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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老鹹魚整頓職場

但宋四海又說不出羅浩到底哪裡變得不一樣了。

他仔細地盯著眼前的老員工,從上到下掃了一遍,衣服一樣、褲子一樣、皮鞋也一樣,頭上那一撮總是微微翹起的呆毛也還是沒變。

直到宋四海看見羅浩堅定不移抓著自己衣角的手。

於是宋四海拍了拍羅浩的手,說:“好啦,小羅同志,你可以把手放開了。”

羅浩沒反應。

宋四海接著加大了手上的力氣,稍微用力了一些,拍了拍羅浩的手背:“小羅同志,我覺得你可以把手稍微先放開一下,有什麼事我們面對面地好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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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浩依舊沒反應。

宋四海發出“咦”的一聲怪叫,然後抓住羅浩的手往外扯了扯,發現紋絲不動。

“你幹嘛呢羅浩!”宋四海這回是真有點生氣了:“我數三個數,你趕快給我放開奧。”

宋四海緊著眉頭開始數數:“一……”

“二三四五六。”宋四海剛出了一個音節,羅浩就迅速地幫他數完接下來的五個數。

宋四海:?

“七八九十,十一十二,十三十四,十五十六,還需要我幫你接著數嗎,老闆。”

羅浩的表情桀驁不馴,語氣囂張跋扈。

宋四海終於發現眼前的男人發生了什麼樣的變化:明明五官相貌、衣服穿著一模一樣,神色氣質卻大不相同。眼前的男人挺胸抬肩,身姿挺拔,甚至因為腰板過於挺拔,整個人向後微微仰去,顯得有些囂張和狂傲不羈,眼眸、嘴角的幅度稍微變化,組合在一起就好像完全變了個人。

羅浩睥睨著宋四海。

“我在幹什麼?”宋四海臉上出現震驚:“你在幹什麼呢,羅浩!”

羅浩慢慢地鬆開了手:“我都幫你數完了,我不放手,你還想說些什麼,要不要我幫你一塊兒說了。”

宋四海小小的眼睛裡裝滿了大大的不可思議:自己在支行待了也有四五年了,見到的羅浩總是溫溫和和、愛笑不愛說話的一個男孩子,現在卻變成這幅模樣。

他到底是受了什麼刺激啊!為什麼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一樣!待會兒不會有更過激的舉動吧!

當老闆的人都很惜命。宋四海腦海裡往事流轉,想到了上週和朋友吃午飯的時候,聽他說公司的一個主管被員工拿小刀刺傷了。

“現在的員工可真嚇人,罵也罵不得一句。”

這句話在宋四海的腦海裡不斷地盤旋著,他一邊崩潰一邊往門的地方緩慢靠近。

宋四海不知道,房間裡崩潰的不僅僅只有他一個人。

“已啟用技能‘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囂張跋扈’、‘狂浪是一種態度’。”。

羅浩在心裡崩潰地喊:別啟用了,求你,別啟用了,我還得工作呢!

但是他看見自己往前挪動,擋在門前,攔住宋四海的去路。

宋四海愣在原地,決定以退為進,小聲問道:“小羅,你要不要冷靜一下,有什麼事兒……”

“你在那吆喝什麼啊!”羅浩的聲音忽然炸裂,響徹房間。

房間外面傳來一陣陣小聲的驚呼,還有張鳴沒有收住的感慨

“我去,牛逼。”

宋四海驚了,過了一會兒,有點委屈地說:“我沒吆喝啊,我哪吆喝了……”

羅浩的聲音不減,拍了拍桌子,用著詭異的聲調說:“你今天沒吆喝,你昨天沒吆喝嗎?你昨天沒吆喝,你敢拍著胸脯保證,你上週沒吆喝嗎?公司花了這麼多錢把你給請過來,不是讓員工在那聽你胡說八道pua的!”

“你這是什麼道理……”

宋四海委委屈屈地說完這句話,才忽然荒謬地覺得,羅浩嘴巴里講出的話那麼熟悉,他仔細回想,好像前幾天在夕會上自己說過類似的話:

你今天沒摸魚,難道說你昨天沒摸魚嗎?你昨天沒摸魚,你敢拍拍胸脯保證,你上週沒摸魚嗎?今天業績達標了,難道你下一週業績不用做了嗎?公司花這麼多錢把你給請過來,不是讓你上廁所、玩手機來的!

沒等他回味過來,羅浩就大聲道:“是不是覺得很熟悉?你自己最喜歡說的話,還給你,你自己聽著開心嗎?”

宋四海如遭雷劈:“不開心……”

“不開心你還成天在那胡說八道,搞你的那套pua?業務麼業務不懂,資源麼資源也沒有,方法麼用的是十多年前的臭東西,還要佔用我們上班時間聽你訓話?你多大臉啊!”

宋四海呆若木雞:“……”

羅浩湊得更近一些:“告訴你宋四海,我都記著呢,今年從一月份到九月份一共在休息日出差了八次,在週中無償加班八十三次,你還欠我四百三十二個小時的加班費。”

宋四海的關注點很奇特,他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你怎麼都不叫我老闆了……”

羅浩沒有等宋四海的回覆,直直地走到門口,回到自己的工位上。

辦公室門開啟的一瞬間,一群吃瓜群眾趕緊把懸停在空中的腦袋扭回去,盯著桌面看。

這桌子可真是個桌子啊。

整個辦公室鴉雀無聲。過了一會兒,宋四海輕輕地把門關上。

隨著關門的一聲脆響,整個辦公室沸騰了。

“牛逼啊,浩哥!”張鳴拖著椅子滑到了羅浩身邊:“你剛剛在裡面的聲音,整個辦公室都聽見了,沒想到你這麼給力啊。”

羅浩伸出手,阻止他繼續說一些不著邊際的話,虛弱地說:“別說了。”

他躺在凳子上,抬頭盯著天花板看。

好吧。

往壞處想,工作肯定保不住了;往好處想,最起碼可以領一份n+1了。

羅浩低著頭,默默崩潰。

九點鐘到了,代表著晨會時間的鈴聲響起,羅浩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抱著自己的筆記本和筆,跟著張鳴和李佳妮走到了會議室裡頭。

宋四海是最後一個走進會議室的,他走進來的時候,整個辦公室瞬間安靜了幾秒鐘。他深深地望了羅浩一眼,然後坐到了辦公室的主位上,像往常一樣道:“開始吧,姜老師你主持一下。”

姜老師是他們財富管理部門的主管,馬上開始晨會的流程:“好,李佳妮,你先說一下今天的工作安排吧。”

於是同事們一個報完接著另一個開始播報,羅浩是最後一個,他本來已經想好了待會兒要說什麼,但是真的輪到了羅浩的時候,宋四海忽然擺擺手,說道:

“羅浩不用報今日工作安排了,晚上也不用報業績,跟著把會開完就好了。這兩週咱們羅浩同志確實有些辛苦,該休息的時候也應該休息,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

“然後還有一件事比較重要。”宋四海悄悄觀察了一下羅浩的臉色,發現並沒有什麼問題之後繼續說道:“今天晚上大家都留一下,總行特邀的專家老師要給我們培訓。”

“現場的啊,不是視訊會議,大家注意著裝和表現。”宋四海起身:“我先回房間了,沒什麼重要的事兒不要喊我,大家也都去忙吧。”

回憶結束,眾人迅速起身,離開,回到自己的工位上,準備開始一天的工作。

才怪。

明面上大家一聲不響,實際上私底下的小群已經炸開了鍋。

百分之九十的訊息是可以直接打上星號的怒罵:早不來晚不來,偏偏要在下班的時間來,此類訊息狂轟濫炸,瘋狂刷屏,不斷重複又推陳出新。

這其中又夾雜著另外百分之十的訊息,是對來者的好奇:總行培訓一般放在分行,他們支行八百年輪不到一回,大家都在猜測原因。

有人覺得老宋這回是攀上高枝了,有人覺得是支行去年做的不錯,引起了總行的重視,還有人覺得都不一定,可能就是一個隨機小機率事件。

不管是什麼原因,都得等到晚上才知道了。

羅浩虛弱倚靠在自己工位的辦公椅上,只覺得什麼事情都和自己無關,懶得參加討論,也懶得正常工作,只想把這一天趕緊糊弄過去才好。

/

晚上六點三十分,運營部和市場部的同事們都已經下班了,財富部的所有人在會議室裡頭一邊聊天一邊等待著。

羅浩在玩手機的時候,忽然聽到一聲驚呼,來自旁邊的李佳妮。

“他長得好帥啊。”羅浩聽見李佳妮的感嘆:“咱們公司什麼時候出了個這麼帥的。”

羅浩也跟著李佳妮抬頭去看。然後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

是駱初。

兩人視線交錯,驚訝的卻只有羅浩一人。駱初朝著他的方向笑了笑,點了點頭。

“他剛剛是衝著我點頭了嗎?他笑起來好好看呀。”李佳妮一臉花痴:“以後我和他的男孩兒叫李壯壯,女孩兒就叫李美麗。”

坐在羅浩旁邊的張鳴翻了個白眼:“長得再帥有什麼用,讓我們從七點半留到八點鐘的都是壞蛋。”

雖然李佳妮是純粹的戀愛腦,但在免費加班這種大是大非的問題面前還是能保持住自己的立場:“那倒也是,要是加班才能和帥哥見面的話。”

她深吸了一口氣,艱難地做出了自己的決定:“那這個帥哥不看也罷!”

“人家可不僅僅是長得帥。”坐在前面一排的張茹突兀地插入了他們的話題。

張茹是他們公司最資深的貴賓客戶經理,在這個崗位上已經做了十五年。在公司裡耕耘的時間久了,隨時間精進的不僅是業績能力,還有八卦的深度和廣度。

此時她轉過頭來,一臉神秘莫測,引起聽眾的好奇。

李佳妮馬上把凳子往前拉,湊到了張茹的旁邊:“張老師,怎麼說?這帥哥到底什麼來頭?”

張茹挑起眉,用幾個詞提點三位後輩:“九五後,特邀專家,年薪百萬。”

張鳴咂吧咂吧嘴,點了點頭:“確實,分行請來的專家哪個不是四五十歲的老頭老太太,第一次見到這麼年輕的。”

李佳妮捧著臉補充道:“是呀,更別說還這麼帥了~”

張茹點了點頭,揮了揮手,示意幾人湊近些。

三人趕快把耳朵湊了上去,聽見張茹小小的聲音:“據可靠訊息,這位後頭的背景可謂是深不可測,聽說他和董事長有血緣關係。”

其他兩人恍然大悟般地點了點頭。

既然是董事長的親戚,那攀升的速度快樂點,也不是什麼怪事兒了。

“不是這樣的。”

幾人看向突然發出聲音的羅浩,張茹有些好奇地問道:“你怎麼知道不是呢?”

羅浩搖了搖頭,慢吞吞地道:“我猜的,我感覺這背後應該沒有這麼複雜吧。”

“他學歷又高、人長得好、又肯努力,走到這個位置,他自己的努力功不可沒。”

三人本來以為羅浩要爆出什麼驚天大瓜,正興致勃勃地聽著。聽到羅浩這天真到近乎可笑的一句話,才集體地笑出聲來。

張鳴和張茹笑著對視一眼,轉過頭去,準備夕會。李佳妮拍了拍羅浩的肩膀,說道:“浩浩,你知道一年top2畢業多少個商科學生嗎,你知道這十年我們公司才幾個特邀經濟專家嗎?”

羅浩知道答案,也知道李佳妮什麼意思,於是他不說話。

“羅浩。”

所有人都看向羅浩。

羅浩心裡頭暗自慶幸,在這樣的場合,駱初總算知道收斂,沒有叫他浩浩。

在大家的目光裡,羅浩禮貌地回應他:“你好。”

駱初笑了笑,想說什麼但又沒說出口,低頭整理待會兒要使用的檔案。羅浩身邊的人湊過來,連張茹都好奇地看著他:“羅浩,你和他是什麼關係呀,你倆認識?”

“我們大學時候是……”

羅浩捉摸了一下用詞,然後慢慢地說:“好朋友。”

是那種每天都要見面、每天都要打電話的好朋友。

所以他當然全都知道。

駱初在讀天書一樣晦澀難懂的長篇學術文章的時候,他就坐在駱初的身旁;駱初在熬夜撰寫大學申請書的時候,他其實也沒睡著,戴著耳機在聽他那邊鍵盤輕輕地發出響聲;他們兩個一起在圖書館讀了很多很多的書,一起走過很長很長的夜;他去看過駱初大二之後的每一場答辯和演講,駱初陪著他度過了人生最難的關卡。

他看見了駱初所有的努力,他看清了駱初留下的每一滴汗水,所以他在分別的時候,願意說出那一句:“駱初,你去追你自己的夢吧,你不屬於這個地方,你應該擁有更廣闊的天地。”

所以他願意笑著說:“不帶上我也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