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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脫離之眼

最後何子萋還是屈尊割破了自已的手指,將指尖血抹在了逐徊的鳥頭上。

無他,她只是想到了一個文藝作品中很常見的場景。

歃血為盟。

滴血認主。

雖然知道這些只能在幻想時刻實現,但一滴血而已,何子萋還是很樂意施捨給這隻可憐鳥的。

可她不知,僅僅一滴血,卻在逐徊腦中掀起來軒然大波。

是她!

又是她!

怎麼又TMD是她!!

逐徊的瞳孔在緊閉的眼皮下瘋狂地震,腦中突然傳來一個聲音:“怎麼還不醒?唉,看來我的確不是主角,不配擁有坐騎啊。”

逐徊:“。”

你丫還想要我當坐騎??

別白日做夢了,姐,空想主義不可取啊。

只聽那個聲音又道:“可是我都有金手指了誒,誰家穿越者還贈送大寶劍的?難道說魚和熊掌不可兼得?”

“甭管它是不是逐徊,這鳥明顯比一根破棍拉風多了,我這完全虧了啊……”

逐徊悄然加入頻道:“先不說我拉不拉風,你且先別抽風。”

“還有,我就是逐徊。”

聲音戛然而止。

“臥槽!”何子萋直接拔地而起,連滾帶爬地閃現到喬憶南身後,“它它它說話了!!”

喬憶南本來就害怕,被她這麼一激,心臟都開始哆嗦:“我沒聽見啊,你別嚇我。”

兩人一同蹭到不遠處的樹後,剛剛站定,喬憶南忽然一拍腦袋:“不對啊,我聽說燭王是會噴火的,待會兒火一出來,咱倆站樹後面不就是引火上身麼。”

何子萋幽幽道:“站在它跟前就不是引火上身了?”

“不錯,算有覺悟。”

何子萋:“……”

喬憶南不住驚疑:“什麼聲音??”

倏爾之間,閻臺湖水驟然沸騰起來,滾燙的水泡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源源不斷的炸裂聲接踵而至,一陣熱浪從逐徊的身軀上緩緩掠過,尾羽泛起閃閃火光。

它緩緩睜開了龐大的雙眼,眸子如火光一般閃爍,裡面就像是焠了火,熾熱到足以灼傷人心,惹得常人無法與之對視。

何子萋嚥了咽口水,小聲道:“它在和我們說話。”

喬憶南眼皮跳了一下:“可我從未聽說逐徊能與人交流。”

那個叫人分不清年齡的低沉聲音再次響起:“小姑娘莫要冤枉鳥,你們也沒跟我說過話啊。”

“……”喬憶南沉默了一陣,格外淡定道,“我有點後悔了。”

何子萋:“什麼?”

“我三姨姥會跳大神,”喬憶南面無表情,“我後悔當初沒有跟她學了。”

逐徊加入頻道:“跳大神是何物?”

何子萋道:“一種跳皮筋的方式,口訣為:小皮球,香蕉梨,馬蓮開花二十一,二八二五六,二八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逐徊:“我不懂。”

何子萋:“不懂就對了,鳥生一世,你還能什麼都懂嗎?”

喬憶南發完瘋很快恢復了冷靜,她滿面驚恐,默默在手機備忘錄上打了一行字,給何子萋看。

【你不怕它殺了咱們啊?】

何子萋打字:【它要殺早殺了,現在的情況有兩種可能,一是它不想殺,二是它不能殺。】

喬憶南還沒來得及細想,卻聽何子萋開口道:“燭王前輩,我有一事不解。”

“但說無妨。”

“您現在能動嗎?”

逐徊沉默。

何子萋:“您方才說了我但說無妨的。”

逐徊:“但我沒說有求必應。”

何子萋指著它對喬憶南說:“它動不了,放心吧。”

逐徊被她氣笑了。

何子萋心裡有了底氣,再開口就逐漸失去了道德:“燭王閣下,你我做個交易如何?”

不等逐徊說話,她連珠炮一樣說:“你把我們安全送出這個樹林,我就不殺你,怎麼樣?我覺得這是個很划算的交易。”

逐徊:“?”

喬憶南:“……”

你還能再不要臉一點嗎??

“燭王閣下,正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你喝了我的血,才能勉強跟我們說幾句話,我要殺你豈不是輕而易舉?但如果你同意了我的交易,那就是雙贏的局面,咱們還可以交個朋友……”

逐徊的語氣沒有半分起伏:“你真的敢殺我嗎?”

何子萋笑:“有何不敢?”

“可你們不是說,只要有我出現,災難就不會來臨麼?”

何子萋與喬憶南對視一眼,問道:“既然你這麼說,就說明這件事只是我們臆想的,實際上你什麼用也沒有?”

逐徊又被氣得說不出話來。

自已這張笨嘴!

何子萋陰暗地笑道:“逐徊老兄,你也不想被大家知道,你其實是個廢物吧?”

“不是!我不是廢物,我會——”

逐徊的聲音驀地止住,隨即惱羞成怒道:“你在套我的話?你好大的膽子!!”

何子萋不怕死地說:“剛才你說了,讓我但說無妨的。”

“好了,你到底送不送我們出去?不然我現在就殺了你,我不會近你的身,但是我這把劍可以自動瞄準你,只要我一拔劍,你就立刻身首分離。考慮好了嗎?我數三下,立即行動。”

“三——二——”

何子萋和喬憶南只覺眼前一花,轉瞬之間,一輛馬車出現在了兩人面前不遠處。

林子還是綠蔭蔭的林子,但馬車真的是城主府的馬車,上面還坐著熟悉的小廝!

喬憶南瞳孔火山爆發,轉頭看向何子萋:“你真威脅成功了?!”

“我靠,我也沒想到它那麼好騙啊。”

何子萋直到上了馬車依舊十分震撼,意猶未盡地看了看手中的竹杖,又探出窗外看了看掠去的風景。

實際上她有一個疑點。

她要求逐徊“送她們出去”,可是樹林的出口那麼多,逐徊怎麼就知道把她們傳送到馬車這裡?

它又怎麼知道這是她們的馬車?

難道,這片樹林,自始至終都在逐徊的監視之下?

但這樣的舉動,不就將這個資訊暴露給她們了嗎?如果逐徊是故意的,那它究竟想要表達什麼?她們始終在它的股掌之間?

依照方才的對話,她感覺逐徊並不是個喜歡透露自已隱私的鳥,它給世人帶來的迷惑與秘密越多越好,這樣或許可以加深人民對它的敬仰與崇拜,倒是不難理解。

說不定逐徊覺得,讓她們知道自已無時無刻不在它的監視之下,更能提高威信?

不過令何子萋稍感安心的是,不論逐徊的目的是什麼,她都沒在怕的。

畢竟以後就不會再和逐徊有什麼交集了,她又被城主之女罩著,天災躲不過,人禍遇不著,她還有什麼擔憂的呢?

何子萋打量了幾眼手中的酹江月,不動聲色地舒了口氣,忽然,袖中傳來兩下震動。

喬憶南原本倚在軟墊上昏昏欲睡,車內安靜得落針可聞,更遑論手機震動聲了。

兩人瞬間精神抖擻,一同看向了何子萋的袖子。

喬憶南挑了挑眉,眼神示意:看看?

何子萋抿唇。

不是你的手機響是吧!

她猶豫片刻,還是伸手拿出了手機,熟稔地指紋解鎖,簡訊圖示上赫然有一個小紅點,點開——

馬車仍舊在走,木輪碾過土地發出吱呀聲,鳥雀在枝頭不眠不休地嘰嘰啁啾,蜿蜒的溪水響起叮咚之聲,碧草翠葉被料峭春風輕柔拂過,傳來簌簌輕響,一切的一切,都襯得車廂內愈發安靜。

來信人依舊是1414514,簡訊的內容是一首詩。

【繁華事散逐香塵,流水無情草自春。】

【日暮東風怨啼鳥,落花猶似墜樓人。】

何子萋還沒來得及思索大意,緊接著又接收到了一張圖片。

圖片裡的年輕女子身著黛青紅梅織錦裙,烏木簪綰起青絲,桃花玉面,傅粉施朱,身側放著一杆黃竹長杖,手裡拿著黑貓手機殼的手機,坐在一輛裝橫典雅精緻的馬車裡。

她的眼眶裡沒有眼白,是一片空洞洞的漆黑,背後的窗子外,擠滿了面目青白猙獰的陰魂野鬼。

那些鬼有的腦袋少了半個,有的四肢被粗暴砍斷,有的面頰浮腫雙眸凸出,有的牙齒被盡數拔掉,在背後沉默地注視著女子。

何子萋:“……”

艹。

艹。

艹。

這個角度……

“喬,”何子萋的聲線淡定異常,“你回頭看一眼。”

“?幹嘛,”喬憶南雖然疑惑,但還是依言照做,回過身看去,“怎麼……啊啊啊啊!!”

喬憶南身後的窗子上,立著一顆粘連著密密麻麻血絲的蒼白眼球。

眼球大小與常人無異,虹膜在陽光下泛著幽深的墨紫色,猶如洞淵深不見底,視線附骨之蛆般粘在何子萋身上與背後,瞳孔緊緊縮小,殺意迸現。

何子萋花費了一秒的時間思考,是一劍劈了這眼球,還是把眼球扔進鬼堆裡。

“酹江月。”

竹劍出鞘,乾脆利落地挑起眼球,猛地向何子萋背後的車窗拋去。

闃靜。

何子萋低頭看向手機,平靜如止水地念道:“繁華事散逐香塵…… ”

“嘎吱嘎吱……”

“流水無情草自春…… ”

“嘎吱嘎吱……”

喬憶南摸了摸手臂上的雞皮疙瘩,用極小的氣音嘀咕道:“那是什麼聲音?你聽到了嗎?”

何子萋停下誦讀,那種令人頭皮發麻的咀嚼聲轉瞬而止。

空氣中,只剩下馬車輪子的吱呀聲。

兩人面面相覷。

半晌,何子萋顫著嗓子來了句:“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

安靜。

“悟已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

寂靜。

“桂棹兮蘭槳,擊空明兮溯流光?”

死寂。

“三顧頻煩……”

“閉嘴,你是想參加中國詩詞大會嗎?”喬憶南青筋暴起,無情地打斷,“你這還看不出只有那首詩管用?”

何子萋本來想賤賤地笑一下,結果發現自已根本笑不出來:“背上癮了,呵呵呵,你怎麼知道我高考語文127?”

喬憶南給她氣樂了:“滾,我遲早被你氣得去見你二大爺。”

那些青面鬼吃了眼珠,倒是沒有多為難兩人,馬車順利回到了畫戟城城門。

排隊進城時,喬憶南掀開竹簾,問車外的車伕:“方才在路上,你有沒有聽到什麼?”

車伕一臉懵地搖頭:“沒有,小人什麼也沒有聽到。”

“我與如月交談,你也沒有聽到?”

車伕有點驚恐了:“小人聽車內無聲,還以為您二位乏了補覺呢。”

一句話,讓車內車外三個人細思恐極。

喬憶南:“……”

喬憶南:“無妨,你繼續等著吧。”

她表面上波瀾不驚地退了回來,實際上心裡早已風起雲湧,表情都沒繃住:“原來我不應該在車裡,我應該在車底。”

另一邊何子萋還在嘗試:“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蔡徐村。”

“……”

你這他媽是詩嗎??

喬憶南問她:“你覺得剛才那個是誰的眼睛?”

何子萋心不在焉:“逐徊的吧。”

“那1414514這個號也是逐徊的?”

“上次它給我發了個【抬頭】,我一抬頭就是逐徊,這次這個照片明顯是那個眼睛拍的,那這個眼睛多半也是逐徊的。”

喬憶南顰眉:“對了,你在照片裡眼白為什麼是黑的?”

何子萋深思熟慮後,給出了兩個答案:“一種可能是,我的眼睛有問題,另一種可能是,它盯上了我的眼睛,或者說,我被它劃入了暗殺名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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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憶南:“……你的眼睛有什麼特別之處嗎?”

何子萋:“沒準我的眼睛能放電呢。”

“滾。”

馬車甫一進城,就被人攔下。

何子萋和喬憶南還沒反應過來,車伕激動大喊:“少城主!”

“!對了,我哥今天要來東城門這邊巡視來著,”喬憶南也興奮起來,“我哥叫喬書懷,絕世好男人,你跟我出去打個招呼。”

“喂喂餵你等下我放劍——”

話音未落,喬憶南已拉著她躍出馬車,馬車之外街市熙攘,但大部分人的目光都集聚在一人身上。

青年約莫弱冠之年,相貌與喬心容有六七分相似,穿著晴山藍色華服,風姿挺拔如松,沈腰潘鬢,面若冠玉,如圭如璋,軒然霞舉。

此人雖也俊美無儔,但風格與何子萋見過的葛平和鬱主全然大相徑庭。

他的眼睛格外的清澈無邪,靜如秋水的眸子裡蘊含著深沉的溫和,一見便知是位瀟瀟君子,而非佛口蛇心的小人。

(鬱主:捎帶誰呢?)

喬憶南喜道:“哥!”

喬書懷笑眼盈盈地迎接她:“容兒,出城了怎麼也不和我說?車馬奔波的,身子乏不乏?”

“還有,明玉和明月呢……咦?這位是?為何還拿著竹杖……”

喬憶南一頓,正要開口介紹,卻見何子萋畢恭畢敬地蹲膝行禮,聲如洪鐘道:

“帶刀侍女如月,見過少城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