渚祁家的傭人並不多,整座碩大的宅邸顯得異常空蕩。
渚祁苦諦轉動著眼珠打量眼前的少女,周身有熾熱的夏風在身邊流轉。
長至腳踝的紫色長髮,美麗的深紫色眼瞳,纖細白皙的臉龐四肢,自然紅潤的唇,她美的宛若夜半初綻的初夏幽曇。
似乎是突然到來的他感到驚訝,她的呼吸亂了一拍,但下一秒就穩住了神情,不見半點失態,冷靜的宛若一樽精美的工藝品。
他扯著嘴角露出了一個血腥的笑容。
……
多沒勁啊——
……
他殺了少女的侍女,鮮血濺到了她的白色的衣角上,渚祁苦諦看見她的瞳孔微縮了一下,整個身體都緊繃起來。
少女瘦小的身體被他的影子全部包住,警惕的盯著自己。
哈——
真有意思。
死去的人真的復活了呢。
鶴落山月緊盯著眼前的男人,腦袋在一直迅速運轉。
他是誰?
那些侍女說是大少爺,這個身份的兄長。
鶴落山月張了張嘴巴,卻覺得喉嚨生澀乾涸。
輝夜姬有兄長嗎?
這到底是竹取物語的故事,還是一段真實歷史?
……
該怎麼與這個男人交流呢?
自己並不是他的妹妹,腦袋裡也沒有這個身體的記憶。
自己甚至,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姓名、性格、背景、過去……
鶴落山一概不知。
不知道的東西太多了,鶴落山月無法做出決斷。
她恍然的發現自己現在彷彿立在懸崖的邊緣搖搖欲墜。
……要做些什麼,得先對他的話作出回應。
他剛剛說了什麼來著?身後的異動太過刺耳,她激烈的情緒波動讓她的耳朵不自覺產生了轟鳴。
鶴落山月開口想要說些什麼,卻見男人抬手向她伸了過來。
從小鍛煉出來的危機感催促著她往後退,但理智呼喊著她不準露怯,兩種不同且又強烈的情緒在她腦內碰撞,讓她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最後是她的理智佔了上風,鶴落山月停在原地沒有動彈,理順了自己的呼吸和神情,沉穩的看著眼前的男人。
穩住,他要殺自己很簡單。
沒必要這樣繞彎子。
冷靜的觀察,看看他要做什麼吧。
那隻手愈來愈近——
最後,落在了她的頭頂。
男人用力揉了揉,讓她梳理整齊的長髮變得亂七八糟。
啊?
“為什麼這麼傻愣著?見到我都不問聲好嗎?”
原來,他們兄妹關係很好嗎?
鶴落山月愣愣的看著眼前湊過來的臉,臉側亂糟糟的髮絲顯得她臉頰嬌小,水潤的眼眸讓人心生憐惜。
男人挑眉,掐住了她的臉頰,使得她的嘴被迫嘟了起來。
鶴落山月:?
“還是這樣比較好看。”
你在放什麼狗屁?
……不管怎麼樣,這是一個善意的舉止,至少他們的關係還不錯,能夠這樣打趣。
那麼,現在要怎麼辦呢?
身後那兩個侍女的身體還很溫暖,而殺了她們的人就在她面前。
有一把看不見的屠刀懸在她頭頂,讓她不得不慎之又慎。
鶴落山月理智的分析著現在的狀況。
旁人對你的態度,很大程度的說明了你的性格。
那些小侍女跟鶴落山月說話時表情放鬆,甚至有時還會與她嬉笑打鬧。
說明原身的性格偏溫和、寬容、柔軟。
且與她們之間有一定的感情基礎。
這樣的人,在身邊的侍女被殺時,會作出什麼反應呢?
鶴落山月半闔著眼眸,心中有了些判斷。
她拍開了男人的手,用一種氣惱的眼神看著他“我很生氣,不太想跟你在這插科打諢。”
噢?
男人挑了下眉“為什麼?”
“因為你殺了我的侍女,她們並沒有什麼錯。”鶴落山月猜測著,演繹著這個一直生活在深閨的善良小姑娘可能會有反應。
渚祁苦諦垂眸看著眼前的少女,神情間真情實意的憤怒讓她整個人生動了起來。
……這樣啊。
眼前這個人有著自己的思想,並不是像志怪奇籙裡記載的似孩童般純稚。
有趣,何不看她要如何繼續下去呢?
男人笑了笑,順著她的話接了下去“她們有錯,讓你感到不適就是錯。”
“我並沒有感到不適。”
“你咳嗽了。”
鶴落山月簡直要被他的話給驚的面部扭曲。
這小子在說什麼?
其實他是想尋釁滋事吧?
鶴落山月在心裡深呼吸,維持住了一個善良大小姐應有的表情神色。
“生命非常珍貴,請不要就這麼隨意的糟踐。”
喉嚨裡震動的聲帶讓她能夠言語,溝通是一種最快讓雙方思想得以交融、自洽的方式。
“不要做這麼壞心眼的事。”
她眉眼間染上了些深沉的哀愁,讓人忍不住想要聽從她的請求。
男人卻提出了不一樣的意見“我並不認為生命都珍貴,沒有用的東西怎麼會有價值呢?”
男人傲慢且冷漠,視人命如草芥。
他看著眼前的少女,像是想到了什麼有意思的問題,輕笑著開口問道“你認為人類是先有靈魂還是先有肉體?”
他血色的眼眸彷彿透過了渚祁夜月的身體,直視著裡面包得嚴實靈魂。
院子中央的梧桐樹搖曳,被風吹得沙沙作響。
渚祁苦諦從喉嚨裡發出一聲悶笑。
——你又算是什麼存在呢?
鶴落山月思索著男人的問題。
肉體,靈魂。
她認為肉體是一副空虛的空殼,而靈魂則承載著這個人深厚的歷史。
一個人的靈魂是由他經歷的事與遇到的人共同作用而成的。
每一個過客都是獨一無二的,他們會留下自己的一些印記,也會帶走我們的部分氣息。
有些人會帶走很多,也有人什麼也不會留下。
這是否能證明,靈魂是一種隱晦的、寓於言行舉止間的沉默呢?
“肉體先於靈魂,靈魂因肉體而不同。”她這樣說道。
她的回答挑起了男人的興趣。
“你這個回答倒是新奇,那你認為將靈魂分割可行嗎?”
渚祁苦諦並不是渚祁英二孩子。
只是他在街上撿到的。
像他這樣的人有很多個,但最後只剩下他一個了。
因為他最強,而渚祁英二隻需要最強的那一個。
其實眼前的這個人也並不需要警惕他。
他很早的時候就跟渚祁英二定下束縛了。
——無法傷害渚祁家的人,無法違抗渚祁英二的命令。
渚祁苦諦微眯著眼眸,暗暗盤算著……
聽說束縛是由靈魂發起的?
那他將眼前這個貨不對配的傢伙殺死,應該也不算違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