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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監國首難(一)

子嬰恢復心智的訊息,猶如一股旋風颳過朝堂,許多重臣被震驚得恍若做夢。

按說監國之人無病無災應是皆大歡喜的結果,然而子嬰得癔症之事畢竟曾經鬧得滿朝風雨,這從天而降的不真實之感讓人容易患得患失。

這不,子嬰監理朝政之時便有些個大臣費盡心思地連番試探;諸如將作少府後校令張洪亮私放管轄刑徒案、郎中令出缺、陛下刺殺一事追責等,第一時間便被呈報子纓案頭。

在眾人殷切的眼光中,子嬰快刀翻轉,須臾之間便處理妥當,給出了眾臣較為滿意的答卷:

後校令張洪亮因同情心氾濫,未經上報批示,便私放刑徒一案;責令杖責二十,降職留校頂替邢徒工作;後校令由副手暫領,直至張洪亮私放邢徒具皆歸來,否則張洪亮不得復職,以半年為限。

在責罰的同時,讓他為自己的行為後果買單,最後還給了張洪亮官復原職的機會;這種做法,體現了他的仁義之心;也讓為張洪亮鳴冤叫屈之人心服口服。

郎中令出缺一事,他也是經過思考的;從趙高被擒之日算起,至今已半月有餘;如此長的時間裡,陛下皆未曾指派新任,想必是有其自身考量在內的;再者,他一個剛剛從咸陽郊外回京之人,哪知道誰誰可擔當此任?

所以他批覆得很簡單,只有二字:照舊

陛下刺殺一事,相關責任人乃何少府與魯總管二人;刺客是經少府篩選後交由工坊調教的,毋庸置疑,這主要的責任在於何少府。

廷尉呈報上來的審判意見為‘失察’;

雖然審判結果是失察,但由於刺客重傷陛下,以至於陛下昏迷至今、生死難料;按秦律,這等失誤理當處以黥刑並服以刑役。

可這何少府是皇帝私產的管理者,主要是肩負了陛下交代的諸多事宜,實在不宜妄動;

此時處理起來就有些大條了;

處置輕了,肯定會引起群臣的不滿;處置重了,就怕將來陛下不滿!

兩頭都是肉,兩頭都寶貝,只有自己裡外不是人!!

這都什麼事啊!

子嬰思索一陣,給出了批覆“杖責三十,夜宿廷尉天牢,白日可在監管下外出公幹,直至陛下另行發落”。

可以說,這個判罰舉重若輕,頗為巧妙。

一方面該罰的罰了,起碼給出了一個明確的態度,也消除眾臣的怨憤;另一方面它又不會耽誤陛下對其託付之事;就算將來陛下護犢子,要秋後算賬,也重不到哪去

一連三道判罰,處置合情合理,足以證明子嬰的心智復原,眾臣終於可以放下心來。

朝會正事處置罷了,子嬰點名兩位國相、將作少府、何少府以及另外兩位嫡系公子到章臺宮敘話;

子嬰並未進入正宮,而是開了章臺宮的偏殿,示意四位重臣落座。

何少府不是不想落座,而是不能坐;

他被打了三十板子,打得皮開肉綻的,要不是指派了太醫為其療傷,此時他連移動都不便。

要說他也算是古今第一人了,被責罰了還得被抬著擔架參加朝會的。

此時的他被只能臥在擔架之上,無奈苦笑。

何少府的失察讓陛下陷入如此境地,心中慚愧萬分,對子嬰的責罰也未曾表現出任何的不滿,正相反,他對子嬰的態度可以說得上了恭敬。

一人趴著,五人落座,一人站著;

這站著之人,便是右相的隨行跟班,也是他的入室大弟子:蕭何。

蕭何恭敬地站在右相身後,拒絕落座。

子嬰也不管這些細節,開始進入正題。

“本公子有一事不明,還望諸位予以解惑”

“殿下請問”

“殿下請講”

“殿下……哎呦……請問……請問……”

“本公子聽聞,自趙賊黨羽除盡以來,陛下改變甚巨,可有此事?”

子嬰裝瘋以來,提防著朝廷的方向,躲到郊外鳥不拉屎的地方;除開上次公子高代陛下傳話之時,與外界幾乎沒有交集,訊息上更為閉塞些。

是以稍微得空,便喚來幾位近臣迫切地想要了解事情經過。

兩位嫡系公子,公子將閭以及公子高,經過宗廟一事後也曾有此疑惑;只是他們二人遠離朝堂,無甚人脈交情,自是無緣探聽訊息;

如今子嬰堂兄重提此事,二人頗感激動,登時端坐細聽。

“確係如此”

“是的,哎呦……”何少府說話似乎都會扯痛兩股傷處,回答一聲便哀嚎一聲。

兩位少府回答相同,他們連連稱是;

僅有左右兩位國相的回答不一致。

左相李斯回答的有些遲疑“好像……”,李斯拖著長長的尾音,遲遲未落下。

只有右相捻著鬍子,答得斬釘截鐵“並非如此”。

右相的回答,有如平靜池水中投入的石子,激起層層漣漪。

“馮相國莫非知道些什麼?”公子將閭連忙追上右相話音,他比任何人都想知道自己弟弟的情況。

右相抬起眼眸環視了一圈,見所有人都皺著眉頭,表情五花八門,兼顧有奇怪,也有好奇,甚至還有催促

“你們都不知道?”

在座其他人相互觀望,發現所有人確係不明就裡。

“知道什麼?”這回輪到公子高等不及了。

右相發現貌似只有自己知道得更深,但他從未深究過此事;

下意識地將手捻上鬍子略作沉吟,腦海之中的線索一路回溯,片刻之後還是毫無頭緒。

“最初發覺陛下異樣,是在驪山祈福半道修整之時,那時……”右相放棄了自己去推斷,將自己是如何發現陛下一語雙關的事情緩緩道出。

“經右相這麼一說,本相倒是也想起來了;那時本相還曾有過疑惑,右相為何會呆呆的矗立在陛下車駕邊上;莫非就是那時發現的端倪?”李斯對這個情景印象頗深。

“正是,那時老臣心中五味雜陳;自老臣揣摩出陛下心思後,才驚覺陛下的深沉與聰穎;老臣恨不得立刻就將此事告知先皇,恨不能立刻下跪感謝上蒼”

右相此時說來,依然就得當時情景過於驚豔,不住地薅著自己的鬍子,一副心滿意足的模樣“其後與陛下一同經歷了些事情,這才敢肯定陛下經天緯地之才;此時想來,除掉趙高或許是陛下更早時期已有的籌謀”

“更早便有所籌謀?”眾人驚訝於右相如此高的評價,子嬰也從眾人的面色中看出了端倪。

“嗯,若非如此,陛下怎能提前安置人手,救百官於危難?”

“本相親身經歷過當夜的刺殺,深有同感;如此說來陛下當在更早之時便已定下了計策”

“或許是在趙高指鹿為馬的那場大朝會上,或許更加久遠;只是老臣此時已然無法確定了”右相想到大朝會,便再無法寸進。

“那陛下是從何時起,不再對我兄弟三人下殺手的?”子嬰終於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

這個疑惑,沉甸甸的壓在心裡,總覺得不是個滋味;

況且,子嬰相信,自己的兩位堂弟,應該也有這個疑惑。

“殺?你們三人?”李斯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地看著子嬰,繼而依次掃過兩位公子;見三人皆默然地閉上雙眼,默默點頭後,他的好奇之心更是提到了未曾有過的高度;

李斯轉過頭,看向右相;與他大眼瞪著小眼;相互對視了半天。

兩人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疑惑與無法相信!

至於兩位少府,這個問題上更加沒有話語權了。

“老臣從未聽聞此事”右相一如既往地快人快語;

“本相也從未聽說此事,三位公子莫非有什麼誤會?”李斯也開口附和。

“陛下莫非將此事秘密託付給了禁軍?”子嬰刨根問底,丟擲一個可行性更高的答案。

“不可能!”右相依舊斬釘截鐵。

“不可……哎呦……能!不可能!”何少府終於也逮著說話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