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雀銜著枯枝往巢裡飛去，落日的餘暉將大地染的昏黃，整個世界彷彿被一層看不見的薄紗籠罩，突然開始安靜下來。

等兩人收拾好後，已經日落西山了。

“去吃飯吧。”鶴落山月撐著桌子站起來，捶了捶痠軟的腰。

“沒人送嗎？”五條悟在打掃地面的時候，把墨鏡卡在了額頭上，一雙漂亮的藍色眼睛直接暴露出來。

“五條，接下來的日子裡我們都要自力更生了，你要學會長大。”鶴落山月抬手煞有介事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嘁，臭小子吃什麼長大的。

怎麼這麼高了？

“你是什麼大齡老奶奶嗎？”五條悟無語的把她的手拂開。

“這裡應該是有食堂的……”但是她不知道在哪裡。

先隨便走走吧。

兩人漫無目的的走在高專裡，今天的最後一抹餘暉消失在了遙遠的彼岸，鶴落山月抬手摸了摸有些冰涼的手臂。

就這麼出來還是草率了。

突然一隻手從旁邊伸了出來，幾乎要把鶴落山月整個人圈起來。

“都想當老奶奶了，晚上還不知道多穿一點嗎？”

少年身上清冽的氣息混著點夏日的燥熱悄悄的將鶴落山月包裹起來，盈滿了她的鼻腔。

鶴落山月甚至感覺有種被大型貓科動物撈起來的感覺。

這個傢伙……沒有男女之別的觀念嗎？

鶴落山月決定好好跟他說道說道，至少不能隨便對著女孩這樣，同班的同學裡也有一個女生啊。

“五條，你現在已經長大了，不能再隨便這樣了。”

五條悟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你剛剛還叫我長大一點，現在又說我長大了，合著我的年齡一直在變啊？”

鶴落山月：……這小子突然聰明瞭一下。

經過短暫的思考後，鶴落山月選擇無視他的話。

“五條，人際交往是要保持一定距離的，特別是異性之間，更是要有一定的社交距離。”

“這是什麼？正論嗎？”五條悟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四散在周圍不斷飄忽的冷風中。

“算是吧。”鶴落山月的聲音淡淡的，拂開了五條悟的手。

“像這樣類似於摟的動作並不適用於異性之間。”

“但我們不是朋友嗎？”五條悟不明白她話語內隱晦的內涵。

小時候明明還可以的，為什麼現在不行了。

他還是他，月也還是月，他們並沒有發生什麼改變。

年齡的增長不會讓他們形同陌路。

五條悟不希望改變。

“朋友也不能這樣，五條，總有一天我們會漸漸疏遠的。”

鶴落山月的聲音彷彿一擊刺耳的雷聲，在五條悟尚且稚嫩的世界觀裡轟炸。

五條悟從下的生活環境極為單一，基本上只和五條家的人接觸就好了，而他們和五條悟之間卻彷彿有著一道跨不過去的天塹。

六眼神子與其附屬。

這是伴隨五條悟長大的家風。

鑄就了他純稚又驕傲的性格。

從來不會有人跟他說正論，在他這裡，他提出來的觀點就會被人加工美化為正論。

這就是五條悟從小到大生活的環境。

鶴落山月安靜的走在漸暗的夜色之中，蟲鳴混著鳥雀的鳴叫讓人心情不自覺放鬆，她漸漸適應了晚上微涼的冷風。

但是他們現在已經不在五條家了，鶴落山月不希望他在某個自己看不見的地方吃虧。

人是群居動物，五條悟可以不使用這些人們不會說出口的規則，但他得知道。

五條悟很強，但在這個世界裡除了實力以外還有很多。

他從沒見過的陰謀與詭異在暗處翻騰，心懷鬼胎的人並不會用真面目接近他，貪婪的渴求將會常伴他左右。

鶴落山月不希望他顯得格格不入，又不希望有外力催促著他被迫長大。

矛盾的心理在鶴落山月心中並存。

這也許是她對五條悟隱晦的維護與堅持。

鶴落山月無奈的在心裡暗歎了一聲。

這個傢伙會覺得煩吧？但她還是要說的。

“五條，你不能憑藉一個人的外表去判斷他的好壞，人是會偽裝的。”鶴落山月偏頭看向身邊的少年，她的聲音緩慢溫和，讓人忍不住認真側耳傾聽。

“我有六眼，要是他對我有殺意的話我能感覺到的。”五條悟把手交疊在腦後，整個散散漫漫的。

“但是你的六眼只能看到咒力的流動吧？如果是普通人想要殺你呢？六眼就派不上用場了。”

作為老牌咒術師家族的鶴落山家當然有關於這個承載著五條家傳承的資料。

倒不如說各個老牌家族的祖傳術式都會有資訊洩露的情況。

那些根基薄、家底淺的家族可能不知道，但在御三家內部和歷史悠久的家族裡都會有資料記載的。

比如五條悟的“無下限術式”、加茂家的“赤血操術”、禪院家的“十種影法術”……

“普通人？我才不會輸給普通人呢。”少年的聲音散漫，卻帶著強烈的篤定。

這是與生俱來的強大實力與天賦帶給他的自信。

“也許呢？”鶴落山月淡淡的說道，長長的髮絲被微風吹的輕蕩。

“才不會呢，我有那麼弱嗎？”五條悟奇怪的看了她幾眼“我不會給他們碰到我的機會。”

碰都碰不到又談何輸贏呢？

“但是你的術式不能一直開著吧？腦子會燒壞的……”

“我說不會就不會啦！你也太小看我了吧？”

鶴落山月不想繼續跟他掰扯這種沒有營養的對話。

“總而言之，行動之前要先考慮後果，看人不能單憑表面，嚴格一點的話，你甚至還要把這個人的成長背景和目標也算進去，因為憑藉這兩個點就能對這個人進行初步的判斷了……”

“啊啊啊，好煩好煩，看！有一隻鳥從樹上飛走了欸。”五條悟被鶴落山月彷彿唸經似的囑咐給說煩了，開始打起岔來。

鶴落山月：……

臭小子！她可是在為他著想！

竟然還敢不耐煩，真想把他這個腦袋撬開，看看裡面都是什麼。

“反正有你在不是嗎？走走走，去吃飯吧。”五條悟大手一揮，攬著鶴落山月的肩膀大步往前走，完全不把她剛剛說過的話聽進耳朵裡。

鶴落山月：……

算了，下次再說吧，她有點累了。

身體累，心也累。

五條悟像是想起什麼一樣，偏頭向身邊的鶴落山月看過去“你剛剛為什麼會說我們會漸漸疏遠？”

他們現在不是挺好的嗎？

詭異的寂靜突然在他們之間出現，整個世界的聲響似乎都沉寂了一瞬。

“你會有新的朋友，甚至是伴侶，我不會一直陪著你。”

鶴落山月的聲音輕飄飄的，被突然大起來的冷風吹得四散，宛如塞壬的低語。

時間永遠分岔著通往無數個未知的未來，前途未卜且深不可測。

【因為在將來的某個時刻，我可能成為你的敵人。】

鶴落山月將心中的話嚥下去，換了一種方式說出來。

“……五條，你會繼續往前走，而我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停下來。”

手臂因為攬著的動作貼近了鶴落山月的脖頸，觸碰到上面正不斷跳動的脈搏。

五條悟喜歡這種能感覺到溫度的觸碰，從指尖傳來的熱度清晰的告訴他，這個人還活著。

畢竟

身邊這個剛剛還在侃侃而談的人，在去年差點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