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聲音洪亮、鏗鏘有力的我就不讓鶴落山月無語了一瞬。

這個臭小子真是有夠氣人的。

但鶴落山月早已在和他長時間的相處中練就了一身排解壓力的辦法。

不氣不氣，把他當傻逼就行了。

在心裡默唸了三次後，鶴落山月又能理智的對待他了。

“好好好。”鶴落山月拿出來哄小孩的語氣糊弄他，再次起身整理自己的行李。

“你怎麼來這裡了？房間收拾好了嗎？”她抬眸看向還在椅子上坐著的五條悟。

五條悟：“沒有，這個破學校不讓他們進來。”

這個他們指的是之前跟著他一起來的僕從們。

“自力更生吧。”鶴落山月淡淡的說道，拿起抹布又擦了起來，言外之意就是自己也不會幫他收拾的。

沒一會她又難耐的咳了幾聲，撐著桌面又坐了下來。

……有些高估自己了啊。

怕是要花費很久來整理了。

一隻手臂從對面伸過來，五條悟拿走了她手上的抹布就著她剛剛停下來的地方繼續擦拭了起來。

“我來的還算是時候吧。”少年的聲音清澈，手下的動作不甚熟練。

是這樣吧？

他笨拙的模仿著剛剛鶴落山月的動作。

“你……是來幫我的？”不是來搗亂的？

“不然呢？不然我只是來看你勞累打掃嗎？”五條悟沒有抬頭，隨口回答道。

……原來不是啊！

鶴落山月還真以為他是來這裡當大爺的，沒想到是來幫忙的啊？

鶴落山月感動的抬手擦了擦眼下並沒有出現的眼淚，心裡有種自己孩子終於成熟了一點的無限感慨。

對不起，是媽媽錯怪了你。

你是個好孩子啊！

鶴落山月無端覺得眼前的場景有些熟悉，手指不自覺敲擊著棕色的木製桌面回憶了起來。

……

夏季的陽光灼烈，曬得地上的植被焦黃，樹上的夏蟬在不知疲倦的叫著，擾得鶴落山月心煩意亂。

那個五條家的六眼就是在這個時候突然來拜訪的。

應該是來取咒具的吧？那個咒具也是為他量身定做的。

總不能是來特意回懟自己上次的嘲笑的吧？

距離上次看到那個臭屁的小鬼已經一年了啊。

十歲的鶴落山月漫不經心的這樣想著，蘸了蘸墨水繼續完成手底下未完成的畫作。

她並不打算去特地見他。

沒有必要，也沒有興趣。

上次的第一次見面也並不是什麼值得回憶的好東西，如果要細細分析的話怕是對她的厭惡要更多一些。

鶴落山月端坐在矮木桌前，靜靜的為紙上的墨梅又添上了一個細小的枝椏。

啪——

複式的推拉門被人從外面推開，驚的鶴落山月差點將墨水滴在紙上。

自己剛剛還在想的人正站在門外，臉上戴著的黑色墨鏡正是她前幾天還在看鶴落山文彥整改的咒具。

怪怪的。

男孩身上的深藍色的和服和臉上的墨鏡一點也不搭。

他怎麼會來這裡？

鶴落山月覺得有些奇怪，但還是立刻抹去了臉上的驚愕，撫平了衣服上的褶皺振了下袖子起身微笑禮貌詢問道。

“怎麼了，五條少爺是迷路了嗎？要不要我為你帶路？”她臉上帶著得體的笑容，姿態禮儀完全挑不出毛病。

……

詭異的寂靜在兩人之間流淌，鶴落山月奇怪了看了一眼眼前安靜的男孩。

怎麼了？

過了許久之後，眼前的男孩終於開口了。

“我現在比你高了噢，你個矮冬瓜。”刺耳的嘲笑聲時隔一年再次響起，饒是自認為已經比之前成熟了很多的鶴落山月也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這小子還真是要來嘲笑回去的啊？

這都一年了欸？未免也太記仇了吧？

鶴落山月這樣在心裡腹誹道。

……隨便吧，隨便應付幾句後就好了吧？

她宛若昂貴紫水晶般的眼眸彎彎的，讓人看不清裡面流淌著的情緒。

“五條少爺說的是。”

“哼，你現在可完全沒有能嘲笑我的點了吧？”眼前的男孩把雙手盤在袖子裡，漂亮的藍色眼睛被黑色的鏡框遮得嚴嚴實實的。

鶴落山月有些遺憾。

看不到他的眼睛了，真可惜啊。

鶴落山月覺得他全身上下唯一可取的地方就是這張漂亮的臉和眼睛了。

“你還是太……”

“請原諒我之前的無禮行為。”鶴落山月低頭充滿歉意的說道，眼前還在喋喋不休的男孩突然安靜下來了。

“你不記得我了嗎？”男孩這樣說道。

鶴落山月微笑“怎麼會呢？您是五條家的繼承人，百年難遇的六眼啊，我怎麼會忘記呢？”

“你只想說這些嗎？”

什麼？

她還要說些什麼呢？

鶴落山月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沉默片刻後，鶴落山月再次開口道“我送您去會客廳吧？讓人給你端些茶點來……”

“我就不……”

“欸？”

“我說我不去！”男孩纖長的睫毛撲閃，她彷彿透過了黑色的鏡片看見了他清澈的雙眸。

“五條悟——”他突然這樣說道。

“什麼？”

“我的名字，叫我的名字，不要一直您您您的，我們同齡吧？”

“不，我大概大你一歲。”

“那還是差不多！”五條悟氣惱的大喊道。

鶴落山月開始摸不清事情發展的軌跡了。

“悟少爺，讓人端些……”

“叫我的名字。”

男孩往前走了幾步，碰倒了矮木桌上的墨水。

傾倒的墨水將她畫好的墨梅染黑，完全看不清之前的模樣。

她垂下的手指不自覺蜷縮了一下。

這幅畫她小心翼翼的畫了兩天。

……算了，就當被路過的野貓給糟蹋了吧。

鶴落山月有些沒耐心了。

“五條少爺，我叫人來送你吧……”

“對不起。”

“欸？”鶴落山月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五條悟抬手用袖子擦了下桌子上的墨水，垂眸低聲說道。

“不管是這幅畫還是上次罵你的。”

這下子換鶴落山月不知所措了。

這是什麼展開啊！

想到這，坐在椅子上的鶴落山月不自覺笑了出來，抬手滿意的在五條悟頭上拍了幾下。

“算了，你就保持這個樣子也挺好。”

“什麼？你在說什麼啊？”五條悟不知道她突然這是在幹什麼，看見她臉上輕鬆的笑意後眨了眨眼又補充了一句。

“我都來幫你了，你等會也來幫我收……”收拾一下唄？

“那還是不太行的。”鶴落山月回答的乾脆利落。

“什麼啊！你怎麼這樣！”

屋外的梧桐樹枝葉招搖，斑駁的樹影在空曠的長廊上投下了一層朦朧的光亮，穿堂而來的清風捲走了屋內人心底的些許燥熱，讓人不自覺變得沉靜，細長茂盛的枝椏隨著吹進來的清風一起伸了進來，像是偷偷探頭張望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