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其實也不太意外,七君在心裡這樣想
按理說,郭雲善並不是雁七君的對手,倘若真要打起來,誰輸誰贏也不一定,可現在的情況是,七君不僅靈氣被封,還拖著個同等境況的安尋逸,倆人加一塊也是毫無勝算,著實佔盡了下風,而且郭雲善這個人向來冷血,從不通融,以前七君被他抓過的次數沒有一百也有九十九,哪一次都是直接發配禁閉,從不見他從輕發落,久而久之,七君也被他惹出了脾氣,逃學不成,就變著法兒的整他報仇,有一次,七君連埋伏帶偷襲的把郭大少給綁了,最後還打了他個鼻青臉腫下不了床,惹的郭映都看不下去了,乾脆警惕他不要去招惹雁七君
七君只道是老天爺不待見她,難得在晴天都偷一回東西,好死不死被他郭雲善給逮了,這下真的慘了,郭大少什麼手段她雁七君太知道了,倘若不被他整的蛻幾層皮,也非得被他刮幾塊肉不可
郭雲善盯著七君,眼睛亮的如同發了光,那眼神,簡直就像是獵人逮捕到了追尋已久的獵物,興奮的都快笑出聲來了
“雁七君,你當真以為我在庭院沒發現你?”
七君硬著骨氣答:“我就知道,你是裝的”
郭雲善勾一勾嘴角,笑容詭異又陰冷:
“我給過你機會,是你自己不把握”
“郭大少當時不抓我,還不是為了弄清楚我來晴天都的目的,你一路跟我到機樞閣,不就是想趁我幹壞事的時候來個人贓俱獲嗎”
語畢,郭雲善往前走了一步,同時七君和安尋逸往後退了一步,郭雲善察覺到這點,覺得稀奇,於是就又往前邁了一步,果不其然換來七君二人的再次後退
郭雲善笑的更陰冷了:
“你說的不錯”,他說著,從袖中掏出一本書來在七君眼前晃了晃,七君定睛一看,隨即一摸自己空空如也的袖子,心說:見鬼,什麼時候被他順走的
安尋逸始終護在七君身前,不過也沒有顯的多豪邁,畢竟他靈氣被封,連封魂術也不會,真要打起來,還得靠七君保護他
這時候,郭雲善突然調轉視線,掃了安尋逸一眼:
“你就是那個餘孽?”
他的語氣非常不客氣,居高臨下的姿態盡顯他對安尋逸的藐視,可安尋逸似乎並不在意,他現在滿腦子都在組織逃跑計劃,沒閒功夫瞎較勁,所以對於郭雲善剛才那般戲謔的口吻,他也只是回了個不屑的眼神,敷衍的不能再敷衍
郭雲善對他的反應頗為驚訝,正要開口再說些什麼,七君插了進來:
“郭大少,我們現在人就在這,這裡是你的地盤,我們打不過也逃不掉,你要想抓我們,還不是易如反掌?”
“雁七君,你少在這給我耍嘴皮子,你到底想說什麼”
“你看,倘若你憑一己之力,抓住了我們兩個大逃犯,那功勞豈不都是你的,不也威風凜凜嗎”
七君笑盈盈的說著,不等郭雲善反應,立馬接著剛才的話繼續:
“事到如今,我倆束手就擒隨你處置,你呢,人也抓了功也立了,威風也耍夠了,既然你目的都達到了,何不把那書賞我看一眼,看完就還你,權當積德做好事了”
郭雲善幾乎是等著七君把話說完,然後當著她的面,轉手將書收回了袖中
他問:“你在找什麼?”
七君一看沒戲,厭煩道:“不告訴你”
“那就別看了”
“別別別,我真有急事”
七君急的往前湊了湊,伸出手道:“郭大少,郭督衛,看在你我相識的份上,書借我看一眼,就一眼”
郭雲善不買賬,眉峰一挑:
“什麼急事,說來我聽聽”
“哦,那你聽好了……”,七君頓了頓,而後立馬大喝了一聲:“安尋逸!”
安尋逸剛回憶完返回路線,順帶在心裡演練了幾遍,基本沒問題,七君一看時間也拖的差不多了,現在趁著郭雲善自以為把握住了局面,正是開溜的好時機,俗話說的好: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跳!快跳到窗戶外去!”
七君急的汗都下來了,邊喊邊跑,安尋逸聽話的很,一聽七君喊“跳”,二話不說就往窗戶外跳,可他剛一跳出去,立馬就反悔了,因為他發現,七君壓根沒跟上來
她不僅沒跟著一起跳,反而還向著反方向的郭雲善猛撲了過去
安尋逸當時就懵了:
“雁七君,你往哪跳啊”
“廢話什麼,你先走,我隨後就來”
七君的力氣不大,巧勁卻足,郭雲善被她一個猛撲撞倒在地,這才剛爬起來還沒站穩,就又被她迎頭一擊撞上了牆,七君趁他沒回神,趕緊手腳並用,兩手一環就箍住了他的腰,蛇一樣把他纏了個結實,郭雲善掙脫不開她,氣的只能拖著她一步步走,剛想抬手捏個決,卻又被她咬住了手腕
郭雲善氣急敗壞,邊罵她還邊跺腳:
“雁七君你是瘋了嗎,跟畜生一樣學會咬人了是吧!你叫你鬆口你聽見沒,鬆口!……”
安尋逸已經離開這裡有一會兒了,七君知道,他一定記得返回後山的路,只要途中不出意外,以他的腳力,絕對可以很快跑到刨坑“小道”……
“啊啊啊啊啊啊”
突然,一陣狂嘯聲傳來,霎時響徹了整座機樞閣,郭雲善忽然就不說話了,七君聽這聲兒耳熟的不行,正納悶的,忽就見安尋逸披頭散髮的從窗邊一飛而入,竟是來了個閃亮登場
這個天殺的,怎麼又跑回來了!!
只見他飛快使了個“風雲鴻雁”的決,給自己周身罩了一層薄薄的霧氣,那霧氣形似一尊鼎,不僅幫他抵擋住了郭雲善突如其來的一掌,還順帶亂了他的神,嚇的他誤把“風雲鴻雁”當成了乾坤鼎
七君一把推開郭雲善,縱身一躍,正好衝進了安尋逸懷裡,安尋逸穩穩接住她後,一路狂奔,逃命中還不忘教訓她幾句:
“雁七君你瞎搗亂,那時候跟我走不就好了,往別人身上撲什麼”
七君閉目不語,兩手攥拳,逃避似的往安尋逸懷裡縮了縮
其實他們心裡都清楚,晴天都是逃不出去的,可即便如此七君也想讓安尋逸先走,而安尋逸也會不顧一切的回來救她,就算他倆最後都被抓入晴天都鐵牢,也不遺憾
……
結果很顯然,他們驚動了郭映和郭司,驚動了整個晴天都,眾弟子聯合圍堵,把他倆圍了個水洩不通,七君一看形勢嚴峻,插翅也難飛了,便乾脆自認倒黴,和安尋逸一起乖乖投降了
他倆最後被郭映扔進了鐵牢關押,什麼手銬腳銬都用上了,郭司到底心疼七君,好賴將她接出了鐵牢,改成禁閉,禁足她在以前居住過的院子裡不得自由,不僅設定了多重把守,還派了郭雲善坐鎮監督
七君為此備受煎熬,一方面擔心安尋逸在鐵牢的情況,另一方面又發愁靈氣被封一事,她每天過的憂心忡忡的,郭雲善看的緊也就罷了,怎麼連個來看望自己的人也沒有……
就在七君一度懷疑自我,企圖進行深刻反省的時候,院裡的大門,終於第一次被除把守弟子以外的人推開了
這一日來了個不速之客
此女名叫郭曉,乃是郭映的小女兒,郭雲善的妹妹
無錯書吧郭小姐名聲大,脾氣爆,功力超群,天賦異稟,人稱封魂小天才,郭大奶奶是也
郭曉雖是個小輩,卻也能頂著個小天才的頭銜次次名上清明榜,甚至還進過前三甲
郭曉是封魂師,專注修煉封魂術,不涉及其他門道,對於這點七君總誇她難能可貴,畢竟現在的年輕人都愛逞強修全能,也就是劍道、封魂等樣樣都學,學還只學個七七八八,哪一門都修不好,反不如上一輩“師承一門精修,專注高於廣羅”的理念,這一點,郭曉就是最好的例子,她的出色不僅證實了老一輩修行人的理念,同時也拉回了不少效仿雁七君之道的修行者,算是個影響流派的人物,所以說四海之內,但凡是提起能與雁氏七郎匹敵抗衡的女輩,當屬郭曉無疑了
她來的時候,七君剛起床,正倚在窗邊曬太陽,邊曬太陽還邊嘆氣,嘆著嘆著,忽就瞧見門口進來個個頭小小的姑娘,那姑娘走路一步一跳活力滿滿,七君一眼認出了她,連忙招手示意要她進屋來
郭曉同把守弟子交代了兩句,很快那些弟子就都撤下了,她一路暢通無阻的進了院子,一進來就看到七君衝她打招呼
“哼”
只見她笑臉盈盈看了七君一眼,而後猛的撇過頭,撅起嘴,高仰著下巴,大搖大擺的就過來了
她走進七君的房間,先是環視一週,而後大覺不爽,七君看她那般正經模樣,著實忍不住笑出了聲,忙就動手掃了一下椅子上的灰,做作的擺了個“請坐”的手勢
郭曉受用的很,一本正經的坐下了
她一臉清高的說:“你回來做什麼”
七君喝了口水,笑道:
“我樂意”
郭曉一聽,立馬氣炸了,枉費她剛才裝了那麼半天的冷傲小姐,結果卻被七君一句話就給逼出了原形,萬幸,郭大奶奶這“一點就著”的火性子,果然沒變
只見她把桌子一拍,眼睛一瞪,指著七君的腦門就是一通怒吼:
“雁七君,你以為晴天都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嗎,你當這是哪,逛戲園子啊,真是恬不知恥,太把自己當回事兒了,別以為自己姓雁就是個多了不起的人物了,我告訴你,你就是個處處遭人嫌棄到處給人惹麻煩的掃把星”
七君聞言,無動於衷,她感慨,郭曉這丫頭真是一點兒沒變,滔滔不絕罵人的本事只增不減,也是能耐
郭曉這番罵著,七君那邊聽著,時不時二人還喝一口水,然後又接著繼續方才的仗勢,七君聽的犯困,左顧右盼之下,無意瞟到了郭曉的腿傷
“你的腿怎麼了,為何纏了這麼厚一圈紗布”
郭曉罵的正起勁,被七君這麼一說,氣勢瞬間弱下去不少:
“要你管,少在這兒菩薩心腸假慈悲了,你不就是想笑話我嗎”
她嗓門小了不止一倍,話越說越含糊,七君一聽,面不改色道:
“你哥打的吧”
“不…不是”,郭曉連忙否認,七君一副看穿她的表情,悠悠道:
“你闖什麼禍了氣的你哥罰你這麼狠,打哪不好偏打腿……”,七君稍稍心疼了一下,繼而道:
“老實交代,是不是欺負人賣菜小胖了,還是說你又把花大娘的兒子給揍了?”
“你…你你……”,郭曉急了,她從來都受不起七君開的玩笑,次次當真不說,還次次都要罵回去:
“雁七君!你血口噴人!我什麼時候欺負過他們了,你胡言亂語,胡說八道,胡攪蠻纏,胡胡……胡作非為”
郭曉急瘋了,什麼詞兒都瞎搬硬套的往外吐,七君對她的反應受用無比,捧腹笑著:
“哈哈哈……軟骨鞭的滋味不好受吧,我懂我懂,郭督衛的鞭子我沒少挨,感同身受,感同身受”
她說歸說笑歸笑,樂完了也不忘從袖子裡摸出一瓶藥來
“……這是一種恢復經脈的藥,治鞭傷很有效,對恢復疤痕功效更佳,老師昨天剛給我的”
郭曉瞥了一眼那藥,沒有伸手去接
“那是叔父給你的,我不要”
七君把藥瓶捏在手裡,眉毛一挑:
“我有說給你嗎”
郭曉一聽,臉瞬間憋的通紅,七君一見她又要發作,不等她開罵,隨手就把藥瓶扔到了桌上,一邊後退一邊說:
“藥我擱這兒了,用不用隨你”
說完她一溜煙沒了人影,鑽到裡屋不知道幹嘛去了
郭曉氣的發抖,胡亂拿起一杯茶水,剛要喝,卻被不知道什麼時候又竄回來了的七君突然截住
“郭大奶奶,幫個忙”
“雁七君,你搞什麼名堂”
“講正經的,給我上個藥”
“什麼?……”
不等郭曉反應,七君立馬塞了個藥箱在她跟前,然後又不等她同意,刷起袖子就露出了右臂上的傷
“愣著幹嘛動手上藥啊”
郭曉懵了,先是被七君奪了杯子給氣的,後是被她手上的傷給嚇的,可憐郭曉被七君催的火急火燎,還沒來得及問點什麼呢就被七君各種敷衍了事,郭曉是個分得清輕重的人,她雖對七君的態度恨的牙癢癢,但在咬牙切齒的同時她還是立馬開啟了藥箱,一點沒耽擱
她邊上藥邊問:
“你這手是誰傷的?”
七君道:“你覺得是誰”
郭曉見她不願說,噘著嘴道:
“你不說拉到,我才懶得管你”
郭曉給她包紮完後,七君頗為滿意,她簡單活動了一下關節手腕,覺得傷口恢復的還不錯
“對了,你哥是不是在外面”
“不在”
“不在?”七君一聽郭雲善今日沒來值崗,頓時興奮
“那今天是誰值崗?”
“叔父啊”
“……”
方才的興奮一掃而光
“老……老師啊”
七君抹了把汗,默默往窗外看去,正好看見郭司提了鞭子走進來
七君一口涼氣吸進嗓子眼,咬緊牙關道:
“郭曉,我死定了”
“死吧死吧,死了最……”
郭曉忽然不說話了,硬生生把張開一半的嘴給閉了回去,她偷瞄一眼推門而入的郭司,傻笑一聲道:“叔叔叔…叔父…”
郭司道:“結巴什麼”
他走過來將鞭子往桌上一擱,剛坐下,旁邊的郭曉立馬就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那什麼,叔父,我,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她挪著步子往門口走,路過七君的時候還小聲道了句“你保重”,然後立馬沒了人影,大步流星的跑了
郭曉一向最怕她叔父,加上她剛捱過罰,看到軟骨鞭時心都是顫的,也顧不得是不是罰自己用的,反正看見了就跑,她叔父見她毛毛躁躁說話都結巴,本想出言訓她幾句,不料被她溜了,郭司這邊教育不成,只得轉而看向躲在角落裡站的筆直的七君,一臉哭笑不得
“你這是幹什麼”
七君捂著腦袋直搖頭,嘟嘟喃喃道:
“老師我錯了,念在我偷盜未遂,少賜七君幾鞭吧”
“什麼?”郭司滿臉疑惑:“我為何要打你啊”
“那老師為何帶了軟骨鞭來?”
“我這是……”
郭司一急起來就解釋不清楚,直撫額嘆氣,道:
“我這是……哎,剛從鐵牢回來,行頭還沒換下,我這不著急來找你嗎”
“鐵牢?”,七君聞言一陣肉緊,立馬靠近過來
“老師你……你打安尋逸了?”
“這是什麼話”,郭司氣的眉毛一跳一跳的,脾氣一下子就上來了
“什麼叫我打他了,他犯那麼大錯,不該罰嗎”
七君不服氣道:“他犯什麼錯了”
“哼,他在大試會錯的還不夠嗎,需要我再提一遍嗎,俞宮主不下追風令逮捕他已經是寬容至極,他不主動請責,不去闌珊宮領罰,潛逃在外也就算了,如今還跑到我晴天都來偷東西……”
“偷東西的是我”
七君說話一字一頓,哽的郭司一腔怒火不滅反漲
“你說什麼?”
“俞南書……是個意外,混靈嗜血,本身就極不穩定,所以尋逸他從不用劍,大試會那次他是被逼無奈……無心之過”
“南書的命,豈是你一句無心之過可以清算的?”
“我知道”,七君哽咽一聲,仰起頭:
“他的命,我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