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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拿人錢財

天寒色青蒼,北風叫枯桑。

潘如意受了幾日的刑,這下定下流放之罪不過三五日,看上去傷倒是無礙了,人卻懨懨,形容枯槁。

這番猛然間再一次被獄吏罩了腦袋拖出門去,喉嚨之中便再也按捺不住,連連向著獄吏問話。

卻不料獄吏反手扯了塊破布塞進了他的咽喉:“閉嘴吧你!”

好歹也算是四朝元老世家子弟,他以為家中上下皆有打點,可如此架勢分明不像半分的客氣模樣,想必就是家中與此事已經使不上力,心中正亂,被人一路拖出了牢門,過了一會兒,將他猛然砸在了地上。

周遭寂靜無聲,獄吏的腳步遠行之後,他好似聽見了夜風呼號、烏鴉慘叫。

“嗚嗚——”

一隻手突然扯掉了他嘴上帶著騷臭的破布。

“大膽——大膽!”潘如意以為有人見不得他,利用這個時機來動私刑,嘴裡喊道,“我父親是四朝元老,先帝御賜配享太廟,便是我有流放之罪也不由作踐!”

“聽見沒有、聽見沒有!”

頭上蒙著的黑袋子一把就被扯掉,他在昏暗的燭火裡悶悶顛顛,終於看見了面前裹著大氅捧著手爐的沈醉。

他依舊是那身月牙白的袍子,立在牢房之內唯一的一點兒月光裡,聲音好似含著溫吞的笑:“大人說什麼呢?”

“怎麼是你?”

“潘大人以為是誰?”他撫著手裡的暖爐,道,“潘大人原說要請我喝酒,我這才想著來瞧瞧大人,大人過得還好吧?”

潘如意神色莫變,驀地撲上來,捆起的雙手像是抓扯救命稻草一般扯住他的袍角:“沈大人救命!沈大人救命!”

“好說、好說。”沈醉的聲音總像是帶著一絲不緊不慢的笑意,道,“我給潘大人略帶了一些薄酒,潘大人嚐嚐?”

“不急、不急——”潘如意揪著他一條腿,心緒勉強的平緩下來,卻像是突然抓住了一線生機,“沈大人你保我出去、保我出去,我不能去流放、我一定不能去流放!大人您開尊口,想要多少錢都行!”

沈醉倦怠地瞧著他,突然間來了幾分興趣,笑道:“潘大人這麼大方?是給得出小人多少啊?”

潘如意一聽此話,以為有戲,連忙道:“五十、五十萬兩怎麼樣?我跟著劉溢那雜種幹了這麼多年髒事兒,也就賺了這麼多,雖說大半皆被抄了,但我四處找補找補,給你,都給你!”

沈醉一聽,興致缺缺了,心裡盤算著五十萬兩也不夠花多久,按現在的花銷來算,禁軍半年都不夠吃:“再說吧。”

潘如意一看他毫無意動,不免慌張起來:“沈大人、沈大人......御前當差領得到幾個錢?國庫空成那樣,怕就是聖上兜子裡都沒有幾分了——五十萬......不,八十萬、八十萬,我真的就只有那麼多了!”

沈醉驀地蹲下身去,抱著小手爐看著他,神色認真的問道:“潘大人怕不是昏了頭了,國庫報賬可是豐沛著的,又怎麼會空?”

潘如意抖了一下,想起那夜船宴之上他的話語,忽而有些捏不準他的風向了:“哈哈哈——是,我不管賬本,我胡謅幾句,還望大人仔細思量......大人,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次算我貪心不足,但錢一定安安穩穩到大人手裡。”

“我拿什麼信你,若是潘大人轉頭咬我一口,”沈醉忽而笑了一聲,“我連上哪訴苦去都不知道呢。”

他冒著冷汗,與沈醉對視片刻,彷彿下定了決心:“常言伴君如伴虎,大人御前行走,少不得事事小心。大人此次雖說是領皇帝的令,但實實在在是得罪了劉奉那個畜生,他不日不知道怎麼給大人使絆子。大人,御前侍官可是沒有品階的官職,若前後受制,大人寸步難行......大人,信我!論資歷,我父親乃是四朝元老;論學識,我也是正正經經九卿延推出來的禮部左侍郎,比起劉奉拉起來的那些個廢物,我比他們能耐!”

“潘大人不愧是先前潘御史的兒子,真是三寸不爛之舌。”沈醉慢慢起身,圍著他踱步,“說得我差點兒心動了——我聽說先前潘御史是先帝近臣,知道旁人所不知,不如放些個什麼訊息給我,也叫我與潘大人上同一艘船,我才好放心。”

潘如意一雙眼慢慢地兇惡起來,他雖然緊張,但並未不顧一切扔了所有東西:“沈大人也知道這是不能為外人知,那又何必步步緊逼?”

“潘大人忘了,”沈醉不動聲色地坐下,瞧著桌上的酒水,“咱們這是在商量,有商才有量。”

潘如意綁著手腳,靜了片刻。似有不甘,終於露出滿面的猙獰之色:“那沈大人你說,沈大人想從我這裡聽到什麼?”

沈醉垂眸看他,微微捏緊了手中小巧的暖爐,神色依舊不變。

二人就這樣對望著,夜風又起了一陣,在外的呼號彷彿山鬼嘶啞,混了些鐵鏈抨擊的撞鳴。

沈醉微微眯了眯眼睛,看得潘如意提心吊膽。

卻見他面在月下若驚鴻,終於笑了。

若不是時機不和,他真的很想嘆一句月下美人,姑射神人。

卻見沈醉朝他勾了勾手,潘如意下意識挺起身子爬向了他,跪在他的跟前:“大人您說。”

沈醉一手點著桌上的酒瓶,一手扶住膝頭,緩緩靠近了他,吐氣如蘭:“我要知道,端安王爺,究竟是不是先皇血脈。”

潘如意猛地抬頭,不可思議地看向他,一個不穩,撞翻了桌上的酒瓶。

瓷器破碎迸濺滿地酒水,潘如意目露驚恐:“大人何出此言?”

“滿大街不都是這麼傳的嗎?”沈醉望了一眼酒水,又去看他,“大人不知?”

潘如意沒有出聲。

牢門之外,一人忽言:“大人,時候不早了,一會兒聖上該問了。”

沈醉聞言起身理理衣袍:“無事,大人去查清楚也是一樣的。酒水既已經撒了,那我就不陪大人了。”

他跨出牢獄,道:“待大人出來,在下定設宴為大人接風洗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