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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尋常

夏去秋來,現在已經是初秋了。

兩面宿儺的第一件咒具做好了。

一名術式裡帶著雷電特徵的咒術師在兩面宿儺的注視下,顫顫巍巍的往往一柄金剛杵裡面輸入咒力,直到鶴落山月喊停為止。

她劃開了左手指腹,順著自已刻印在咒具上的符咒的順序從上到下,依次劃過。

咒印吸入了她的鮮血,蘊含在咒力裡的術式在她血液的作用下開始相融,漸漸的,變成了一把完整的咒具。

鶴落山月熟練的將手遞到兩面宿儺面前,男人瞟了她一眼,對她的隨意感覺有些不愉快,但還是用反轉術式給她治好了傷口。

鶴落山月的手指纖長白皙,但稱不上是芊芊玉指,指節處有一層厚厚的繭子,手心有好幾道已經癒合了的傷口,手背上還有錘鍊鐵器時,不小心落下的燙傷。

已經成為了疤痕,無法消除。

兩面宿儺輕動指節,用指甲輕颳了一下,惹的鶴落山月不自覺往回縮了一下。

她體力沒多少,很容易就感到疲憊,但倒是對這種東西很有熱情。

幹嘛?

鶴落山月詢問的瞥了他一眼。

男人鬆開了她的手,將手交疊進袖口。

鶴落山月將金剛杵遞給他“調整好了,試試看吧。”

男人握住金剛杵,感受了一下手感,注入咒力隨意的往旁邊一揮。

從咒具裡迸發出來的雷電暴烈,將院子裡粗壯的桐樹炸開,圍牆被轟出來了一個大洞,掀起來的粉塵讓鶴落山月止不住的咳嗽。

鶴落山月瞪大了眼睛“喂喂喂,我叫你試試,不是叫你拆房子的啊!”

“試試而已。”兩面宿儺隨意的回道。

“那棵樹招你惹你了?”

鶴落山月常常在那棵樹下乘涼吹風,現在看見自已的秘密基地被毀了,哪能輕飄飄的翻篇呢?

立在院子裡的咒術師看著要吵起來的兩人,撒丫子向外面跑出去。

快!趕緊跑!

離開這裡!

向咒術寮他們說出這裡的位置,哈,只要咒術師們群起攻之,一個人而已。

——能頂什麼用呢?

那個女人,那個女人!

與兩面宿儺肯定是一丘之貉!也要把她一起……

噗嗤——

他的身體還在向前傾,天旋地轉,看見了自已慢慢癱軟下去的下半身。

……欸?

“沒關係,反正要離開這裡了。”兩面宿儺輕飄飄的看了院外一眼,那個咒術師最後拼盡全力向空中發出了一縷咒力。

這裡暴露了。

“簡單收拾收拾,準備離開吧。”

什麼?

簡單收拾?

鶴落山月一瞬間就精神抖擻了。

“簡單不了!”鶴落山月疾步走到房間,彎腰抱住了桌上壘的高高的書籍。

她的寶貝,她那麼多的珍寶,一件都簡單不了啊!

這簡直就是要她的命!

鶴落山月開始撒起潑來,全身扒在桌子上不動彈“你想想辦法啊,這裡的資料很重要的!”

“不要忘恩負義啊,你手上還握著我做的咒具呢!”

“你忍心嗎?!讓你的恩人落入這樣難堪的境地。”

“院子被破壞就被破壞吧,用得著換房子嗎?!”

她不說你了還不行嗎!

不要獨留她的珍寶在這裡,她要和它們共存亡!

兩面宿儺沉默的看著鶴落山月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宛若一隻保護孩子的海獺。

秋風蕭瑟,攜夾了些清淺的微涼,院外的欒樹已經開花,桃紅色的花瓣落了滿地,一根蛛絲連著一片花瓣,讓它彷彿漂浮在半空中。

秋菊已然盛開,在風中微微招搖。

天晴無雲,整個世界彷彿變得開闊起來,破開的院牆讓這個房子與人間連線在一起,平白多了些煙火氣。

天使和裡梅聽話,早已準備好了自已不多的行李。

就只有鶴落山月一個人還在苦苦掙扎。

“想想辦法呀,這些東西可包含著我的心血!”她沒了平常的沉靜,拉低身段央求著兩面宿儺。

男人立在原地挑了下眉。

“你能給我帶來什麼呢?”

交易什麼的,肯定要獲得些利潤吧?

“你會收穫我的感謝。”鶴落山月不想付出任何東西,臭不要臉的回道。

“你的感謝有什麼用?”

鶴落山月沉默了一會,梗著脖子說道:“你會獲得我這麼一個名滿天下的姬君的感謝。”

她眼眸清澈,素淨的小臉仍舊光彩照人,身上簡單的打扮跟她穠麗的五官完全不搭,她看起來更應該被人精心圈養在奢華的宮室裡。

男人回憶起了剛剛看見的手,又看了看她身上樸素的穿著。

活像是跟著他吃盡了苦頭。

嘖。

男人不爽的咂舌。

……

咿呀呀呀呀呀啊啊啊啊——!!

她在說什麼啊!

還沒等兩面宿儺回應,鶴落山月自已都覺得羞愧。

她偏過頭避開兩面宿儺的視線,張嘴準備再說些什麼。

卻被男人先一步打斷了。

“我去想辦法行了吧。”

耶?

還真有效啊?

這小子是個顏控啊?

鶴落山月感覺自已發現了一個可能會很好用的方法。

……

前面的車伕戰戰兢兢的操縱著車架前行,馬車後面堆放著一壘一壘的書籍與手記。

馬車微微晃動,兩邊的簾子輕輕搖曳。

兩面宿儺撐著下巴霸佔了馬車一邊,裡梅與車伕坐在外面。

他不爽的看著坐在對面寫寫畫畫的鶴落山月,覺得自已肯定受了蠱惑,不然怎麼會特意出門再去尋一輛車輦呢?

她在幹什麼?

剛剛話不是還很多嗎?

兩面宿儺有種被利用完就被丟棄的感覺。

……不愉快。

他想要找鶴落山月的茬:“你在幹什麼?”

鶴落山月正整理著現在已知的情報。

為什麼這具身體不是她自已的,卻還能完成最後一步的滴血融器呢?

這就是鶴落山家特殊的地方,整個咒術界只有他們的血能做到這種效果。

為什麼她“到來”後,這具身體就具備這種能力了呢?

話說回來,他們究竟是以何種形式來到這裡的?

術式和記憶都在……

跟巫女的降靈術很像呢。

她之前還聽說有詛咒師可以選擇降哪部分的資訊。

但也要藉助那個人生前的一部分才行啊?

不對不對,巫女的降靈術究竟是召來什麼呢?

——是靈魂嗎?

她在面前的白紙上無意義的畫著圈,思維漸漸擴散開來,沉浸在自已的世界裡,沒有注意到對面那個男人的不滿。

“你在幹什麼?”鶴落山月聽到他這樣問道。

什麼?

鶴落山月沉吟了一會,回答了他,模稜兩可的“我在思考靈魂和肉體、術式的聯絡。”

靈魂?

兩面宿儺斂去面上的詫異,開口問道“你得出來了什麼結論?”

她的話語一瞬間帶動了兩面宿儺的聯想。

自已似乎,在展開領域時,能看到些模糊的東西。

兩面宿儺瞥了一眼她面前的紙張,只有一些混亂的無意義的字元。

【也許能在這裡得到解答。】

這個念頭出現的瞬間,兩面宿儺頓感不妙。

什麼時候他們能這麼自然的交流了呢?

由束縛強行鑄就的畸形的互利關係,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和平了?

他深挖起自已的深層想法。

……

無法否認,這個女人非常博學。

與她表現出來的嫻靜文雅不同,她有時提出來的想法和處理方式是鋒芒畢露的、犀利又直擊要害。

有時竟與自已的想法不謀而合。

慢慢的,兩面宿儺開始會詢問她的意見。

從剛開始的無視和煩躁,到現在的尋常和自然。

尋常?

兩面宿儺扯了下嘴角,感覺心情稱不上美好。

實在是喜歡不上這個和自已完全不相稱的詞啊……

鶴落山月垂首,摸著自已的下巴陷入了沉思。

“如果是靈魂的話,那靈魂裡面似乎涵蓋了很多東西,記憶、術式、自身特異點……”

“如果將靈魂妥善保管好的話,也許能在數萬年後重現那個人生前的全部特徵。”

“以何種形式儲存比較好呢?咒具?或者大膽一點,以咒物的形態?但是還沒有合適的方法,等等,這也許是一個很有趣的方向……”

鶴落山月在紙上刷刷的寫了起來,天使端著硯臺靜侍在身旁。

看著面前碎碎念著,陷入了自已的思緒無法自拔的人,兩面宿儺用舌頭抵了下上顎,感覺非常不愉快。

他拉開門簾走了出去,裡梅驚道:“宿儺大人?”

“你們按照我說的方向走,我離開幾天。”

……

他又回到了剛剛的房子,此時已經聚集了一大堆前來圍剿他的咒術師。

兩面宿儺扯著嘴角露出來了一個血腥的笑容。

不愉快的時候,當然是要來找其他人的不痛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