江保全家族清譽了!”

鬱主終於把視線轉向她,揚起一個微妙的笑容:“我早先就覺得你並非此界之人,今日你百般阻擾,莫不是因為何瘦玉與你是同黨,而你——在包庇她?”

喬憶南硬著頭皮道:“什麼叫非此界之人,我不明白。誰是何瘦玉,我也不清楚!方才之所以阻撓,只因閨房乃女子私密之處,不說外男,就是未來姑爺也不便入內。”

鬱主擺了擺手,不耐煩道:“什麼女子不女子,外男不外男,我都不明白,也不想與你多爭執。”

“茲事體大,須得我親自過眼才能放心,”鬱主臉色有些陰沉,“既然你不願,我便等到你願意為止。”

“城主府裡,不缺我一間房吧?”他笑眯眯地看向城主。

“呃……不缺,不缺,”城主一跟鬱主對視就秒慫,“我這就給大人準備去。”

鬱主帶著人離開,喬憶南如釋重負,回到房間開啟櫃門,便見何子萋執劍而立,白紗胡亂地纏住她的左眼,露出來的右眼眼瞳赤紅,彷彿浸了血。

“……你怎麼了?”喬憶南被嚇得後退一步,“你是何子萋嗎?”

“廢話,我曹操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何子萋一見是她,頓時鬆了口氣,收劍入鞘,“鬱主走啦?”

“沒走。”

何子萋瞬間拔劍出鞘。

喬憶南慢吞吞道:“他賴著不走,我爹給他安排了房間,離這裡挺遠的。”

何子萋:“……早說嘛。”

“你什麼時候得紅眼病了?”喬憶南又後退了幾步,拿出銅鏡給她看,“怪嚇人的。”

何子萋走出衣櫃,拿著銅鏡左右看了看,奇怪道:“我眼睛沒毛病啊,哪紅了?”

喬憶南謹慎地關上窗子,回頭看向她,倏然愣住了。

何子萋的眼珠變回了黑色。

那麼剛才……是她的錯覺嗎?

難道是和鬱主對峙太緊張,出現幻覺了?

何子萋垂眸放下鏡子,發出“咔噠”一聲輕響。

她嘆了口氣,悠悠道:“我該走了。”

屋內落針可聞。

喬憶南靜了片刻,問道:“去哪?”

“先去涯西國看看,我的手機遲早也有沒電的一天,”何子萋抬眸,眼底一派平靜,“我不能和逐徊斷了聯絡。”

喬憶南點頭:“我去給你找地圖和車馬,路上用。”

“地圖就行,車馬太顯眼了,”何子萋苦惱道,“對了,你那個……返老還童染髮劑多給我點。”

“我這裡只這一瓶,要是不夠,你得去花貂樓進貨,他家開連鎖店,全國範圍都找得到。”

喬憶南翻箱倒櫃,找出來三張地圖,一張畫戟城的,一張枳寅國的,還有一張是四伏大陸的地圖。

經由喬憶南介紹,何子萋才知,之所以叫四伏大陸,是因為這片大陸總共就四個大國——東方釵泉,西方涯西,南方蚩卦,北方枳寅。

至於海外還有沒有國家,尚未得知。

除了地圖,喬憶南還給了她十來套衣服和數條髮帶,綾羅綢緞,都是上好的料子。以防萬一,還添上了面紗、斗笠、油紙傘等常用物品。

何子萋那件須彌長生衣被明月改成了兩個掛著彩玉的素色雲紋錦囊,她將所有金子全部收進白玉錦囊裡,另一個青玉錦囊放其他雜物。

喬憶南盯著仍然空癟的錦囊出神,難得文靜道:“你要不晚上再走,現在鬱主看的正嚴呢。”

何子萋看出來了她的心思,掃了眼地圖,指著鄰邊一個城市,狀似風輕雲淡地笑了笑:“我往西走,會在馬僂城先觀望一個月。”

喬憶南扭頭看她。

何子萋也看著她,驀然莞爾:“你要是想來找我,就去最高的那個客棧,我一定會在。”

喬憶南內心快要感動死了,強忍住沒哭出來,抿著唇用力拍了她一下:“裝什麼逼啊,你怎麼知道我會去找你?太自戀了吧。”

“誒喲誒喲,這可說不準哦,”何子萋笑著躲開,“對了,那把二胡我拿走了啊。”

“……幹嘛,你真要當街賣藝啊?”

“音樂人的情懷你不懂~”何子萋搖了搖手指。

“行行行,拿走拿走,”喬憶南把她送到窗邊,忍了忍,還是沒忍住道,“路上小心點,記得等我。”

何子萋笑了,抬手開啟窗,烏龜爬般翻過窗子,兩指帥氣地一揮。

“珍重。”

說罷,鬼鬼祟祟地向後廚的方向蹭了過去。

城主府的後廚是片雜草叢生的無人之地,卻又在下人群體中人盡皆知,沒有什麼奇特的原因,只是因為此地有個小門。

一扇紅色的、一人高的小門。

方便偷情。

以及逃命。

喬憶南茶餘飯後告訴她的逸事,卻沒想到在這時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何子萋警惕地環顧四周,輕聲慢步移至小紅門前,身子靠在門上,只推開一條縫,隨後拔劍,猛地向外一刺。

悄無聲息。

何子萋放慢呼吸,緩緩收回劍,在心裡數了三秒,而後再次迅猛刺出。

手上一股阻塞感油然而生,長劍好像刺中了什麼。

門後響起一聲悶哼。

剎那之間,何子萋心涼了半截。

門外有人。

不過光聽聲響,貌似只有一人。

一個年輕的男人。

嗯,應該不難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