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雲閉月,陰風四作。
錦屏才煎了藥抬來,迎面就撞上聖上從風裡疾步而來。忙不迭正要行禮,萬卿帝已經從她手中抬了藥碗,嗅了嗅:“什麼時候回來的?”
錦屏頷首下跪:“回聖上,到了半多個時辰。”
“又煎藥?”萬卿帝說,“犯風寒了?御醫怎麼說的?”
“沒有請御醫過來。”錦屏答道,“主子說是尋常的風寒,用的還是上一次的方子。”
萬卿帝便看了她一眼,瞧得小丫頭有些毛骨悚然,正是不知為何。一旁的燕澤掀了簾子出來。
“主子瞧著胃口不錯,剛剛給小廚房點了碟螃蟹釀橙,正等著聖上呢。”
萬卿帝便撥著佛珠,瞧了她一眼,活脫脫像是說“她哪裡是會等我?”,但出口的卻是:“犯了風寒吃什麼螃蟹,撤了——給她換個蒸糜。”
“聖上說的是,”燕澤打發錦屏去了小廚房,道,“可主兒回來時不甚高興,就怕桌上還是留著一盞給主兒過過眼癮也好。”
萬卿帝撥撥珠子,未再有別的話語:“行吧——將她衣袍收了,找個尋常顏色點兒的宮裝,明日請去陪太嬪坐會兒。”
燕澤一聽,哪裡不知道這是不準備讓主兒出宮的意思,眼看著近了皇帝的寢宮,也不敢再言,接了聖上手中的藥盞,畢恭畢敬地退下去了。
沈春酌正褪了衣服倚在浴盆中看禮部呈來的這些年的試卷,除去此次涉案的人員,究竟還有幾人能用。
聽到聲音,頭也不回,道:“藥擱桌上——”
“哪裡有什麼藥?”萬卿帝捲了狐狸裘,忽而從後頭將她抱起來,“吃了藥還想吃螃蟹?”
“哎——考卷要溼!”沈春酌伸手去攔。
萬卿帝卻是連著那本考卷一同扔進了她的懷裡,抱著她進了屋中,將她一整個地塞進了燻好暖香的被褥之中:“你查舊卷,連以往這麼多年的也要看?”
“瞧瞧劉蕭二位大人為聖上肩上扛了多少擔子不好嗎?”沈春酌被狐狸裘上毛絨撓了癢,聲音裡憋不住的笑意,“都是肱骨呢。”
“你再鬧。”萬卿帝知道她這是揶揄,將小暖爐塞她手裡,“先帝不理朝政,二位便是異姓王了。”
天下權利,一為兵二為錢,新帝登基,幾乎全無依仗,御前軍砸在先帝手上不成體統,禁軍明面上又是端安王的臂膀。更別提為著這一點禁軍,劉奉幾次三番的打端安王的主意,倒是讓沈春酌從他手上敲詐一筆養出瞭如今勉強可用禁軍。
但劉黨一脈確實金山銀山,說是異姓王也不寒磣。
沈春酌輕輕點了點潘如意的卷名:“問題就在這兒了,先帝在時潘劉蕭三家相互牽制,卻明顯是潘家更落一頭。潘閣老病逝之後,潘如意再入內閣是先帝的意思,哪怕是他再不成樣子,聖上都願意給他潘家三分體面,為什麼?”
“潘大人有從龍之功,是他一手扶持先帝登帝穩住大局,”萬卿帝道,“這分體面不奇怪。”
這話說出來,兩個人都笑了,先皇帝是什麼樣的人,別人也就算了,他們二人也不知道?
“你光盯著些試卷官吏表有什麼用。”萬卿帝道,“你得找個人去查,才好揪著這潘如意一點一點的剝。”
沈春酌側目看著他:“聖上說得有理,故而我尋了個絕妙人選。”
萬卿帝看她那神情就知道她絕對沒有好事,湊近了去舔她的耳垂,幾乎氣音:“誰啊,是要我給他封個好官嗎?——儘管開口,枕邊風自然是有用的。”
沈春酌伸手抵著他的唇間,生生將人推開一點,卻是避也不避地轉過頭,兩個人幾乎是鼻尖擦著鼻尖:“那我豈不是得好好賄賂聖上?”
萬卿帝半眯的鳳眼便漾出笑意,輕輕叼住了她的指尖:“嘴上賄賂可不作數的。”
“故而我打算給聖上一點兒真心實意的。”沈春酌笑,氣音道,“潘大人願意花八十萬兩雪花銀,免了他流放八百里之罪......嘶——還咬!”
“這就是你尋出來的絕妙之人?”紀松岫有些詫異。
“主要是看上了八十萬。”沈春酌也不作假,將手指抽了回來,瞧了一眼上頭的齒痕,“再添上些糧草,讓內閣那些老東西想點兒辦法吐出點錢來,也足夠今年年末裡給邊關撥去的銀錢了。多的不說,哪怕劉奉那畜生玩虛的,只靠那八十萬兩,至少也頂得到開年。”
萬卿帝瞧她沐浴後的緋色的眼角,只覺得像是狐狸玩的壞點子,心思卻還是正了幾分,卷著珠子細細地做了一番思量。
“明年開春,聖上還按不死劉奉那老東西,”沈春酌就瞥眼斜他,兇兇的,“這皇帝就讓我來做!”
“不辱使命。”
萬卿帝抱著她驀地笑了,也不再逗她。抬腿抵開了她面前的簿子,去摸她的頸間。
燕澤辦事遠比錦屏那個小丫頭強,見著皇上抱著主兒回床,著人便去小廚房收拾,一時間四下無人,就連紀松岫都比平日來的孟浪。
沈春酌頸間被他握著佛珠擦得泛紅,白得瑩潤的膚色太易留痕,撐著他的肩膀直吸氣,頸間卻是全數到了他的嘴邊——
“不、不許咬!”
沈春酌扯他手裡的珠子,他卻反手將珠子繞到了她的手上,玉石寒得一哆嗦,猝不及防就洩了力,坐下去“唔”了一聲著實是吃了幾分的苦頭。
紀松岫抱著她倒下,沈春酌被他把著更撐不起身子起來,便落得個由他胡來的境地,越罵他,他倒是越發的來勁。
雨浪潮潮,風煙颯颯。
紀松岫人未必如那名,反正一點也不如松端方,也不如如岫清正,完全就是個壞坯脫了皮,兇惡地吻著她半邊的脖頸、耳垂,沈春酌已經累得要睡了過去了,又被他鬧醒,他還能就著這模樣這姿勢餵了幾口粥,吃了點蒸糜。
沈春酌被鬧得慌,他不肯出去,又要逗她。於是他一動便憋不住要哭一聲,看也不看吃了兩口東西,就連自己點的螃蟹也一點兒都不沾了,用手上那串捂得滾燙的珠子敲他,鬧著要去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