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楊蓁去鋪子時,就發現鋪子門口圍了人交頭接耳的,只是少有人跟往常一樣走進鋪子。
“蓁娘子!你來了,今日三大行派人來傳話,說,說……”
“說什麼?”楊蓁自知已經和三大行鬧得不可開交,裡子面子都顧不住,只是沒想到三大行的人來的這麼急。
“說,限我們半個月騰了鋪子……”元娘子為難。
“曉得了,這幾日且先撐撐,我去外頭看看,不會折了姐妹們的生計。”
自收到三大行的通牒,楊蓁也不閒著,成日早出晚歸,但遲遲未能尋下合適的鋪子。
府城這地界兒金貴,說是寸土寸金也不為過。
楊蓁雖掙了點錢,可也沒什麼本錢大手大腳花錢如流水,租鋪子這種事上還得精打細算才好。
“阿蓁!你可想我了?”楊蓁拖著疲憊的身子一回家,便見院中石凳上坐著許久未見的楊寶妮,楊寶妮一見他也激動起來,撲了過來。
姐妹相見自是要暢談,說起寶妮為何來府城,寶妮五分誇張五分真實,捏了一把桌上的瓜子,開始絮絮叨叨:“爹孃嫌我煩,把我趕出來了!阿蓁,我如今走投無路了,你可要收留我呀!”
楊寶妮半真半假的誇張模樣逗得楊蓁直髮笑:“里正叔和嬸子那麼疼你,緊著你還來不及,哪能嫌你啊!罷了,你既然來了,只管住下,我這院子小,但是屋裡的床卻大!等明日,帶你去見三哥和玉姐姐,你在府城也不算無依無靠。”
“阿蓁!你真好!嘿嘿!”楊寶妮似乎又想起什麼,喝了一口水,繼續道:“對了,自你大伯和三叔分家之後,你大伯家倒是過得越發好起來了,前些日子,你堂哥娶了親,雖說取了個帶著孩子的新寡婦人,可我偶一見,那位嫂子對你堂哥卻有耐心,教著他會做許多事呢!”
楊忠仁本就忠厚老實,以往過得貧弱,無非是要供養三房,現下分了家,一大把的氣力也能存到些家底……也算是好訊息了。
“你三叔又落了榜,如今脾氣更是暴躁不已,怨天尤人,曾喝了酒跟人說,是有人花了錢頂了他,只是這話也就聽個響兒,咱們平頭老百姓無權無勢的,哪能清楚官場裡的道道兒,他管你爺奶要了錢,去城裡找同窗一起學了……”
聽聞這些事情,楊蓁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可這些事情,也堪堪過了幾月而已。
“算了,不說他們了,你今兒可要嚐嚐映南的手藝!”
楊寶妮震驚不已。
因為楊寶妮的入住,小院變得熱鬧起來,在後半夜才安頓下來。
楊蓁帶楊寶妮去找李玉,而她馬不停蹄又外出尋鋪子。
這件事情她沒有跟任何人說,她不想麻煩別人。
“沈先生?”楊蓁路過一處藥鋪,見到了熟人沈謙正端坐在案前替人診脈。
“楊姑娘?!好巧,你怎麼來了?這裡有些偏。”沈謙一心二用,一邊替病人準確無誤寫了方子,一邊交代醫童看茶。
“說來也慚愧,我是來租鋪子的,城中那些繁華街道的租子有些超出預算了……”楊蓁一笑。
“租鋪子?賣成衣?”沈謙記得她是幹什麼的,“我這鋪子樓上還有一間鋪子,我本是要一起租下的,可很多病人上二樓艱難,我便放棄了,那鋪子如今還閒置著呢。”
楊蓁眼睛一亮,“沈先生能否幫我引薦一下店主,租子有商量的餘地便好。”
“這有何難,我和房主還算相熟。”沈謙是個熱心腸的人,當即就跟楊蓁打了包票。
在沈謙牽線搭橋下,楊蓁以每年八十兩的租金租下了那間鋪子。
了了心頭的一樁大事,楊蓁要請沈謙吃飯,以表感謝,沈謙推脫不過,從容赴約。
只是到了酒莊,見楊蓁身旁坐了一位妙齡女子,臉上遮了薄紗,正要使出風流性子說幾句怪話,卻一眼認出楊寶妮就是當時踩到他還口出惡言的人!
當即就要憤然離席,楊蓁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沈先生?”
“你與她是何關係?”沈謙臉色並不好看,但總歸有些風度在身上,還是耐著性子問了出來。
“她是我同鄉好友,得知你幫了我大忙,特要一起來致謝,只是,我見沈先生臉色不好,是何緣故?”
“你!她!罷了!難為你有心,只是我記性一貫好,尤其容易記住那些開罪我的人,你這好友與我也算孽緣……”沈謙慢吞吞走過去,本以為那女子會跟自已針尖對麥芒掐起來,可人家根本就不記得他。
倒是讓他有話說不出,有氣撒不出,看著楊寶妮爽朗熱情的笑,沈謙一時好奇,這人竟像是有兩副面孔一般。
“我聽阿蓁說了,多虧了沈先生仗義相助,她還有事喝不了酒,我這個好友替她敬沈先生一杯!”楊寶妮卸了面紗,大大方方露出臉頰上的胎記,絲毫不在意沈謙投來的驚訝目光,乾脆利落喝光了酒。
酒香綿長,她有時候會陪著她爹喝幾杯,久而久之,倒是小小地練了一下酒量。
沈謙也不扭捏,往日的恩仇都在酒裡了,一笑泯恩仇,君子不與女子計較才對。
想通了,這酒也就喝的順利了。
楊寶妮本就話多,沈謙又是個會捧場的,兩個人竟是一見如故,幾杯酒下肚,楊寶妮滔滔不絕講起了自已的事。
雖是自已的事,但楊蓁在她生命裡佔據著重要的地位,多少也會涉及楊蓁,沈謙頻頻向楊蓁投去驚訝的目光。
“孟青峰?可是一個愛吃滷豬耳朵的老頭?”沈謙突然提高聲音,引得周圍鄰桌都向這邊看來。
“是啊!孟老很喜歡吃豬耳朵……”楊蓁不知道沈謙為何突然激動,只輕聲細語回了他的話。
“是了!是了!那一定是我師父!我是師父收留的孤兒,師父傳授我醫術,帶我遊歷四方,幾年前,師父跟我說我出師了,便一個人雲遊去了,沒想到竟是躲起來了……”沈謙感嘆,“日後你們回鄉,可否順路捎我一程,我想去看一看那人是不是我師父。”
楊寶妮和楊蓁為他感到高興,自是爽快答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