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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宮中之變

“她真的去了?”

早朝剛下,楊升摸了把滿額頭的大汗,苦笑:“主子的性子您是知道的,她打定了主意要去,誰又能有什麼辦法?”

萬卿帝走在前面,聞言卻是見怪不怪的笑了一聲,面色不改:“然後呢?”

“然、然後……”楊升臉色難看,“那春兒領著主子,往安太嬪的延福宮去了。”

“……”萬卿帝略略瞥了一眼跟在身後的楊升,“她這又是什麼意思?”

楊升觀鼻子觀心,也不敢說沈姑娘的不是,只道:“貴妃身邊的奴才好大的威風,大清早便揪著主子的錯,發了好大的官威——”

那這就怪不得沈春酌了,昨夜從雲光閣回了移清殿便動了大怒,一路上摔了不知多少玉器瓷碗,好容易歇下,大清早便走漏了風聲。

若是按照她以往的性子,指不定當時就張牙舞爪地讓人將著多嘴多舌的女婢拎出去亂棍的打死,誰又敢這般的蹬鼻子上臉,可今日或許心緒實在不佳,又碰上一個偏來挑釁的什麼貴妃,正觸在了她的黴頭之上。

萬卿帝頓了一頓,問:“誰傳去貴妃那邊的?”

原這話不該說,可是楊升是什麼玲瓏心肝子,跟在萬卿帝身後,低低的道:“咱們內務府裡新上來的總管太監,便是貴妃娘娘父親認下的乾兒子。”

“……這蕭家老頭子,真是越發的不挑了!”

蕭家姑母侄女同進宮中不是什麼稀罕事兒,一度鬧得蕭家臣子面上都不大好看,可是先帝偏就好上了這一口,便是面子不好看,也只是幾日的喪盡臉面,不過幾日蕭家便是真真正正的天子寵臣,恩極一方。

楊升暗自看著他的神色,心說:怪不得他蕭家如此坐不住,大孝已過月餘,新帝跟前不受重用,女兒也沒掙上恩寵也就罷了,還讓個安太嬪宮人捷足先登,一朝權臣定是不願落於同黨之下,又哪裡願意吃這個癟?

那貴妃若是聰明三分,便不該在這個時候自以為是捏住了把柄,就去找安太嬪耀武揚威,宮外頭都大勢已去,難不成在內宮之中,還讓你翻得起浪來不成?!

“那小主子那邊——”楊升跟著聖上繞過大殿一路回了移清殿,揣度著他未盡之語,終於問道,“奴才差人去瞧瞧?”

正是萬卿帝大步踏進了屋子,拉開了重重疊疊的床幃:“去瞧什麼?仔細她發了火,連著你一塊兒拉出去打。”

楊升趕忙地擦擦額間汗水,知道這是玩笑話,這小主子雖是脾氣差些,但也是難能可貴的講理人,也是跟著萬卿帝笑了兩聲,卻看著萬卿帝從床幃找出了慣用的玉子菩提串。

腳邊還有碎散的龍佩玉碎,料想也是領了令不敢掃洗方才一地的狼藉。

犯得著嗎?不過就是沒規矩的貴妃奴才仗了人勢——

“你說得對,”萬卿帝提著那串玉珠,不知究竟在想些什麼,突然間怒氣反笑,“是該去好好瞧瞧。”

“啊、啊?!”

“咱們這主子,可不是想要個奴才閉緊嘴這麼簡單了。”

.

“那便賜個貴人如何?”貴妃站在香爐之後,抬著茶水,依著嬌扇,問道,“太嬪娘娘以為呢?”

安太嬪面色不虞,半老徐娘不著粉黛,瞧上去的確憔悴不堪,目光如炬注視著她,依舊是隻字不發。

“那便是認可了。”貴妃也不理會,捂嘴輕笑揮著扇子,“那還不快傳咱們新來的貴人妹妹前來叩拜。”

春兒也不是沒眼色,當即就推了一把這個小宮女,一個不防,險些推倒了寒風裡有些恍惚的沈春酌。

她卻捂著鼻子,目露鄙夷地低聲叱罵道:“我們娘娘傳你呢?也不知道機靈些!”

坐上的安太嬪目色一緊,猛地站起來:“蕭婉,你別欺人太甚!”

“哎呦!”貴妃卻是笑了一笑,突地捂住了自己手,嬌嬌地吟了一聲,“本宮的手,這是怎麼了?!”

身邊人立刻大呼小叫地擁了上來,又是攙扶又是誇張地叫喊著“宣太醫!快宣太醫!”

新貢的盞瓷伴隨著這樣混亂的聲音磕落了地,茶水潑灑濺落一地,貴妃這才嬌嬌的笑了起來。

“原是這茶盞不好啊,”貴妃撫了撫額邊金釵,蹙著眉頭似笑非笑,眼睛卻是盯著勃然大怒的安太嬪,“嚇得臣妾以為這皇宮混入了枉佞宵小,該去告與聖上呢。”

她在警告暗示什麼安太嬪心知肚明,可此番行徑也不是她能忍的了——“你!”

“還不快去取新茶盞來?”

沈春酌已經揮開眾人進來了,目光只不過是在掃過安太嬪之時微微頓了一下,轉頭吩咐:“要架上收起來的那盞蘇州特貢。”

貴妃回過頭,嬌笑著看向她:“不愧是奴才出身,還是你懂規矩。”

沈春酌卻不搭話,站在她的跟前只待茶盞沏上,抬到身邊這才不慌不忙的接過了案上的赤紅的朱盞。

“貴妃娘娘,請?”

這是個極其討好人的方式,民間妾室通房入屋,別的不論,總要尊尊敬敬地敬上一碗妾室茶給正房大夫人。

宮中尚沒有這樣的習慣,可是貴妃卻是樂見她這樣不入流的小手段。

試論尚無皇后的後宮,又能有誰比她更尊貴呢?

“還是你這個小貴人懂事。”貴妃笑顏如花,就連線過茶盞都不再刻意刁難於她,只是玉指纖纖,剛剛撇開茶沫品上一口——

“來人!”

幾個太監立刻俯首跪下:“是。”

“先帝新故,眷以當日與安太嬪情深難遺,特留安太嬪先帝舊物聊以慰藉!”沈春酌輕輕一眼,瞥過貴妃手上的茶盞,“不料蕭貴妃目無法紀禮儀,擅用先帝舊物,即刻拖下去!”

“是。”

貴妃猛然一愣,隨即連同幾個宮女太監解釋大驚失色:“你們做什麼?反了不成?!”

蕭貴妃霎時就反應了過來:“沈春酌,你莫要血口噴人,這尊盞明明是你拿出來的,何時有我逆無尊上過?!”

身邊幾個宮人也立刻就反應了過來,作勢要上前了料理一通沈春酌,嚷道:“滿屋子人可見,明明是你拿給我們娘娘的!”

沈春酌目色淺淺,未有挽緊的髮絲垂落耳邊,她頗有閒情逸致地端了桌上未動的酥點,倚在了安太嬪身邊的座落之上:“誰見了?”

“明明所有人……”春兒揮著手指著屋子裡滿地的宮人,可那些宮人卻偏偏跪地將腦袋垂得貼地。

看到此處,蕭貴妃哪裡還不懂:“你、你……我滿宮宮人可見,你誣陷不了我……你誣陷不了我——春兒,擺駕回宮!”

沈春酌這才像是想起了什麼,看向了那威武的大宮女:“娘娘說的是,我險些忘了春兒。”

貴妃被滿門太監攔住,滿目震恐:“你、你還要幹什麼?!”

“沒什麼,依宮規而來罷了。”沈春酌笑道,“春兒這名犯了我的名諱——我若不是皇上嬪妃也就算了,可娘娘親自抬了我的位份,娘娘又是如此重規矩之人,當然不可如此沒有禮法。”

“沈春酌,你不過小官庶女,莫要欺人太甚!”蕭貴妃氣得渾身顫抖。

“哦——這就是不願改了?”沈春酌咬了一口酥點,原本笑意吟吟的一張臉驀地陰沉下來,彷彿風雨欲來黑雲壓城。

“來人,”沈春酌卻在坐上風輕雲淡,如同觀戲,語氣都是漫不經心的樣子,“將這沒規矩的賤婢拉出去,三十大棍。”

“沈春酌!”貴妃眼睜睜看著掐走春兒的太監,當眾讓她如此的沒臉,幾乎讓她目眥欲裂,“你們延福宮裡那樁捅破天的髒事兒,可還捏在我的手心裡!”

沈春酌隨著她的嘶吼緩緩抬眼,終於從椅子上緩緩地站了起來。

“若如此,便不能打這三十板子了。”

“知道就……”

“噓——!”

大紅的宮娥常裙散褶後垂,遠遠而見不過纖瘦優雅的身影淹沒在了“蕙質蘭心”的巨大額匾之下,日光也匍匐她的腳邊,彷彿鋪天的權勢磅礴而來。

貴妃只看見她的嘴唇開開合合,聲音溫吞虛弱,卻道是——

“拖出去,杖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