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驟雨已經持續了三天三夜，似有稍歇的意思。可是村莊裡的大多數房屋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即使有幸可見一二，也是在風雨中搖搖欲墜。

只有祠堂，依然挺立在村莊的中央。或許真有先祖保佑，才能讓疲倦的硰村人能有一個臨時的避難所。

大家已經完成了分配給自己的佈防任務，三三兩兩回到了祠堂。

人與人的性情真的天差地別。就在翻滾的河流邊上，大強望著消失了的村莊，眼裡流下了痛苦的淚水，淚水滑過了他髒兮兮的臉頰，他的面部就像這滿目瘡痍的村莊。

高文靜靜地陪在他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大強，別難過了，只要人在，村莊還會再建起來，我們的好日子還會回來。我們的先祖不也是經歷了磨難，來到這裡，又給我們創造了這個原本美好的家園嗎？”

“小時候，我們崇拜我們的先祖，立志要做和他們一樣的人。現在，機會來了。”

高文聳了聳肩，攤開雙手故作無所謂地繼續道：

“我們總算有機會成為和先祖一樣偉大的人了。”

“那時候聽先生講說我們的先祖裡有一個名叫樹葉的人。樹葉這個人，不，呸呸呸，是這位名叫樹葉的先祖。”

“父母之所以取名樹葉，是因為他的父母並不希望他像樹一樣，要麼死要麼生，而是像樹葉一樣，即使死了，也會化作肥料繼續守護著樹。來年，樹枝上依然會長出翠綠的樹葉。”

“說實話，我也覺得樹葉要比樹偉大，依託樹生存，又給樹補充生命。四季輪迴，直到有一天，樹死了，它也心甘情願地赴死，如果樹不死，它還是選擇守護。”

“它是生守護著樹，死也守護著樹。我們這位名叫樹葉的先祖，人如其名，名如其物，最後為了硰村犧牲在了遙遠的北境。多偉大呀！”

“其實，即使樹死了，樹葉依然會堅守著土地，滋養著別的小草小花！”大強面不改色，這句話好像是他說的，又好像不是他說的一樣。

高文苦笑著繼續道：

“我父母給我取名高文，可能是因為我們生活得太幸福太安定了，父母希望我再多學學知識，成為文武雙全的人。”

“哈哈……可是，我到現在依然覺得還是武力好，如果我武力夠好，就能多殺那些無知的禽獸，讓它們知道我們硰村人的厲害。這次趕走那些異獸後，我就要改名為高武。”

“哈哈哈哈……高文，不，未來的高武，謝謝你安慰我，咱們一起，讓那些無知禽的獸有來無回。”

“嗯嗯！”高文對大強的話做出了有力的回應。

他們倆握緊拳頭碰了碰，隨後哈哈大笑了起來。

“我還說你倆去哪裡了，大家都回到祠堂了，就缺你倆，找了半天，原來是在這裡。”原來是陳希農跟昌盛笑著走過來了。

“剛那麼遠就聽到你倆的笑聲了，是不是有什麼好事，說出來我跟昌盛也開心一下。”陳希農拍了拍兩人的肩膀道。

“我能猜到大強哥和高文哥商量了什麼事，肯定想著趕走怪獸後再生個大胖兒子，也就是我的侄子，之後過上幸福得讓人羨慕的生活。我可說好了，我侄子的武功必須由我親自教。”

昌盛話語剛罷，便一記左勾拳，又一記右勾拳地表現了起來。

“我和大強怎麼生大胖兒子？”

眾人鬨笑了起來。昌盛這才反應過來，原來他們故意曲解了自己的意思。

昌盛在四人中年紀最小，也最調皮搗蛋，單從外表及談吐來看，誰也無法相信，他居然能成為硰村的守村人。

確實，人看人，不能單從外表和談吐上完全瞭解一個人。昌盛頑劣的外表之下，隱藏的是一顆守護硰村的不敢有絲毫懈怠的決心。

“行行行，讓你親自教。”大強和高文一邊滿口應承，一邊投出寵溺的眼神。

“我們的村莊就這樣被破壞了。”陳希農這句話剛一出，氣氛一下子嚴肅了起來。

陳希農環顧了一下滿目瘡痍的村莊，繼續道：

“往日那個美好的村莊依然在腦海裡浮現，可如今已變成了這般模樣，彷彿就是一場夢一樣。”

“可是我們都知道這不是夢，這是現實，是一個慘痛的事實。其實對於我們而言，這個慘痛只是開始，如果沒有那些邪惡的異獸，我們現在大可以重建家園，把它建得比之前還要堅實美麗。”

“可是真正的慘痛還在後面，需要我們用生命去做交換，或許即使用生命去交換，也未必能如願。”

陳希農嘆了深深的一口氣，這口氣不是悲觀地感嘆，而是認清事實的遺憾。

陳希農也就只有面對他們幾個的時候能夠發出這樣的聲音，他們心交心。

“可是，我又相信我們可以的，我們有這些家人，還怕什麼異獸。無非就是禽獸而已，若來犯，我們宰之食之。”

其他三人對陳希農的話表示深深地贊同。

雖說風雨稍有緩息，可是河流依然滾滾咆哮著向遠方奔去。

昌盛望著翻滾的河流，出了神般地道：

“遺憾的是未曾順著河流奔赴遠方，如果可以，等我們趕走異獸，我要劃一葉扁舟，順河流而下，去看看河流到底去了哪裡。那裡是不是也有和我們的硰村一樣的村莊，天朗月明，鳥語花香。”

其實在那些太平日子裡，他們可以選擇去做喜歡的事情，可是他們依然選擇了守護硰村，把責任扛在了自己的肩上。

“咱們回去吧，大家都在祠堂了，去得再晚些，怕是大家都要出來尋咱們四個人了。”陳希農笑著朝他們三人道。

雖說現在是午時，可是沒有絲毫白天的感覺，倒像是夜幕即將降臨，無邊的黑暗正在慢慢吞噬著這個村莊。

他們四人並排著朝祠堂方向走去，留下翻滾的河流在那裡咆哮，這咆哮聲更似哀叫——它也不想傷害善良的硰村人，它祈求善良的硰村人原諒它，它也是命不由己。

祠堂內的眾人看到他們四人回來了，紛紛起身，像是迎回多年的遊子，他們作為家人，就該守護在門檻之上。

他們跨過高高的門檻，踏在了這唯一的幹壤上。心裡除了安穩還是安穩。這是唯一充滿著村莊原來氣息的地方。這裡親人都在，這裡就是樂園，是他們的天堂。

原來大家早已備好了食物，只等他們回來，就可以一起飽餐一頓，以驅趕連日來的疲乏。

不多時候，調去正北的榮發回來了，他上氣不接下氣地衝進了祠堂。

“你……你們……都……”榮發累得根本無法說出一句完整的話。老楊握住榮發的手，讓他喝口水了慢慢地說。

其實大家從榮發狼狽的外表下，就能猜到定是那些邪惡的異獸就要來了。可是卻又心裡僥倖，萬一是那些邪惡的異獸走了，榮發是來告訴這個好訊息的。為了讓大家第一時間知道，所以才會這麼狼狽。

“你們都在，實在是太好了，這樣的狂風驟雨，大家安然無恙，我真是太高興了。”榮發欣喜地道。

“榮發，你這麼急匆匆趕來，是不是有大事？”村長急不可待地詢問榮發。

“村長、希農哥，不好了，現在那些怪物離我們只有三百餘里，過不了幾天，就到咱們硰村了。”

“唉！”老楊氣憤地拍響了自己的大腿，並長嘆了一聲。風雨留在他臉上的殘色重又復現。

“我接手村長時才三十三歲，今年已經五十三歲，當了二十年的村長，我懇求大家同我一起，趕走那些畜生。”老楊雙手握拳，做出“拜託了，大家夥兒”的手勢。

“村長！”眾人驚呼。

老楊舉起沉重的右手示意大家安靜，他的內心似乎平靜了一些。

“榮發，講講現在的具體情況。”老楊的聲音清脆又響亮，不像一個五十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