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三聞言肉眼可見地神色慌張起來,但也就是一瞬,他又變得若無其事,像鵪鶉一樣跪在堂下。
哪有什麼證人,當時月黑風高,屋子裡除了他以外的人全都死了,此時估計已經去孟婆那裡報到了。
但是很奇怪,縣令喊出這句話後再沒了下文。
空曠的公堂裡安靜的可怕,這裡也不知道斷過多少案,審了多少人,深幽中帶著絲絲縷縷涼意,寂靜的黑夜中彷彿有無數眼睛在暗中窺伺。
張三和王寡婦忐忑不安地等了很久,只聽得滴漏滴答作響,他們心中慌亂,終於忍不住抬起頭來。
這一抬頭,二人險些嚇破了膽。
公堂上方哪還有人?二人膽戰心驚,又左右看了看,那些官差衙役也都不見了蹤影,還有那個臭小子也不見了!
張三和王寡婦下意識地緊緊挨在一起,止不住的哆嗦,他們只覺得寒毛直豎,好端端的大活人怎麼一個都不見了。
此時,公堂上敞開的大門驟然劇烈搖晃起來,二人哆哆嗦嗦回頭,除了潑墨的濃濃夜色,仍是什麼也沒看到。
張三壯著膽子,大喊道:“誰啊!有本事你就出來!來人啊!”
“你是在找我嗎?”縹緲的聲音猛然從張三耳邊炸起。
張三如遭雷擊,不敢回頭,只覺得汗毛蹭一下全都炸起來了,後背登時出了一層白毛汗。
王寡婦顫抖著伸出一隻手指,哆哆嗦嗦朝他身後指了一下,“鬼……鬼啊!”緊接著她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沒用的東西,說好的並肩作戰,卻讓我獨自面對!”張三把王寡婦丟到地上,惡狠狠地踹了一腳,嘴裡罵罵咧咧的。
聽說鬼都怕惡人,也不知道那個鬼有沒有被他這番做派嚇到,想到這裡,他兀自又踹了兩腳。
“這麼兇……咯咯咯,要和我一起玩嗎?”清脆歡快的聲音響起,彷彿從四面八方而來,忽上忽下,忽左忽右。
張三要瘋了,他四下張望著,無能狂怒:“誰?到底是誰?裝神弄鬼,別讓老子逮到,不然扒了你的皮!”
猛然間一襲白衣從他眼前飛過,倏然上了房頂,速度之快讓張三眼花繚亂,他張了張嘴,尖叫聲卻卡在嗓子裡,像是被扼住了喉嚨。
涼風落到了他的身後,張三面色慘白,猛地轉過身來,一個小小身影從房樑上倒吊下來,顛倒的面孔看上去異常詭異。
“叔叔,你是在找我嗎?我們一起去箱子裡捉迷藏吧!快來玩呀!”
張三後退幾步,轉身就要跑,剛轉身,迎面就貼上了一張冰冷的臉。
兩張臉貼在一起,讓張三看不清對方的樣子,只聽到耳邊斷斷續續的聲音:“把人關到箱子裡是不是很好玩啊張三?你和我們一起玩吧!用命來玩的那種哦!”
“嘻嘻嘻。”
“哈哈哈。”
“對哦,有去無回的那種哦!這樣我們就可以一直一直玩下去啦!”
張三猛地抱住腦袋,失聲尖叫:“是你們!”他因極度恐懼和心虛導致嗓子都喊劈了。
是李四和那個小姑娘!
張三瘋了一樣大喊:“不是我,你們別來找我,這都是王寡婦那個瘋女人乾的!”
“是嗎?但是我記得當時你也在呀!”女孩的聲音忽遠忽近,冷冰冰的毫無情緒起伏。
“聽說說謊的人死了要下拔舌地獄哦!”女孩歡快的說著,一邊說一邊從嘴裡掏出了長長的一條,還不停地往外扯。
嘴裡含糊不清地說道:“就像這樣哦!”隨即吧唧吧唧咀嚼起來。
張三嘔了一聲,心理防線徹底崩潰:“我說,我什麼都說!”
“縣太爺呢?哪去了?我都說,快讓我死了吧,算我求你!”張三瘋瘋癲癲地喊著,親孃啊,這鬼在吃舌頭啊!
“叔叔,你還是說謊吧!我還沒吃夠呢!”隨即吧唧吧唧的聲音傳來:“好好吃。”
張三捂住了嘴,他不想被吃舌頭啊!
“要不你先說給我聽聽,你要是如實交代,我就暫且放你一馬如何?”對方循循善誘。
張三也不敢拖延,更不敢扯謊,當即一五一十交待了。
他哆哆嗦嗦地說著,夜裡的場景一幕幕再現,要不是被逼到這份上,他自己都不願相信這些事是他做下的。
隨著他痛苦的描述,那些畫面也越來越真實,到了最後,他自己承受不住,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腦袋一下一下地磕著地面。
“我知錯了,你們懲罰我吧!”
不知何時,一切歸於平靜,外面的天已經露出一點曙光,清晨淡淡的光亮射入了大堂中,光影中折射著微微的塵土,照在了張三的後背上。
張三低垂著頭,看著仍然昏迷的王寡婦,又扭頭看向空無一人的其他位置,他只覺得昨夜像是一場荒誕離奇的夢。
很快,腳步聲傳來,張三抬起頭,是戰洪剛。
戰洪剛剛去補了個覺,神清氣爽。睡醒後聽了師爺以及其他衙役的回稟,他冷冷一笑。
怪不得這小丫頭要三更半夜的審案,原來是藉助鬼神之說。俗話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這張三做了虧心事,黑燈瞎火的一嚇,饒是他嘴再硬,也給他嚇得口吐真言。
確實有人去王寡婦家搶箱子了,卻不是張三,而是李四。
這個李四也是賭場裡的,最近他看餘大勇雖然總是輸,眉眼間卻又一副春風得意的樣子,暗暗跟蹤了他幾次,然後就發現了王寡婦。
李四也饞,但是餘大勇一直在,他有賊心沒賊膽。
昨天他手氣不好,輸的精光,路過王寡婦家拐角,恰恰看到餘大勇在門口和王寡婦告別,說他回去一趟,明天就能再見面。
李四閃到拐角後面,他暗暗覺得這是個機會。沒一會兒,他又看到王寡婦挺著個肚子出了門,剛才沒注意,原來王寡婦都懷孕了!他頓時歇了心思。
說來也巧,李四溜溜達達地轉了一圈,雙腳不自覺地把他又帶回了王寡婦家拐角。
只見王寡婦坐在一輛板車上,車上放了兩個箱子,她正下車給車伕付錢。
只聽那車伕說:“你這兩個箱子還挺沉的,我剛才幫你搬的時候就想說了,不輕呀!”
王寡婦害羞一笑:“這是我相公心疼我,給我買的頭面首飾,我的衣服還有孩子的衣服,還買了一些書,說是教育要從娃娃抓起。”她輕輕捂著嘴,滿臉緋紅。
車伕聞言哈哈一笑:“大妹子,你這相公真不錯。這書呀,可是最沉的,我以前聽人家說了,書中自有黃金屋,你說那能不沉嗎?”
李四在牆角聽得眼睛發亮,頭面、首飾、黃金屋……
李四膽子也大,當天晚上天黑沒多久,就翻牆進了王寡婦的院子,他甚至大膽地用力拍門,家裡就一個孕婦而已,他完全沒在怕的。
只聽得屋子裡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緊接著是王寡婦顫抖的腔調:“誰,誰啊?!”
“是我,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