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蓁一聽這話,瞌睡立刻消失的無影無蹤,“好,我帶你去,勞煩等我片刻。”
說完這話,就自顧自跑進了屋裡。
唐敬承沒接收到進門的邀請,門外偶爾有人路過注目,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他走進了院子,曲了長腿坐在石凳上。
這是他第一次進來,院子狹小但勝在乾淨整潔,牆邊的花藤茂密,緊緊爬在牆壁上,樹下的貓露著肚皮睡得天昏地暗。
小院溫馨愜意,唐敬承突然有些感慨,自已的院子裡好像沒有什麼生機……
“大人,我好了,咱們走吧。”
唐敬承聞聲抬眼便愣住了。
年輕的女子換了一身天青色的男裝,頭髮用髮帶高高梳在頭頂,儼然一副俊俏公子模樣。
唐敬承覺得新奇, 沒一會便回了神,跟上她的腳步。
兩人並肩走著,一高一低,楊蓁想起守門人的什麼情況便會告訴唐敬承。
而唐敬承對於自已認可的,就簡單嗯一聲,對楊蓁提出的困惑和問題,他也會頗有耐心地憑藉自已多年在六扇門辦案的經驗回答楊蓁。
楊蓁的聲音清脆,一路走來嘰嘰喳喳的,無人注意,甚至連唐敬承自已都沒有注意,一向不喜熱鬧的自已柔和了嘴角。
倒是一片和諧。
唐敬承在經過第三個穿著清涼的女子揮舞著手帕,嬌聲喊著些不正經的話後,眉頭徹底打成了結。
他辦案來過這些秦樓楚館,自然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濃烈的胭脂味兒燻得他頭疼。
不等他發問,楊蓁丟給門口一個小廝一塊碎銀子,“我今兒來找如煙姑娘。”
輕車熟路的架勢讓唐敬承的臉更黑了。
他知道他安置了人,但是怎麼都沒想到她把人安置在了鳳鳴樓。
任誰都想不到,一個身受重傷被人追殺的人會藏在這裡。
好一個燈下黑!
鳳鳴樓裡燈火明亮,絲竹繞耳。
正中間一個大臺子上有幾個女子在跳舞,露著小蠻腰,隨著舞蹈動作,腰間的鈴鐺發出勾人的聲響,臺下的看客如痴如醉,不時朝臺上扔幾張銀票。
包廂裡也充滿了男女的嬉笑怒罵聲。
如煙正彈著古琴,嘴裡唱著吳儂軟語的調子,見是楊蓁,笑意更濃,絲毫不影響手下的動作。
對面坐著一臉陶醉的男人正要起身,見楊蓁身後進來的人,動作一下子停滯住,緩過神來,三步並作兩步走上前,拱手叫了聲“大人”。
如煙這才停了琴聲。
武哲黝黑的臉漲了個通紅,微微彎曲著背拱著手,不敢有多餘的動作。
這副畢恭畢敬的模樣惹得如煙恨鐵不成鋼白了他一眼,繞著二人打量了一圈,緩緩開口:“這就是你常跟我提起的那位不要命的指揮使大人?倒是長了一副好皮囊。”
楊蓁因為如煙的關係,見過幾次武哲,只是沒想到,今日竟然那麼巧,都撞到一起了。
唐敬承的臉黑到了底,一來是第一次聽人這麼打趣自已。
他又不是靠臉吃飯,好皮囊頂什麼用……
二來,還是訓練太輕了,下屬還有心思來聽曲尋樂子,還是有精力不累,看來還得加強訓練,否則人都廢了……
“好啦!你就不要打趣他們了,正事要緊。”楊蓁出聲打破尷尬。
如煙這才捂嘴無聲笑了兩聲,“跟我來吧。”
她是鳳鳴樓出場費最貴的歌姬,自然也有話語權,她定了一間天字號房,讓守門人藏身。
守門人見到楊蓁激動不已,得知唐敬承就是楊蓁曾經說過那個可以幫助自已伸張正義的人,更是激動不已,不顧身上的傷還沒好利索,咕咚一聲跪下:“若是大人能幫我將那些人繩之以法,我一定當牛做馬報答大人!”
“起來吧,我需要了解一些情況。”說著坐到椅子上。
武哲伸手扶守門人起來,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他則眼觀鼻站在唐敬承身後。
唐敬承的問題一針見血,守門人的說辭跟他查到的情況別無二致,基本屬實。
“眼下事情既已明瞭,我帶你去見知府大人,你只需要如實交代就好。”
“多謝大人!多謝楊姑娘!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武哲帶人去了官府,楊蓁也未做停留,和唐敬承一起離開了。
夜已經深了,路上幾乎沒有行人,偶有幾聲犬吠。
“你和她很熟?”唐敬承忍不住好奇發問。
“如煙姑娘很仗義。”楊蓁微微笑道,隨後又像是想起什麼,“大人介意她的身份?”
唐敬承搖搖頭,又反應過來天黑看不見,只好出聲:“只是好奇,並無他意。”
“大人不介意便好,她是我朋友。”楊蓁咧嘴道,方才她確實存了試探之意,聽到唐敬承的話才少了忐忑之意。
她不能以二十一世紀的文明去強制要求這個時代的人,但唐敬承沒有奉承她說假話的必要,他說不介意,那便是真的只是好奇她和如煙的關係。
唐敬承將人送回清河弄之後又回了唐府,去了唐牧亭書房。
唐牧亭收了紙筆,淨了手,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夜深了,怎麼回來了?有事?”
“女學學堂的案子,您還要翻麼?我已經查明證據了,證人也都找齊了。”
“你怎麼開始對這樁陳年舊案感興趣了?”唐牧亭知道自家兒子的性格,突然來找他過問案件,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人命關天,新案也好,舊案也罷,父親別是忘了吧。”
問不出結果,還被反將一軍,唐牧亭直吹鬍子,“真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你爹我何時成了草菅人命的昏官,你說的事我知曉了。”
“走吧,回你的倚竹園,你娘和你祖母日日派人給你清掃著呢。”總歸是當爹的,唐牧亭自我感動。
唐敬承也沒打算離開,也順了唐牧亭的意。
“你性子別老是那麼冷,該熱乎的時候還是要熱乎些,老大不小了,親事也沒個著落,你娘愁的頭髮都白了好幾根,你要是跟你兄長一樣讓人省心就好了。”
許是人上了年紀,總會變得嘮叨。
唐敬承面無表情聽著唐牧亭的話。
從小到大,他最害怕的不是別人家的孩子,而是父親口中的兄長。
他永遠不如兄長聰明,不如兄長懂事,不如兄長讓人省心……
所以,兄長學文他就學武,兄長背書他就掏鳥蛋,兄長成婚生子他就蹉跎時光……
他總是不如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