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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臨幸

國孝一過,重提人倫綱常,京都人家四處相看,甚至凜冬還開了好幾場雪宴、梅宴。

嚴家的帖子送來,正是張氏大夫人出門去接,卻見帖上還指名好“沈春酌”三字臉色便微微一變。

嚴夫人揮手一笑:“老爺要辦的,原意是說今年進士恩科多坎坷,京都裡又刺客多生,連巡查的兵馬也增了好幾撥。實在不好大辦燒尾宴,只好私下給幾個門生開席,咱們後院裡頭不過是賞梅花喝茶的事兒。”

“春酌如今還在宮中,沒得空閒出來,這筵席——”

嚴夫人喝了茶水,道:“宮中娘娘有召,春酌自該伴駕,這是頂好的事兒。”

張氏叫了女兒坐在案下,看著她精細打扮過的模樣才放下心,聞言笑道:“我差人送進去,若是娘娘不放人,就只好我自己腆著臉來了。”

嚴夫人眉梢微轉,目光就掠過坐下的沈如歌,也不搭話,兩個人都知道彼此之意,話也說得客客氣氣,不顯得面上那麼難看。沈家長子眼看著年紀越來越大,會試卻還是沒中。嚴鶴軒得了差使南下辦職,訊息傳回頻頻得到朝中讚許,正是惹人眼紅的時候。

侍茶換了三兩盞,嚴夫人也陪著張氏談了許久的話,說到蕭大人收了先前下獄的進士為門生,反倒為這寒門進士相看起貴女來了,以此為緣由,求了皇帝恩典,應準女兒回家探親。

張氏一愣,抬了帕子半遮臉,低聲道:“娘娘不是還在禁足嗎?”

雖說萬卿帝下旨說的是蕭家的貴妃娘娘國孝為先帝抄錄佛經,許多人猜測實則皇帝厭棄,故而才故意圈禁,沒想到一轉頭居然還恩准了探親。

嚴夫人抬了茶盞,輕輕地“噓”了一聲,轉頭道:“姑娘先出去。”

張氏的臉微妙一頓,她叫來女兒就是來嚴夫人跟前多加露面,卻沒想她居然直接叫走女兒:“什麼事兒不好說?”

“嗐,未出閣的女子,聽這個做什麼?”

張氏瞧著自己女兒面露不甘地走了,還是勉強地笑出來給她添茶,擋了她的視線。只聽她含著笑道:“聖上在御殿,臨幸了貴妃娘娘。”

內侍錄官記上最後一筆,合了本冊,轉頭笑道:“咱們內錄官,也不算閒職了。”

隔壁的小太監恭維:“公公這說的是什麼話,公公做文書房太監,編纂《內起居錄》,乃是為聖分憂啊。”

“話是這麼說,沒錯。”內侍錄官低聲道,“這不是憂心聖上佛家修行人,不沾染這些紅塵世俗嗎?”

二人正低聲說話,忽見那御前侍官沈大人繞進了內錄書房:“喜公公在吶?”

喜公公帶著小太監連忙來向他行禮:“沈大人大駕,怎麼不提前說一聲?”

沈醉扶了一下他,喜公公一頓:“規矩如此,咱們該向朝中官員行禮,沈大人體恤我們,是我們的福氣。”

這位沈醉沈大人看上去的確實如同傳言儒雅溫和,緩緩地在內錄書房之中踱步,隨意翻了翻架上的書本:“是我勞煩公公了,不過是蕭貴妃歸家探親,聖上思慮該添個封號以示皇恩。”

喜公公跟在他的身後隨步而動,“哎呦”一聲笑著答道:“這樣的事大人何必親自走動,這麼冷的天,您差個人來通傳一聲就是。”

“喜公公尚且親力親為,我有什麼好耍懶的。”沈醉翻開起居注迅速看了兩眼,才放回去,“公公您忙,我就不打擾。”

沈醉掀了簾子出去,大雪撲天,他月牙白的身影沒入雪地,大氅吹得獵獵作響,架馬車出了皇宮,轉入了東大街的柳巷之中。

沈醉隨著裡頭抹香粉的姐兒轉入進了樓,一眼就看見內裡坐著的蕭瑞謙和他那不爭氣的兒子蕭方銘。

蕭瑞謙見了他,便將自己兒子趕起來給他磕頭,被沈醉制止了。蕭方銘得了父親的令,雖被制止,也明白向他獻好的重要性,猛然間坐起來拉過了門邊的一個姑娘。

“沈大人沈大人,這是我表家親戚小妾的妹妹,生的國色天香——”

試探著去瞧他,卻見沈醉看也不看,乖覺地不敢再說了。

這不看不要緊,一看忽然就覺得著手裡頭的姑娘哪裡會有面前這個人漂亮,鬢如墨染,該是禍國傾城之貌,卻偏偏神色疏淡,有了不食人間煙火的清冷相。他眉隨目轉,問道:“蕭大人這是什麼有什麼事,特地叫我過來?”

“不過是特地拜謝大人......”卻見沈醉挑著隻眼看著自己,訕訕,“劉大人的賬本子,混不到御前對奏。”

沈醉緩緩坐正,目色一點點冷下來:“蕭大人過河拆橋就是不對的了。”

“並非。”蕭瑞謙說,“端安王爺差走了工部的人手,那賬,瞧著王爺會幫平。”

他又道:“每逢工部差事,總是最容易缺漏財項的,算得多了少了皆是工部記款,別的也插不上手。若是臨近冬日找不到差事也就罷了。偏偏此事由王爺起頭,佔去了工部所有的差事,現下工部所辦之時皆是王爺排程。他畢竟是劉奉外親,劉奉接了這個差事想來——”

沈醉眯眼瞧了他一會兒,聞言像是笑了一聲:“無事,此事我自會安排,大人坐好自己的事即可。”

蕭瑞謙捧著湯碗用湯,沈醉挑揀著嚐了兩口,忽而問道:“蕭大人這麼想起來會收了都雲諫做學生,我以為因為公子之事,都雲諫該是不怎麼討喜。”

蕭瑞謙抬著湯碗的手一頓:“他劉奉,是個狠人。經此一事,我可算是瞧出來了,什麼世傢什麼同黨,他劉家掉根頭髮我蕭家就得賠上性命?!當年他劉家交出所有兵權,為世家所不齒落入末流,仗著姻親攀了關係,攀上來也就罷了,踩著我的頭往上爬也就罷了,可是、可是——”

蕭瑞謙險些摔了碗碟,說:“劉家甚至不惜放棄劉溢栽贓構害端安王爺,賭的就是要為皇帝排除異己,以為端安王爺到底也是當日差點兒登儲之人,除了王爺他們就是除了聖上心頭大患。可惜事情實在辦得不漂亮,如今聖上不喜,還被端安王爺忌憚。大勢所趨還不得已再一次要上王爺那艘船!”

“我兒子因為這一案頗受牽連,不好再得保舉,我總是要有人在朝中說話的。”

沈醉換了茶水,笑道:“聖上最終還是將大理寺給了寒門,大人留了都雲諫這一步確實可行。畢竟大理寺一案讓他聲名遠播,文官清流少不得多有歌頌,日後寒門書生入仕而來,拜蕭大人一句先生,大人也得清名。”

“那也得寒門有門路起來,”蕭瑞謙抬著碗,道。

沈醉偏頭瞧他:“門路不已經在蕭大人這兒了嗎?”

“大人這麼說,倒像是要推舉自己。”蕭瑞謙抬頭,“只是,為我而起,就一定為我所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