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
郭司氣的險些背過氣去:
“你拿什麼還”
七君飛速拿起桌上的軟骨鞭,斬釘截鐵道:
“血債血償,一命還一命”
郭司怒極反笑,仰天長嘆一聲道:
“一命還一命?”
他怒不可遏,捶打著桌面又重複了一遍:
“一命還一命?”
言罷,他一把奪過了七君手裡的軟骨鞭,卯足了力氣,掄起鞭子直接開打,郭司力大無窮,揮鞭神速,鞭尾如雨點一般落在七君身上,留下一道道鮮紅的血痕
郭司打的又氣又急,而七君卻儼然一副甘願被打死的模樣,至始至終一語不發
“好個一命還一命,今日我便成全了你,拿你的命去闌珊宮請罪”
郭司這話雖是氣話,可下手卻是一點沒留情,他落鞭已有五十下,鞭鞭狠辣,而當他第五十一鞭揮起時,七君終於因雙腿不支跪了下去,她右臂上的血嘩啦啦流個不停,才包紮好的傷口在軟骨鞭下不堪一擊,郭司不明七君的傷勢,也不知對準她那右臂打了多少下,這下舊傷口沒癒合不說,還不斷有新傷疊加,再這樣打下去,怕是要打殘廢了
七君疼痛難耐,渾身都被鞭子抽打的皮開肉綻的,她把嘴裡的血咽回去了好幾遍,嘔了幾次也不肯吐出來,有那麼一刻,七君覺得自己的腦袋裡似乎有陣爆裂般的痛覺在流竄,那感覺就好像被雷電劈中了頭,渾身的經骨脈絡全都一瞬間麻痺了,連同五臟六腑的劇痛一起,突然之間,什麼感覺也沒有了
七君熬到第七十九鞭時,終於咳出了一口血,郭司見了,手中停滯片刻,似乎是打算就此停手,可七君卻不識好歹,低著頭怒言一聲“繼續”後,直接就把郭司氣瘋了:
“你,你竟還不思悔改”
七君看了老師一眼,只道:
“繼……續”
郭司聞言幾乎暴怒,立馬就揮起了鞭子繼續開打,七君盡數承受,一點怨氣也沒有
這樣一直到了第八十鞭,七君也還一聲不吭,第九十鞭,她依舊如此,她的耐力驚人,橫心不死,明明已經傷痕累累,卻還倔強的不行,血痕滿地,觸目驚心,連鞭子都被染的鮮紅,如此到了第九十九鞭,郭司終究心軟了,他終於再次停了手
他看著地上滿身是血的雁七君,心中又悔又恨,想去扶,卻伸不出手
七君抗打的本事一向不錯,只是她現在靈氣尚未恢復,如此狀況下她的身體無異於普通人,試想,一個普通人的身體怎能受得住九十九次鞭打,倘若郭司再不住手,就真的要把七君打死了
七君跪在地上搖搖欲墜,半睜著眼妄想能夠保持清醒,她啟唇講了句什麼,卻由於聲音太小沒有引起郭司的注意,她呼吸微弱,再沒有開口說第二遍的力氣,所以她乾脆閉上了眼,任由自己摔倒在地,然後不自覺的將身體扭成了一團,就像剛出生的嬰兒那樣
其實郭司並是不狠心,在他看來,別說是九十九下軟骨鞭,就是九十九次刑鞭杖他都下的去手,因為畢竟七君修煉多年功力深厚,且靈氣充沛足以護體,區區幾十下軟骨鞭對於七君而言絕對是不痛不癢的程度,可是現在不一樣,郭司不知,七君現在靈氣被封,右臂重傷未愈,傷口經過反覆幾次撕裂早已嚴重惡化,別說是幾十下軟骨鞭了,就算是普通的一拳打中她,她也不可能承受的住
郭曉和郭雲善衝進來時,郭司已經意識到了問題所在,他驚慌之下去探七君的脈搏,發現她竟然沒有靈氣
“這……這是怎麼回事!?”,郭司心頭驟縮,一下子摔坐到了地上
郭雲善看七君狼狽成了這副德行,還以為她捱了郭司至少幾千鞭,心裡多少有些同情……他默默收回了郭司扔在地上的軟骨鞭,順帶幫著郭曉一起把七君抱到了床上,扶她躺好
郭雲善道:“叔父,雁七君她……”
他頓了頓,想說“雁七君右臂似乎有傷,就算是犯了大錯,也不至於罰這麼狠”,不過他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不該多嘴,所幸剛才自己多慮的及時,硬是把到嘴邊的話給生生嚥了回去
郭曉看七君傷的太重,也以為她捱了郭司幾千毒打,郭曉覺得荒唐,不曾想叔父竟真下的去手,可自己是晚輩,又不能指責叔父的不是,無奈之下她只得捧著藥箱過來,掩了怒火沉聲道:
“叔父,大哥,我要給七君處理傷口,你們先出……”
“你們出去!”
郭司快言快語,不等郭曉下逐客令,反倒被他搶了先
郭曉聞言愣住了:
“叔父!”
她不相信郭司對七君會如此狠心,明明七君一直都是他最疼愛的學生,無論在碧海還是玉海,無論是離開前還是離開後,他都無時無刻不關心著七君的處境,一旦有她的訊息便會第一時間趕去見她,他待七君像女兒一般,即使嚴厲冷酷,不苟言笑,那也只是他表達愛的方式不同而已
他鞭打七君時何嘗不是在抽打自己的心,七君流血時他心裡何嘗不是在滴血,所以這一刻當他明白七君是在靈氣被封無法護體的情況下,還悶不做聲活活捱了他九十九下軟骨鞭時,他後悔了,後悔到恨不得立馬斬斷自己的雙手
“都出去!”
郭司一聲狂吼,郭雲善聽了立馬掉頭就走,郭曉熬不過叔父的脾氣,只得不情不願的跟著出去
她走的緩慢,兩步一回頭,後腳剛出那扇門,就聽見郭司在後面猛的把門關上了
郭曉氣不過,只得貼著門縫使勁往裡看,她心裡慌的要命,生怕七君再捱打
屋內,郭司半跪在床頭,似乎是在替七君輸送靈氣
他將手掌覆在七君的額前,嘴裡念著一串輕巧的咒語
屋外,郭曉正在努力的聽著裡面的動靜,看她那架勢,像是恨不能鑽到門縫裡面去一樣
郭司的咒術非常奏效,七君朦朧中清醒過一段時間,甚至是斷斷續續低喃了幾句:
“……七君…知錯了”
郭司將眼裡的淚忍了又忍,開口道:
“我替你解開封印,你很快就可以,很快就可以好起來了”
“老師……能不能…答應七君……一個請求”
“什麼請求?”
“……尋逸,安尋逸他,能不能替他也……”
無錯書吧七君終究沒能把話說完,不過她憑著最後一點意識,算是表達清楚了自己的意願,她的請求,無非是想讓老師也替安尋逸解開封印靈氣的咒術罷了
郭司無奈的笑了笑,道:
“傻丫頭,都什麼時候了,居然還想著那個臭小子”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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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君七君,快醒來”
郭曉已經在七君床邊守了她兩天了,且每個時辰都要這麼喊一下,大夫說這樣可以讓傷者產生潛意識,能夠幫助其儘快從昏迷中清醒,雖然郭曉打從心裡覺得這方法又蠢又扯,但出於無奈,她還是照做了
“雁七君,你醒不醒,你再不醒我可要在你臉上畫烏龜了”
郭曉叼著根毛筆裝模作樣的說著,本來她也沒想過七君會這麼巧正好醒來,可事實就是這麼巧
“你說你要在我臉上畫什麼?”
七君倆眼睛睜的大大的,嚇的郭曉連忙把筆一扔,立馬換了副激動萬分的模樣:
“哇塞雁七君你終於醒了,我告訴你這次你欠我個大人情你知道嗎,我是你救命恩人,救命恩人的意思你懂不?你昏迷這兩天是不是覺得潛意識裡一直有個人在呼喚你幫助你拯救你?沒錯那就是我,是我呀是我呀……”
這是七君生平第一次那麼不想醒來
“雁七君你別裝睡啊,你動一動,看看靈氣恢復沒有”
“?”七君兩眼猛的一睜,眸中神情又慌又亂
“那天給我解咒的人是你?”
郭曉聞言立馬擺手:
“你還真是被打糊塗了啊……你的咒是叔父給解的,禁錮咒這種術我可從來沒聽說過,我可解不了”
“是嗎”,七君冷靜了會兒,又問:
“禁錮咒?可是一種封魂術?”
“是”
“什麼樣的封魂術,連你都不知道?”
“嗯,這話我愛聽,就是嘛,什麼樣的封魂術,竟然連我都沒聽說過”
“……”
七君對郭曉這種一被表揚就忘我陶醉的臭毛病相當厭惡,但沒辦法,郭曉就這脾氣,如果把她惹毛了沒準就問不出什麼了,所以七君乾脆忍了,耐著性子“求教”道:
“郭大奶奶,我在問你話呢,禁錮咒什麼來頭,怎麼從來沒聽說過?”
郭曉壓低聲音道:“我也是偷聽到的,昨天我爹來看你了,叔父也在,他倆聊了一會兒,我在門口只聽了個大概”
郭曉說著就從兜裡摸出一張紙,上面鬼畫符一樣寫了滿滿一頁小字
“我昨天研究了一下,發現禁錮咒的確是一種封魂術,正如你所知道的,禁錮咒的功效就是封鎖靈氣,使修行者周身靈氣不可聚集,從而無法使用法器或刀劍之類的兵器,不得不說此咒對你們這類依賴靈氣的修行者來說頗為致命,換言之,此咒無疑是一種不可防,不可擋,更不可抵抗的無敵般的存在了”
郭曉說完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她調整了一下表情,遏制住自己內心的狂喜道:
“不過這咒術太過霸道,它不僅可以制人於無形,殺人方便,更重要的是它上手好用,你想,光憑著唸咒語就可以封印修行者的靈氣修為,這不是太蠻橫,太荒唐了嗎”
七君聽的差不多都懂,不過就有一點納悶:
“這是什麼?”,她指著郭曉手裡那張鬼畫符似的紙問她:
“你剛說的跟你拿的這東西有關係嗎”
郭曉連忙嫌棄的看了她一眼:
“急什麼,我這不正要說了嗎”,她抖了抖那張紙,盯著紙張看了會兒,突然皺起眉頭,懊惱道:
“那天叔父給你解咒的時候我就在門外,我藉著門縫看了好久,始終沒看清叔父給你解咒時捏決用的手法,不過咒語我倒是聽見了,當時邊聽邊記,記的還算完全,回去後拿筆謄寫到一半的時候叔父來了,一來就要檢查我功課,非要我背什麼《拾掇記》,我沒辦法,只好硬著頭皮背了,然後,我就把那後半截咒語給忘了”
七君聞言噗嗤一聲笑了,悠悠道:
“老師肯定知道你偷聽了,故意讓你背書忘記的”
“是啊,我想也是,可是好歹我也記了一半啊,到底也算有收穫”
“你就沒想過拿這一半咒語去機樞閣碰碰運氣?”
“別提了,去了也沒用”
七君後來一想覺得也是,郭曉是天才,雖過目不忘不至於,但記東西的本事絕對不俗,封魂師靠的就是記憶,天下的咒術千千萬,捏決手法又不盡相同,倘若不將這些爛熟於心,將來勢必會在對敵中吃虧
晴天都乃封魂師一派中最為出眾的門派,其授教弟子的首要課業便是背誦,不懂行的人會說封魂師是所有修行派系中最容易的,只要會背書就行,實則不然,單論記憶,本身就是一門很深的學問,封魂師不比修仙修劍,它需要更多的是天賦,並非後天努力就可以學成,所以但凡好一點的封魂師天資都高,記性都好,而郭曉的天資尤其高,記性尤其好,雖不至通天曉地的地步,但只要是書本上有文字記載的,她就知道,更何況機樞閣內所有書本文章她皆熟讀熟記,既然東西都記在她腦子裡,自然也就省去了到機樞閣查閱書本這一步,因為連她都不知道的封魂咒術,機樞閣一定無本記載
“你看”
郭曉把那半截咒語遞給七君,七君拿起一看,思索片刻,失望至極的嘆了口氣:
“原來如此”
“你也認出來啦?”郭曉驚喜的說道,七君把紙放在一旁,沒有再看
“衝雲破霧咒麼,原來老師是用這個幫我解的咒……”,她搖了搖頭,神色透著些許落寞:
“看來這禁錮咒的解法,連老師和郭伯伯也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