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因何如此確定?”
在三位公子看來,暗中調動禁軍完成此事,並非是不可能之事;二人眾口一詞又如此篤定,反而更加吊起子嬰的胃口。
“右相……哎呦……您先來”
“那便由老臣先說”右相當仁不讓“剪除趙高黨羽之時,朝野上下才發現陛下近身之人亦有不少暗樁潛伏;換句話說,趙高未除之前,陛下身側幾乎無人可信;否則陛下也不至於如此韜光養晦了”
“這……”兩位公子對視沉默,陛下攻入咸陽宮的那一站,他兩正在太廟;也曾聽聞過這個傳言,只是當時沒有將其因果關聯到這個問題上。
“確有幾分道理,那剪除趙高之後不就可以……”子嬰的思維更加縝密,他打算打破砂鍋,之前不能,後面不就可以了嗎。
“之後也無可能”右相依然寸步不讓。
“為何?”
“殿下可知,陛下拿下趙高後便陷入昏厥”
“嘶~”
“當真!”
“怎會昏厥?”
“確有此事”李斯出言確認“陛下從驪山出發的當日夜,宮裡派人來傳過信,說是陛下昏死過去,右相未主持完祈福儀式便匆匆連夜回宮”
“嗯”右相接過話茬“陛下一直睡到第二日約摸午時方才轉醒”
“即便這樣,也無法證實……”子嬰繼續進攻。
“殿下莫急,且聽老臣細細說來”右相打住子嬰的連番進攻,緩了口氣繼續說道:“陛下掃除暗樁,醒來之後忙得不可開交,所以老臣才能如此確定;陛下醒來這第一件事,便是下令將作少府製作手足靈位”
“確有此事”將作少府難得出一次聲。
“靈位做好之後,便前往太廟!”公子將閭脫口而出,而後轉頭看向公子高,發現他也不住地在點頭“從時辰上算,的確如此”
“陛下確實說過,靈位做好之後,便要立即送入太廟”右相不疾不徐“緊接著,是陛下額頭帶傷地從太廟歸來,過問國庫收支、公開精鹽、商定皇商等諸多事宜”
子嬰再未插嘴,等著右相的下文。
“接著便是在禁軍中挑選龍衛與影衛,聽聞兩衛整編完畢後的首個任務便是外放”
“入夜之後陛下便帶著眾臣去往衛戍軍中犒勞將士們”
右相匯總了所有線索,給出了自己的答案“所以微臣可以確定,陛下從未有心力去吩咐此事”
“那禁軍不是還有心力嗎?”子嬰還是找到了漏洞,他不解的問道。
“此事微臣……嘶……知道”何少府應聲接過話茬。
“哦?請何少府細說”
“繼右相所說……嘶,陛下第二日……嘶……便將所有還能調配……嘶……的閒散禁軍劃……嘶……給了少府,用於趕製……嘶陛下新研製的嘶騎兵軍械”何少府說話太多,連續牽動著傷口,時不時地停下吸氣,聽得眾人心如貓抓。
好在,在何少府的刻意隱忍下,漸漸地終於可以將話說連貫。
“陛下將半數禁軍撥付給微臣,連續趕工了嘶十日有餘,方才足以滿足三軍所需嘶的騎兵軍械”
“距今才過去數日,微臣記得特別清楚,所以微臣也認為陛下找不出多餘的人手去做此時”
按照兩人的意思,從陛下驪山前後,皆不會派人做此時;因為不僅沒有有精力,也沒有人手。
三位公子相互對視一眼,覺得這個答案是可以相信。
此時此刻,三位公子才徹底相信,他們的這個弟弟,再不會向他們出手。
雖說不知道其中緣由,但只要答案是可以確定的,其它都無所謂了。
一顆懸著的心,終於可以放下;緊繃數月的神經,也終於可以停止猜忌了!
脖子上的假想刀刃已不見,三人感覺束縛在身上的鐐銬被卸下,上上下下一陣輕鬆,心情都跟著愉悅起來。
子嬰調整了坐姿,鬆鬆筋骨,抓住方才右相的評價再度發問“方才馮相口口聲聲稱陛下為:經天緯地之才?”
經天緯地之才啊,多麼高的評價,在當朝右相的口中說出,可信度自然是毋庸置疑的。
即便如此,公子將閭就更是好奇了“是啊,馮相怎會給出如此之高的評價?”
他的這個弟弟是什麼德性,自己多少還是瞭解的,怎麼數月未見,竟能獲得當朝右相這般高的評價!
站在右相身後,閉目養神一直默默聽著對話的蕭何,此時也睜開了雙眼。
精光閃爍。
“呵呵呵……”右相得意的捻了捻鬍子“陛下當得起,陛下自然當得起!”
兩位少府與陛下之間的交流,其實算不上太多;
何少府是拿下趙高之後,才開始走到前臺,當然,平時也只被動的接受一些任務分派,要說具體改變,他還真不知道。
至於將作少府魯文鴻,他雖然在職多年,但趙高之前也極少與陛下近距離交流,也是在趙高之後,才有機會近前聽取建造部署;所以這點上,他也是說不上話的。
趙高之後,李斯在陛下面前露臉的機會,完全沒有右相多;可憐鼎鼎大名的當朝左相,在陛下跟前的光芒完全被馮去疾給蓋住了,空閒之餘只能在家中舞文弄墨。
所以這個問題,李斯也答不上來。
“請右相賜教”公子高也忍不住出聲詢問;
如果說兄弟之間沒有隔閡,那麼他們三位公子,對於有個優秀的弟弟,也是喜聞樂見的。
“如此,便是說來話長了……”右相笑意盈盈,依舊不疾不徐的賣著關子。
“今日政事皆處置完畢,右相不妨與眾人說道說道”子嬰心裡其實也很想知道,曾經那個心狠手辣的兄弟,如今究竟改變了多少!
“看來今日,三位殿下不想放過老臣了”右相自嘲笑道。
“右相哪裡話!”
“右相說笑了”
“嚴重了”
“也罷,今日老臣,就與眾位殿下交交底”
說罷,右相朝著門外章臺宮的宦官擺擺手“將正殿之中,自趙高之後的所有公文提來”
“諾”
門外宦官領命而去。
“這話要從陛下拿下趙高昏厥之後說起……”右相有三思而行的習慣,加上年齡擺在那裡,所以他的語速不快,慢悠悠的像在講故事;
這故事之中每每提及陛下,都能看得出右相滿足無比的神態;他面色紅潤有光澤,說他年輕了五歲十歲的都有人相信。
右相從第一批的四道檄文說起,因為每一道檄文中的每個條款,都需要經過他之手,所以他能說出每個條陳的細節之處。
對於這第一批的四道檄文,子嬰幾乎都不知情,他聽得入了迷。
其他二位公子以及兩位少府,檄文內容多少是瞭解的,但他們對這些檄文的細節與來歷卻不甚清楚,此時也是好好學生那般模樣。
至於蕭何,當日四道檄文傳至沛縣當日,沛公便已組織眾人仔細參詳過;加上隔日龍一統領前來請人之時的那番解說,對於檄文背後的深意反倒比這些常駐京城之人更為詳盡一些。
不多時,數位宦官提溜著兩口箱子進入偏殿“啟稟眾殿下、二位國相;連日來的公文皆已提來”
“將第一批的四道檄文找出,讓眾人傳閱”
“諾”
一屋子,八個人,就這樣全身投入;
他們一邊傳閱著檄文條陳,一邊聽著右相講解條陳擬定的背景、由來、修改、以及陛下的批示、取捨以及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