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漸漸陰沉。
鐵塊般的烏雲,同山尖連在一起,像鐵籠一般把城鎮囿囚住。
一縷縷灰白色的輕霧,緩緩地從教學樓頂浮過。
女衛生間裡一片漆黑,滾滾的濃煙將我推了出來。
“快!!!快叫安全員!!!”
躲在我身後,這臉上長了幾顆雀斑的黃毛男學生,他叫丁偉,看起來被嚇得不輕。
他沒能像其他學生那樣逃跑,是因為雙腿已經癱軟到一動不能動。
只有手還勉強能使,他甚至想開啟女衛生間的開關。
“別動,不然我們都得死。”
丁偉一個身高190的大男生,竟然抽泣了起來。
“揚老師,那我們現在怎麼辦啊?”
“教室裡還有個水桶,你去把那個拿來。”
我在衛生間裡找了一圈,除了惡臭,什麼都沒有。
原來,念靈柔沒在這裡。
安全員應該也快到了。
正當我想要離開的時候,我聽到最裡面的門內,傳來咚咚的響動。
我用力的掰開已經被燒黑了的門,赫然見到了念靈柔。
她蜷縮在一個小角落,已經接近暈厥。
而雙手被綁在身後,側邊就是紅紅燃燒的大火。
見到我的身影,她艱難的睜開雙眼,淚水順著臉頰流到下顎。
“不怕!不怕!老師來了!”
她點了點頭,倒在了我的肩膀。
想要抱著她離開,可裙襬夾在了門縫處,無論如何也扯不下來。
火勢越來越大。
丁偉還沒有回來。
“把裙子脫了。”
念靈柔一頓。
可都什麼時候了,顧不上難為情了。
我則用掉下來的門板,狠狠的錘爆了水箱。
迸濺出的巨大水流,頃刻間覆蓋到了火源之上。
那只是一隻小小的菸捲兒。
當安全員趕到,火勢已經被控制。
“揚老師,你,你們……”
丁偉顫顫巍巍的抬著水桶回來,卻見到光溜溜的念靈柔,只穿著上下兩件短小的內衣。
這時,石振也出現了。
他一副驚呆的表情,歪嘴不可置信。
“揚老師,你可真是畜生,怪不得停止使用的女廁會突然起火,是你跟她在這兒少兒不宜呢。”
安全員一聽石振這麼講,把我團團圍住。
“揚星老師,請您解釋一下。”
如此拙劣!
我只覺無聊。
“丁偉看到了。”
“我?揚老師,我回去都扶牆了,你還精力旺盛著,誰知道這段時間你對她都做了什麼啊?再說,你要是真沒做,她會把衣服脫光?要知道,她可是石振看中的,你也敢動?是條漢子。”
丁偉佯裝捂住雙眼,還時不時掃著念靈柔的好身材。
“你們別這樣說揚老師,他沒有強暴我!”
念靈柔擦了擦臉頰上的淚珠,對安全員解釋著。
“我是自願的。”
“念靈柔同學,你剛才說什麼。”
她沒有看我,小耳釘扭過去。
“我是自願的,我喜歡揚老師。”
丁偉激動的說不出話來,像有一個驚天大瓜要用他那喇叭嘴四處播散。
石振擰了擰鼻子,似乎聞到了惡臭的味道。
“真有你的,揚老師,大白天干這事好不要臉,還知道鎖門?呵呵,這回天王老子來也救不了你。可不能怪我了,是你自己違反了校紀校規。安全員,我爸說這種情況應該怎麼辦來著?”
石振給安全員使著眼神。
“我會走的。”
餘光,念靈柔正盯著我,而石振白了一眼她。
“那這婊子呢?”
安全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目前為止,學校還沒有給師生戀的女學生做出過相應處罰。
“不罰??”
石振意味深長的複雜視線,手指夾著一根菸卷兒。
念靈柔雙手環抱肩膀,蹭著雙腿離開。
“石振,我可以替你,沒問題,就當老師送你的畢業禮物。但今後你走近社會,可沒人會慣著你!”
安全員紛紛看向石振,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揚老師,你幾個意思啊?”
石振將手裡的菸捲兒,隨意拋進衛生間的一間門內。
“你想要強暴念靈柔,才在外面擺放請勿使用的警示牌,但念靈柔把門鎖得死死的,你進不去所以惱羞成怒。”
“你他媽給我閉嘴!!”
石振喘著粗氣,生怕安全員聽見。
他踮起腳尖,而我站得更直,他連跟我說悄悄話的權利都沒有。
“瘦小的個兒,繼承了你父親。”
石振氣得渾身顫抖,他這輩子最討厭別人說他矮。
“聽著難受吧?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我努力的彎下腰,對著比我矮兩頭的石振耳邊,輕聲說道。
“你爸爸還能護著你?我賭你不敢對別人講,現在你爸爸在哪!”
“你!!”
石振一句話也說不出,生怕別人會聽見。
“其實,你也那麼弱小吧。”
“你!!你早就知道是不是?那你這三年還對我俯首帖耳,難道是在逗我玩??”
我不置可否,大步走向長廊。
石振有點著急的跟在後面,如同一隻祈尾可憐的哈巴狗。
“揚老師,你如果不想走的話,我或許可以幫你說說情。”
“不用,這種地方我早就待夠了。你們每一個學生,都從未把我當過一名老師。”
“揚老師,那我可以給你一筆補償金,只要你不跟任何人提我爸爸的事。”
丁偉正巧走了過來。
我笑笑。
“我不會說他在精神病院。”
“誰???石董在精神病院??石振,你爸在精神病院??真是真的嗎???”
不遠處的安全員也聽到了,難怪石董多年謝絕參加所有會議,原來是沒有民事行為能力。
石振緊緊攥著拳頭,我繞開他,最後看了看我工作十五年的校園。
來到一處手抄板前,停住了腳步。
每個人都有弱小的一面,有不能揭開的傷疤,可又都熱衷於撕裂他人的傷疤。
最終結果就是被反噬!
我的手機再次響起,是石振打過來的,我連續掛了幾次。
他又給我發了十幾條微信,說要贈予我個臨別禮物,一個行李箱。
是想讓我趁早捲鋪蓋走人的意思!
儘管我不想稱他的心意,可這所學校我實在沒有留戀的理由了。
我的手機又來了一條微信,是空白的。
來自念靈柔。
她應該是要跟我解釋些什麼。
不過,那些對於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在我剛進入職工宿舍時,念靈柔又給我發來了。
【幫幫我】
而這一次,我不會在上當了。
不會再陪這群小朋友,玩狼來了的遊戲了。
我收拾好行李出來,就見到我門口有一個碩大的行李箱,能裝進去人的那種。
一定是石振贈予我的!
我把它推了出去。
秋風旋轉起來,從山上衝向大海,從街上捲到校園。
“揚老師。”
石振的聲音。
我抬起頭,一個雞蛋朝著我的腦門砸來。
緊接著,是一個又一個的雞蛋,紛紛在我臉上身上碎裂開來。
“長得倒是儀表堂堂,想不到,你是衣冠禽獸。”
“居然能跟女學生搞在一起?是不是自願的還兩說呢。”
“要知道那念靈柔爸媽都不管她,連生活費都有問題,卻把石振給拒絕了,選這個臭教書的,能說得過去嗎?”
石振讓同學們都停下,丁偉越想越覺得應該報警,告他強姦。
“滾!哪都有你!一邊去!”
丁偉不屑的瞥著石振。
“你現在有什麼權利管我?這學校我們家也有股份的,對了,各位同學還不知道吧?石振他爸,是個精神病人!!”
“天吶天吶!!我聽到了什麼?我只是個弱小可憐又無助的高中生吶,資訊量有點過大啦!!”
“精神病人??還能當校董?”
“必須得撤掉,給好人騰位置。”
“石振不說,是想讓我們一直聽他的,還是說,他也有精神病呀??”
學生們七嘴八舌的議論著,遠比議論念靈柔時,有增無減。
石振緊緊攥著拳頭,快步朝我走近。
“揚老師,話是從你嘴巴里頭講的,你必須幫我解釋!”
“反正還有一週你就高中畢業了,這些流言蜚語對你來說重要嗎?”
“當然重要了!他們都虎視眈眈的盯著我爸爸的位置!那我還怎麼繼承分紅啊?沒有分紅我還怎麼去國外讀大學啊?”
他那雙一向目中無人的眸子,閃過一絲不知所措。
中途甚至想要安全員將我拿下,已沒人再聽他的指揮。
可他還嘴硬的威脅著我。
“揚老師,你如果不幫我解釋,那你的工作恐怕也不太好找了吧?這麼大年紀,還有招工單位要嗎?我會在你的檔案裡,留下濃重的師生戀筆墨哦!”
“你?還能做到嗎?”
石振面色難看,見我馬上就要離開校園,一把拽住了我身後的行李箱。
“揚老師,做個交易,我會讓念靈柔出來,親自幫你澄清是她主動勾引你的!”
“你就是這麼對待喜歡的女孩子,我很遺憾,教出你這種學生!”
“你別走!!!”
石振使勁兒拉扯那個行李箱。
一陣陰涼的秋風,把已枯萎的銀杏葉吹下來,發出蕭蕭颯颯的響聲,像是在悲哀地哭泣。
突然,行李箱的拉鍊爆開。
裡面掉出一隻戴著耳釘的小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