鋪子的事情解決了,楊蓁也鬆了一口氣。
她親自去了三大行,只是等到天黑都未曾見到人,只好將按照市面價格折算的幾個月的鋪子租金交給了鋪子裡的管事。
“公子如今怎的不要求我們留下她了?”三大行的掌櫃一直都在鋪子裡,只是未現身而已,見楊蓁漸行漸遠的背影,一時好奇。
“我原以為是公子看上的哪家姑娘,現在看來倒是我猜錯了,公子既然棄了她,那我們也不必手下留情了,年輕人還是要收斂些鋒芒為好呀!”
這話一出,大家心照不宣,心裡有了計較。
成悅集剛換了新地址,回頭客還未來得及上門光顧,城中突然湧現出一批規模相似的賣成衣的鋪子,衣裳款式相似,但做工時間卻極短,價格也便宜。
楊蓁得到訊息,只是停下了手裡的畫稿,思索片刻,“不必著急,容我想想。”
三大行資本雄厚,仿製成悅集這樣的鋪子不是難事,這是他們給她的下馬威……
眼下鋪子主營女子成衣,偶爾會趕製一些男裝,多數平常百姓都會緊著一身衣裳穿,並不會把衣服當成裝飾品,這也是成悅集的侷限性。
思來想去,楊蓁決定以女子愛好為主,設計婚服。
只是,畫稿容易,但是要增加現代婚紗店的經營模式,除了出租婚服之外還得請畫師……
經過多方打聽,楊蓁來到了崇文館。
崇文館是時下讀書人集會的地方,多是一些家境殷實的學子來此,楊蓁是來碰運氣的,說不定可以撿漏撿一個缺錢的窮苦讀書人……
讀書人自古清高,不屑於與商賈同流合汙,這是楊蓁最擔心的……
“這位姑娘,可要代寫書信?字型您隨意挑選,三十文一封。”
楊蓁還未仔細尋找,就見路邊穿著豆青色長袍的年輕男子站在一張小書桌前張羅買賣。
“你可會作畫?”楊蓁開門見山。
男子遲疑片刻,微微點頭,“只是作畫需得費些紙墨,要八十文……”說到後面已經聲如蚊蠅,幾乎聽不見了。
“無妨,八十文便八十文,只是我畫的不是花鳥魚蟲,而是人像,你替我畫一幅吧。”楊蓁輕啟紅唇,莞爾一笑,擺好姿勢。
男子見狀,紅了耳朵,出言都開始支支吾吾了,這姑娘怎的如此大膽,光天化日之下竟然當街讓男子作畫,真是不害臊……
楊蓁見他遲遲未有動作,一時還未反應過來,“你還有何顧慮?”
“姑娘行事不拘一格,可也得注意些影響才好。”男子苦口婆心勸道。
楊蓁聞言,反應過來,哭笑不得:“既如此,你便收了攤隨我回家?”
這話更是驚得男子掉了毛筆,洇黑了成色不太好的宣紙,“這,這,這,怕是不妥吧。”
“你一個大男人為何如此婆婆媽媽?你我行事光明磊落,怎會怕瓜田李下,我看這八十文你也不是很想賺,既然你有諸多顧慮,我另尋他人便是。”
楊蓁話畢,未做片刻停留,轉身就走。
男子咬咬牙,終於還是不捨得那八十文,“姑娘請留步,我這就隨姑娘走。”
桌上東西本就不多,只兩隻手就拿走了。
楊蓁心裡笑罵一聲書呆子,等他一同回了小院。
見楊蓁帶了生人回來,還是一個年輕的男子,楊柚和白映南放下手裡的東西一溜煙跑了出來,一臉防備盯著男人。
“蓁姐姐,這位是?”白映南滿眼警惕。
“他是我請來的畫師,為咱們作一幅全家福。”楊蓁解釋,隨即像是想起什麼,“你們去換件好看衣裳來。”
兩個小的一聽這話,覺得新奇,激動不已,回房換衣裳了。
“公子貴姓?”楊蓁請他坐在石凳上,倒了一杯茉莉花茶遞給他。
“免貴,姓汪。汪子興。”男子抿著茶水,打量著院子,好奇這家為何沒有父母大人,但也只是心中好奇,不敢貿然開口詢問。
兩人一時無話,好在兩個小的很快換好衣裳跑了出來,楊柚懷裡還抱著剛睡醒發矇的元寶。
楊蓁輕車熟路安排了三人的位置,“還請汪公子為我們三人作畫。”
汪子興是第一次替人畫人像,往常,他除了代寫書信,還會畫些畫賣,只多是山水,賣不了多貴,今日的八十文是他大膽嘗試說的,未曾想遇到個不砍價的闊綽主兒……
他有些緊張,好幾次差點勾勒歪了人臉,但好在有驚無險,太陽下山前,終於完成了畫作。
汪子興在衣袍上蹭了蹭手心的汗,小心翼翼將畫紙遞給楊蓁,偷偷覷著她的反應,直到楊蓁讓白映南將畫掛起來,他才鬆了一口氣。
“汪公子的畫不錯,不知汪公子可有意願來我成悅集為人作畫?”他的畫達到了楊蓁的預期。
“姑娘是何意?”汪子興洗著畫筆,還不忘震驚發問。
成悅集他有所耳聞,畢竟敢和三大坊的人打擂臺,也不是尋常人能幹出來的事,可他沒想到的是,這人卻是個看起來年歲不大的姑娘家。
“正如汪公子所想,我是成悅集的老闆楊蓁,我想讓你在我鋪子裡為顧客作畫,一幅畫八十文,每月還有三百文底薪……”
“敢問姑娘,是為何人作畫?”他聽過,有些富貴人家會請畫師畫一些不入眼的下流畫作,雖能掙個盆滿缽滿,可母親日夜教導他,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斷然不能為了五斗米折了讀書人的腰……
若不是妹妹病重,每月要吃不少藥,母親是如何都不會同意他當街叫賣,替人寫書信的。
“或許是穿了新衣裳愛美的姑娘家,或許是情投意合的有情人,絕不會是不堪入目的人。”楊蓁對這人大開 的腦洞無奈不已。
“只是,我一個讀書人,怎可……”汪子興遲疑。
“汪公子,讀書是為了考取功名,可若是死讀書,連溫飽都顧不上,難道做了餓死鬼再去讀聖賢書嗎?”楊蓁抬手打斷他的話,並不想聽他的話。
楊蓁的話直接又有些無理,對於一個稍微有些迂腐的讀書人來說,無非是致命的諷刺,可汪子興卻被當頭一棒喝醒了。
是啊,還有什麼比好好活著更重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