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女偶像僅僅一面之緣,就值得我如此在意嗎?
我的眼睛,似乎擁有了放慢時間的能力一樣。
經過她身邊的我,甚至能看到從她身上散落的香水,和展開笑容的餘味。
令我不安的是,即將發生的事情。
“辛苦你們了!”她恭敬地對我所在的方向,頷首致謝。
而我的身後,是和我一樣,穿著銀色表演服的舞蹈隊員。
隨著主持人的報幕聲,我和其他舞蹈隊員一起,表演了一出現代舞。
雖然,每一個動作,都是這一週集訓的結果。
我、白聰陽、澄月,甚至根本不是校舞蹈隊的成員。
“沒有人會真正關心我們的表演。”白聰陽在接這個任務的時候,曾經如此說道,“和其他無聊的學生表演一樣,我們只是去暫時按捺住觀眾們的熱情,然後,壓軸上場的女偶像安古雅將引爆全場,然後,我們偵探事務所的任務就完美謝幕。”
然而,我心裡只有一股無名怒火?
我們偵探事務所,為什麼要接這種舞蹈表演的任務?
或者再深想一步,為什麼我何妄言,一個剛擺脫殺手身份的名偵探,要和沒什麼推理能力的白聰陽,以及盜用姐姐澄月名義讀書的澄空,組成一個偵探社?
“一個雜物間,就能滿足你的夢想了嗎,社長?”當初白聰陽為了能和我合作,沒少費唇舌,他告訴我,“只要你願意和我合作,我哥白蓮的公司和學校簽訂了校企合作協議,所以,他在學校行政樓的那間大辦公室——無言設計工作室,可以直接作為我們的偵探事務所,並掛牌運營使用。不僅如此,我哥還能幫我們註冊公司執照,再又我來處理稅務相關的事宜。不僅如此,澄月具有的能力,可以幫助我們在校外擴充套件業務。或者說,你從魔術社退出後,全心開展偵探業務,就只是為了解決一些雞毛蒜皮的校園案件嗎?”
“你們只要保證,在迎新晚會結束前,安古雅不會被這個男人騷擾就行了!”幾天前,澄月帶著一箇中等身材的普通男人——範立仕,來到了我們事務所。
他從懷裡掏出一張照片——上面是一名頭髮微卷、面板偏黑的青年,放在了桌上,說道:“他叫啟帆,是你們西南城市師範大學中文系的學生。公司已經明令禁止這個人接觸安古雅了,但是,他還是像私生粉那樣纏著安古雅,最近,我們來到你們學校這邊參加迎新表演。我們發現,他竟然已經出現在我們居住的酒店中。”
很快,作為法人的白聰陽,立刻就和範立仕簽署了相關合同,並且預收了一千塊作為定金,事成之後再付尾款三千六。
可是,直到安古雅站上光芒四射的舞臺,一段記憶才突然闖入了我的腦海中:
那是在另一個時空,作為殺手的我,還在魔術社裡,潛心研究撲克魔術時候的事情了。
“你沒聽說昨晚的事嗎?”當時,魔術社社長於決,一把推翻了桌上的紙牌塔,對我說道,“昨晚你不上臺,我只好代表魔術社,在迎新晚會上做了表演。我是第七個節目,表演了乾坤袋,空手出花,紙袋花箱等幾個手法之後,現場氣氛還算不錯。當我下了舞臺,還有好幾個學妹要了我的聯絡方式,之後會加入我們社團……扯遠了,後來,最後一個節目的時候,那個女偶像安古雅做了壓軸表演,唱了三首歌。謝幕的時候,舞臺上飄滿了禮炮碎片,燈光也在胡亂照射。就在這個時候,原本算是晚會亮點的巨大螢幕突然倒了下來,砸在了安古雅和一個正給她送花的男粉絲身上。那個男粉絲只是擦傷,而安古雅在送入醫院之前就已經陷入昏迷。聽說有腦出血,頸部也有嚴重傷勢,頸椎爆裂骨折導致神經線受損。搶救了一晚,剛才經紀公司在她的社交平臺上釋出了公告,證明她已經死亡了。”
“你不覺得很可惜嗎?”感情充沛的於決,在我面前聲淚俱下,“她可是去年在我們學校的校花評選上奪魁,結果被大型演藝公司簽約,星途閃耀的同學啊!而且,她火了之後,還肯回到母校為新生演唱,你不覺得她很念舊嗎?我還買了她的單曲CD,還好沒拆封,看來又要增值了。她參演的電影《追夢之舞》過幾天就要上映了,該怎麼說呢?”
說到這裡,於決停頓了一下,講出一句讓我難忘的話:“要是我能回到昨天就好了,我一定能救她的!”
然而,此刻從舞臺上走下來,與微笑著的安古雅擦身而過的時候,我才意識到,作為名偵探重生的我,才是有機會救下她的那個陌生人。
“安古雅,你不要上臺啊!”可是,當我想起這一切,衝著安古雅大喊的時候,安古雅只是回過頭,微笑著向我揮了揮手,就走入了掌聲如潮的舞臺之中。
“不好意思,現在不能讓你進去!”兩個壯碩的保鏢,攔在了舞臺入口,把我輕鬆推開了。
“怎麼了,妄言?”白聰陽把我從地上扶起來,關心地問我。
“舞臺要出事了,安古雅可能會死!”我大聲喊道。
“是你的預知能力閃現了?”白聰陽驚喜地看著我。
一直以來,他都把我能看到另一個時空的能力,誤解成為了預知能力,所以,和我開偵探社的他,對我算是滿懷期待吧?
“跟我走!”澄月突然牽起了我的手,帶著我往樓下跑去,她說,“我知道,演藝公司的人,在舞臺旁邊搭了一個架子,上面有個猥瑣男人負責現場的音控,那裡有話筒!”
沒想到,這個像是草臺班子一樣的偵探事務所,竟然還有擁有運轉下去的可能性。
於是,一股澎湃的熱氣湧入我的腦中。
澄月毫不客氣地從負責音控的男人手中,奪走了麥克風,遞給我:“說吧!”
與此同時,安古雅像眾星所捧的明月一般,唱著最後一曲悠揚的歌。
是音樂好聽嗎?
我覺得不是的。應該是白色的長裙,和她如月色一般的氣質,感動了臺下的觀眾吧?
“安古雅,快跑,顯示屏要掉下來了!”一瞬間,我用盡全力的聲音,透過麥克風,傳達到了在場每個人的耳中。
音樂沒停,安古雅的聲音卻停了下來,她認真地看著我,不知所措。
而臺下所有的觀眾也是如此,把目光轉向了我。
“相信我,我是偵探事務所的何妄言,現在的你很危險!”大喊之後,整個人都舒暢了。
所以,我真的能改變未來嗎?
我在心裡,不斷問著自己。
“偵探社年度最佳廣告,就是此刻了!”澄月在我身旁,一邊笑,一邊豎起了大拇指。
“安古雅!”此刻,一個懷抱著鮮花的男人,突然衝上了舞臺。
“他不就是啟帆嗎?”澄月扯著我的袖子,指著那個衝上舞臺的男人,尖叫了起來。
可是,就在這一刻,舞臺上的大顯示屏突然倒塌了。
就在螢幕快要壓在安古雅身上的時候,那男人想要將安古雅擋在了身下,用生命來保護她。
然而,螢幕的側邊還是砸在了兩人之間,分開了兩者。
之後,整個螢幕的重量壓在了安古雅瘦弱的軀體上。
白色的長裙,在我面前染上了血色。
所有觀眾亂成了一鍋粥,尖叫聲、哭喊聲此起彼伏。
以至於,後來救護車到達現場的時候,我都還是沒有回過神來。
“開個臨時會議吧?”白聰陽拍了拍我的肩膀。
之後,我們回到了事務所的辦公室。
沒有人開燈,全部人員坐在了漆黑之中。
見我沒有發話,白聰陽點了一支菸,安靜地等待著。
而澄月,則走進了辦公室的儲物間裡,將一個坐在輪椅上的女孩給推了出來。
“好了,加上不會說話的零重人格少女——艾娜含,我們事務所的人就齊了。”澄月說到這裡,補充了一句,“不過,那個拿著奶瓶的天才嬰兒,能算是我們的員工嗎?”
“既然澄月先開了腔,那麼,我也不妨提出我的小疑惑。”白聰陽低著頭,吐了一口煙,小聲的問道:“目前,我們偵探事務所只有一個難做的決定,那就是,這樣的情況,我們到底還要不要去向範立仕收尾款呢?”
就這樣,我們偵探社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與另一個時空的我不同,今晚的我就一直待在了偵探事務所中。
白聰陽和澄月很早就離開了,只有一言不發的艾娜含坐在輪椅上,被動地陪著我。
兩杯咖啡,通宵未眠,我一直守在電腦的面前,不斷重新整理安古雅的社交平臺。
天很快就亮了起來。
一個急促的腳步聲,和一段敲門聲把我叫醒的時候,我才發現,我可能還是睡著了45分鐘。
“謝謝你,讓我可以救下安古雅,如果以後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一定在所不辭。”一個黑黑瘦瘦的捲髮男闖了進來,一把抱住了我。
原來,他就是啟帆了。
於是,我給他泡了一杯咖啡。
在咖啡見底之前,他幾乎將自己的生平告訴了我:
啟帆。
1988年生,雨城縣人,跟雨城縣大多數人一樣——他也會夢遊。
目前,他就讀於我校中文系。
喜歡說唱,平時在酒吧做駐場歌手。
父親是一家飼料生產公司的老闆,最近給他一筆錢,用於在學校外的商圈開設KTV。
他從高中時代起就和自己的學姐安古雅在交往了。
所以,當安古雅來到本校讀表演系之後,他也晚一年考入了本校表演系。
可是,當演藝公司和安古雅簽約之後,有一條條約是關於限制旗下藝人戀愛的。
原則上,只要不公佈戀情,他們倆還是能在地下談戀愛。
可惜,啟帆最近對外曬出了他和安古雅的合照,讓公司很憤怒,繼而開始根據條款限制兩人的見面。
當然,啟帆根本不以為意,只要有安古雅的地方,他就會跟著。
“沒想到,被螢幕砸了之後,我幾乎一點事情也沒有,就手上有些擦傷。”他晃了晃纏著繃帶的左手,說道:“可是,我卻聽醫生說她腦出血,頸椎爆裂骨折什麼的話。一度,我還看到醫生對經紀人說,要簽署病危通知書什麼的。後來,我太累了,在病床上睡了一覺。醒過來之後,安古雅就已經可以坐起來說話了,簡直是奇蹟。所以,要不是你用麥克風大喊,我又及時趕到的話,可能阿雅就已經……”
太不對勁了!
我如此想到,但我什麼都沒有說,只是留下了啟帆的聯絡電話,就匆匆送走了他。
“這就是你的第三案了吧?”等我關上門,迎面就撞上了從輪椅上站起身子的艾娜含。
看著艾娜含向我走來,我儘量裝作毫不驚訝的樣子問道:“零克怎麼樣了,還在因為預選賽的事情低潮嗎?”
“嗯。”艾娜含拿起桌上的筆,抽出印表機的一張白紙,就寫了起來:“由於我在這個世界的身體,患上了零重人格的病症,所以,有些事情就只好麻煩到你了。這次,我可能也只能撐到十五分鐘左右。不過,零克研發了一個智慧系統,可以植入到我的身體裡,之後,在我的人格不在軀體的時候,只能系統還是能驅使我的身體,應付一些簡單的活動,比如洗漱、吃飯、上課、走路、睡覺等等。到時候,還是需要你看著我。”
說到這裡,她將寫好的紙和一把鑰匙放在我手中,說道:“這些東西,幫我回老家拿一下吧!”
我看了一眼清單:
鏡子、牙刷、牙膏、沐浴乳、幾套換洗的衣物、還有內衣褲……
對於這個清單,我明明還有很多問題想問,但是,她已經閉上了雙眼回到了輪椅上,恢復了昏迷般的狀態。
“還沒十五分鐘呢?”我忍不住吐槽道。
但是,接下來,我還得推著輪椅,走3公里的路,把她運回在雲野小區。
要知道,她在雲野小區租的房子,不僅沒有電梯,還在六樓。
我得將她和輪椅分成兩次,運回她的家中。
想到這裡,我忍不住喊道:“零克,你的智慧系統,到底什麼時候能開始使用啊?”
當然,以零克現在的心情,他是不可能回覆我的。
有什麼辦法呢?
在全國名偵探大賽召喚我之前,我就只能在2008年的大學校園裡,繼續以偵探的身份鍛鍊自己了。
因為,不管是做殺手也好,做偵探也好,我都不想輸。
當晚,我再次夢到了那一群夜晚夢遊的雨城縣居民,他們又在城中心集了合。其中一個人,正是閉著眼睛的啟帆,他似乎發現了我,所以朝我揮了揮手,洋溢著善良而美好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