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火在楚沐川心底燒了一整天。
第二天，他仍舊跟著曲墨度一起去跑群演。
這次是另外一個劇組，不必擔心遇到趙蓓蓓和她的經紀人。
依舊是古裝劇組，他們依舊坐在一邊的石凳上等待開機。
萬幸的是，這次開機的時間比較早，他們趕在中午之前就可以拍攝了。
他們是主角們的背景板，只需要在路上走過去走過來就可以了，對於他們最重要的任務是，不要阻擋主角的鏡頭。
曲墨度被安排做街上的攤販，旁邊豎了一根高高的酒館旗幟，招攬生意。
他則是路上的行人。
反正是自由發揮，楚沐川就站在曲墨度的攤位前，背對攝像機，裝模作樣跟他討價還價。
“喂，你不要一直站在這裡啊。”曲墨度笑得一臉市儈，像是一個真正的攤販一般。
“有什麼關係，我走路上看上了你這攤上的東西還不行嗎……我要買你這個面具！”楚沐川指了指放在最顯眼位置的狐狸面具。
“沒問題，客官，這個面具只賣一百萬，童叟無欺！”曲墨度暗暗瞪了他一眼，繼續笑得市儈。
楚沐川眨眨眼，“墨墨你好厲害，這群群演裡，就你演得最像菜市場的大媽！”
“你懂什麼，我可是看過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演員的自我修養》！”被人誇，曲墨度也忍不住彎了彎唇角，又想起自己是在演戲，趕緊回到角色裡。
“厲害！”楚沐川給他豎了一個大拇指。
剛想再說什麼，他猛然臉色一變，“墨墨小心！”
身體比腦子反應更快，他一個箭步，就將曲墨度推開。
嘭——
楚沐川腦子一片空白，閃過很多東西，過去像是爆炸一般滾滾地湧入腦海。
“郝健！”
眼前被流下的鮮血染得血紅，他透過厚重的鮮血看到倒在一邊的曲墨度。
墨墨沒事就好，楚沐川反射性地朝他笑了笑，最後暈了過去。
——
一片灰白的空間中，有一道人影在晃動。
誰？
楚沐川想要看清楚那是誰，可無論他怎麼睜開眼睛，怎麼揉搓雙眼，都無法看清。
他視力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差了？還是兩次撞擊，讓他的眼部神經出現了什麼問題？
楚沐川拍了拍腦袋，想要讓自己看清楚面前搖晃的人影到底是誰。
近了，更近了。
他終於看清楚了那人是誰——
是他最敬愛的叔叔，也是公司副董，趙加利！
他笑得猙獰，揮動著拳頭，朝楚沐川歇斯底里吼叫：
-楚沐川，你怎麼還不去死？
拳頭飛速迫近。
楚沐川想要躲避，睜開眼，眼前白茫茫空蕩蕩的，哪裡還有什麼趙加利。
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吸入鼻腔，刺激肺部，讓楚沐川咳嗽出聲，察覺自己還活著。
“你醒了？”
楚沐川轉頭，曲墨度既驚喜又憂慮的臉龐迅速放大。
“你感覺怎麼樣，身體有沒有痛？腦子還會不會暈？”
楚沐川反射性給了他一個安心的微笑，“不要擔心，我沒事，我現在感覺還不錯。”
“不行，我不放心……醫生，我給你叫醫生！”曲墨度拔腿往外邊跑。
楚沐川把人拉住，“叫醫生按這個鈴就好了，不用特意跑一趟，就像這樣。”
他伸手拿起一旁的呼叫器，按下按鈕，走廊上就響起了他們求助的播報聲。
沒一會兒，醫生匆匆趕過來，在曲墨度焦躁地等待中，將楚沐川檢查了一遍。
“病人目前沒有什麼大礙，我們仍舊建議楚先生留院觀察到明天，方便看看還有沒有什麼沒有檢查到的病症。”
楚先生？
楚沐川的表情一僵。
他這才發現這件病房佈置不一般，不像是尋常病房一樣是多床位，而是隻有他一個床位。
他心裡預感不好，下意識朝曲墨度瞧了一眼。
墨墨似乎沒有聽出醫生話裡的錯漏，認真仔細地聽從意見。
“謝謝醫生，我知道了，那就按照您的建議來辦吧。”曲墨度的面色很平靜，朝醫生點點頭。
醫生又細緻耐心地叮囑幾句，曲墨度耐心傾聽，認真記下。
等醫生離開，楚沐川想說什麼，卻被曲墨度阻止。
“你餓不餓，想不想吃點什麼東西，我給你去買。”
看來，墨墨不想跟他聊他身份的事情。
楚沐川很快控制好了自己皸裂了一瞬間的表情，迅速擠出一個笑容，“好啊，你吃什麼我就吃什麼。”
曲墨度笑了笑，沒有說什麼，轉身離開。
楚沐川看著他反常的笑容，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識抓住了他的手。
曲墨度扭頭，“怎麼了？”
楚沐川嘴張開又閉上，最後努力擠出一抹笑容，“路上小心。”
“安啦，我又不是未成年。”曲墨度擺擺手。
不捨地目送曲墨度離開，楚沐川低頭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病號標誌。
楚沐川，男，30歲。
醫院現在都是用身份證或者醫保掛號，即使沒有，也會錄入病人的資訊，看來，他是楚沐川這件事情，已經暴露了。
他擔心的是，有沒有人會去威脅墨墨，讓他難堪。
楚沐川皺緊眉頭，聽見門把的轉動聲，望向門口的方向。
高跟鞋敲擊地板發出清脆的聲響，一瞬間，楚沐川已經猜到是誰了。
趙蓓蓓，他青梅竹馬的妹妹，趙加利的親女兒。
想到趙加利，他心情有些複雜。
他年幼的時候，父母去世，只剩他孤身一人，楚氏是身為父親摯友的趙加利一手撐住的，他十分感激他，沒想到，他竟然生了侵吞楚氏資產的主意，並加害自己。
趙蓓蓓在楚沐川的床邊站定。
“沐川哥……哦不，郝健，你好。”她手捧一束康乃馨，眼睛紅紅的，似乎剛哭過，嗓子也喑啞了。
楚沐川微微頷首，不管怎麼說，這件事情趙蓓蓓應該是沒有參與的，她向來對自己盲目崇拜，不可能做出對他不利的事情，他也不忍因為他父親的錯誤而遷怒於她。
“蓓蓓。”
趙蓓蓓愣住，隨即眼泛淚花，撲到了楚沐川的懷裡，“沐川哥，你終於想起我了！我還以為，還以為……嗚嗚……”
她哭得驚天動地，似乎受了很大的委屈。
趙家捧在手心呵護的小公主，也是曾經他楚沐川像親妹妹一樣疼愛的女孩，自然是受不得自己不認她的委屈的。
“好了，我這不是記起你了嗎？”楚沐川拍了拍她的背安慰。
等趙蓓蓓好些了，他才問起心中最關切的事情，“在我昏迷的期間，沒有發生什麼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