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陶夭夭湊到陶紅姑身邊，看著她的側臉不說話。

陶紅姑回過頭來看了她一眼：“怎麼了？”

陶夭夭看著路兩邊不斷後退的風景，漫不經心地問道：“娘，為什麼你事事都要我做主啊？”

她發現她娘真的給了她太大的自由發揮空間，可以說是基本散養了，但是她心裡反倒有種空落落的感覺。

陶紅姑愣了一下，很快說道：“你有這個能力，我為什麼要插手呢？”

陶夭夭挽住她的胳膊，頭貼在她肩膀上：“可是我萬一做錯了怎麼辦？”

陶紅姑的聲音和被風揚起來的髮絲一起打在陶夭夭耳朵上，酥酥麻麻的。

“誰都不是聖人，犯錯很正常，做錯了就修正，就像我現在趕車一樣，不斷調整，大方向是對的就可以了。”

她頓了頓繼續說：“只要別犯原則性錯誤，大是大非上要有自己的判斷。不然就像這車子，如果一頭扎進了死衚衕或者摔進了深坑裡，再出來就比較困難。”

陶夭夭趕緊坐起來呸呸兩聲：“哎呀，您舉這例子不好，這不是詛咒自己嘛，呸呸呸。”

陶紅姑側過頭看她一眼：“放心吧，就讓這驢子自己跑，韁繩在我手裡，我會看著它的。”

陶夭夭聽了，覺得她娘說的很有道理，但是隨即覺得哪裡不對，這是說驢子呢，還是說她呢！怎麼總拿她和驢子比！

陶紅姑問她：“你覺得呢？”

陶夭夭：“我覺得是在說我！”

陶紅姑：“巧了，驢子也是這麼想的。”

陶夭夭張牙舞爪地去咯吱她癢癢肉，陶紅姑一邊躲一邊笑：“別鬧了別鬧了，驢子都不聽指揮了。”然後陶夭夭咯吱得更狠了。

過了一會兒，陶夭夭突然冒出一句：“但是這樣，別人會不會對您有誤解啊？”

陶紅姑道：“誤解什麼？”

“誤解您沒用……”陶夭夭小聲說著。

她這幾次和她娘一起行動，她娘都是叫她說了算，她這具身體現在畢竟還小，而且這也不是後世的開明社會。

這個時候都是父母說了算，子女要聽父母的，女人要聽男人的。比如父為子綱夫為妻綱，在家從父出嫁從夫等等。

如果每次她娘都甘願當背景板，肯定會有人覺得她一個當孃的沒用，竟叫一個小丫頭當家做主。

她不想讓別人對她娘有這種誤解。

陶紅姑笑了：“繞了一大圈，這才是你想說的吧？”

“你如果事事都能說了算，那才證明我這當孃的厲害呢！”

“活在別人眼光裡作甚？再說了，他們羨慕我都來不及，啥事都不用我操心，多幸福啊！”

“你看那個郝掌櫃累的，他肯定沒有一個像你這麼能幹的女兒，要不然當個甩手掌櫃多輕鬆啊！還不用自己勞心勞累，還能賺著錢……”

陶夭夭沒說話，是她魔怔了，她知道她娘想讓她野蠻生長，甘當綠葉，但是她怕她娘為此遭受流言蜚語，哪怕是一個瞧不起的眼神，她都不願叫她去承受。

即便她娘不在乎，但是她在乎。

她以後必須要更加野蠻生長，長成一棵大樹，一個龐然大物，那時別人就算想嘲笑她娘，也要掂量掂量她的分量。

陶紅姑見她想開了，騰出一隻手，摸了一下她的頭頂：“放心吧，我只是懶而已。別人不敢小瞧我的，我有嘴會說，再說誰要是把我惹急了，我還有手能動，那就得看她抗不抗打了。”

陶夭夭頓時狗腿子起來：“我娘威武，改天您教我點功夫唄？”

陶紅姑懶洋洋回道：“再說吧！”

驢車駛進村子，她家住在村子最裡邊，所以在所難免遇到村民。

此時秋收已經過半，大家也沒有再急著趕，眼下剛吃過晚飯，都出來了，聚在村裡的打穀場上，三五一群聊著天。

有人就看到了陶紅姑母女倆，那人捅了捅何翠花，何翠花的腿才剛好點，走路還有點一瘸一拐，但是不耽誤她出來拉東扯西。

“那是不是你家大兒媳婦陶紅姑還有你大孫女陶夭夭啊！”說話這婦人也是不懷好意，天天收玉米煩都煩死了，眼下有個樂子看看也行。

何翠花斜眼看了過去，立馬上鉤了：“呸，我家可沒有這兩個人，晦氣！”

婦人噗嗤一聲笑了：“你說人家晦氣，但是人家離開你們之後，都趕上驢車了，你們卻還住著小土房呢！”也不知到底是誰晦氣……

婦人內心想著：打起來啊，快打起來，她好久沒看熱鬧了。

何翠花也不負所望，翻了個白眼：“那個王寡婦還不是住了個大房子，誰不知道她房子是咋來的，最近好長時間都沒看到她了，不知道又去哪裡鬼混了。我看這倆人這麼快弄到驢車，也是有原因的，畢竟是兩個人嘛，那還不快？”

婦人本來是看熱鬧不嫌事大，但是聞言還是下意識遠離了何翠花。

雖說陶紅姑不是她兒媳婦了，但是陶夭夭還是她孫女啊，怎麼能這麼編排呢？

何翠花沒有聽到附和聲，自己猶在滿嘴胡咧咧：“聽說那有錢人家都有些特殊愛好，指不定就喜歡母女倆人呢！”

下一秒，她被一個大力扭轉過來，緊接著一個大嘴巴子就抽在了她臉上，把她頭都打偏到一邊去，然後沒等反應過來，另一邊臉也捱了一下，頭又歪了回來。

眾人都呆住了，早就知道紅姑會功夫，但是親眼一見才知道，這會功夫的人就是不一樣啊，你聽聽這巴掌聲，清脆響亮，多有力啊！嘖嘖。

何翠花被打懵了，又疼又惱，讓她口不擇言：“你是不是叫我說中了惱羞成怒了？你就和王寡婦一樣，你帶著這個賠錢貨，這麼晚才回來，能做什麼好事！”

“何翠花你積點口德吧！人家娘倆是幫我們賣魚去了！”

王桂枝正和兒子兒媳一起，抱著大孫孫，出來遛遛彎，看著這邊人多就過來了，然後就聽到何翠花大放厥詞，王桂枝趕緊出面澄清。

這老太婆心眼太壞了，女人的名聲多重要啊！她自己也是女人，還是夭夭的親人，居然如此惡毒去敗壞人家名聲。

何翠花聞言，跳腳大罵：“她們無緣無故憑什麼幫你賣魚？再說了，你都收了我給你的銀子，你居然不站在我這邊，我看你也是沒什麼良心！”

王桂枝說：“你別在那胡咧咧，你給的銀子分明是賠償。你把我家苞米燒了個精光，還好意思叫我站在你這邊？我可不想和你再有什麼牽扯，誰沾誰倒黴！”

陶紅姑也不再廢話，手直接伸到何翠花面前：“拿錢。”

何翠花愣住了，你打了我，還叫我拿錢？

陶紅姑把手收了回來，漫不經心地翻看著：“你燒了三家地，卻賠了兩家。怎麼，我家的你是不用賠嗎？”

何翠花確實沒想給陶紅姑賠錢，她是放了火，但是也因此付出了代價，賠了另外兩家銀錢，這還不夠嗎？

而且，為著此事楊春燕沒少和她吵架，就連兒子也生氣不和她說話了，就算楊春燕磋磨她，兒子也裝作沒看見。

所以她都要恨死這兩個賤人了，怎麼還會給她們賠錢？

陶紅姑說：“我還以為你這臉叫我打的才這麼大，沒想到你本身就是臉大，你憑什麼燒了人家的地卻不賠償呢？就憑你臉大嗎？”

“還有，你說我像王寡婦？寡婦那可是死了男人的，但是我是和你兒子和離了懂不懂？你一個當孃的，硬說自己兒子死了，我也不好多說什麼。反正他是死是活都和我們沒半點關係！”

“另外，錢你是肯定要賠的，你要是不賠，我就出去替你宣揚一番，你孫子有你這樣的奶奶，我看哪個教書先生能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