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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逢美人

清晨的風微微吹拂,便惹的白桔梗搖曳。一旁的薰衣草被風吹搖,連同紅玫瑰和向日葵翩翩起舞。

今日窗前多了水竹和百合,沈落抬眸望去,一縷縷陽光從中夾縫而出。

手舉在半空,陽光從指縫流淌,黑影留在她的眸底,沈落無力的笑了笑,耳畔寂靜。

反覆牽引的夢境令她失語,倩倩青絲披滿橙芒,宛若身處仙境。

花吹風動,水竹遮掩遲來的人。

玄黑長袍筆直,慕雲深垂在兩側的手指動了動,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她。

眸中,姑娘半睡半醒,靜靜地注視窗前的向日葵。

向日葵因風而動,向百合一側傾身,沈落伸手,觸控百合,不知在想什麼,垂眸沉思的模樣無故增添一份落寞。

沒人知道,她此刻想捅死自已。

也沒人知道,她無時無刻想殺了自已。

為什麼呢?

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她沒能捉住,利刃戳進呆滯的心臟,反反覆覆的躁動,把刻意隱去的東西剖挖。

她忘記了——令她痛不欲生的東西。

她究竟忘記了什麼?

……

“錦王殿下。”

準備好早膳,春露見慕雲深依舊杵在原地,忍不住提醒。

“哥?”

靜思的人打了個激靈,沈落死沉的眸光有了什麼東西,亮晶晶的,見慕雲深走來,換上了一副笑臉。

春露識相地退出。

“在想什麼?”

慕雲深眼角含笑,“忽視”她死沉的神態,同她的眸光看去——空氣中塵埃漂浮,裹挾向日葵。

“想你啊。”

聽聞,沈落回頭笑道,碰上少年高挺的鼻樑,微微抬頭,撞上裝滿她的眼睛。

少年直愣愣的衝入她的視線,妄圖佔據她所有的目光。

“落落,我愛你。”

霍爾,少年用極為認真的,不容否決的語態道。

“我想出去看看,悶了。”

不答反說,姑娘今日心情沉悶,縱然強裝愉悅,慕雲深還是第一眼便發現她的異常。

沒有問她原因,欣然答應。

“可以,先吃飯,我陪你去。”

耳畔的聲線溫潤,沈落本想扯出好看的笑容,來掩飾壓抑焦慮的心情,卻猝不及防的撞入某人的懷抱。

腰肢附上一雙手,抱緊她。她看不到他的眸子,聽得出話裡的暖意:

“我們是夫妻,所以你不需要在我面前強顏歡笑。要是可以……你可以哭出來,也可以大吵大鬧。”

“在我這裡,你不需要乖巧懂事,不需要過分地諒解我,不需要揣測我是否愉悅,也不需要永遠快樂。”

“不要一個人承受那麼多,讓我陪你,好不好?”

落落安靜了一瞬,好像弄不明白他是如何看出自已的不悅。

片刻,沉悶的哭聲鋪天蓋地般襲來,她的頭埋進他的肩膀,哭聲格外的壓抑。

“我的病,落落是不是已經找到了大夫?”

溫熱的手掌輕輕拍打她的背,少年徐徐誘導。

“我聽聞,江湖中有一名毒聖,可以治好哥哥。”

平順呼吸,沈落收住淚水,開口。

“我的落落真棒!”

少年毫不吝嗇的誇讚。

焦躁不安的心頃刻安靜,沈落長久以來的焦慮驀然消散了大半。

“母親說,落落一直在乖乖吃藥,值得鼓勵。”

他親了親姑娘的額頭,笑道:

“很棒!”

慕雲深不知為何要反覆重複“很棒”兩個字,許是肌肉記憶,許是過往殘留,直覺告訴他落落需要鼓勵。

他要多多鼓勵。

“我又不是小孩子,我不需要。”

沈落有些彆扭,低聲呢喃。

哥哥總喜歡把她當做小孩子,但逢好事,總愛誇她。

她又不是小孩子。

“不需要什麼?”

捧住她的臉,慕雲深笑意更甚,眼睛澄澈。

“夫人,我是你的夫君,你應該永遠都需要我。”

永遠,都需要他陪在左右。

心口漏了一拍,有什麼快速的從腦海溜走,沈落不著痕跡的皺了皺眉,察覺怪異。

好像……眼前的哥哥,額外陌生。

為什麼?

待消除心中的異樣,慕雲深已經叫人備飯。

許是有些事,柳月不在。

二人吃了飯,沈落命春露告知一聲柳月,後隨少年出門。

前些日子金陵城謠言四起,稱沈家二姑娘名節有失,等慕雲深當文武百官的面向柳月承諾,謠言又不翼而飛。

十月份天氣慢慢轉冷,今年倒比往年,熱了些許。

“我們要去哪兒?”

掀開帷幔,沈落若有若無的打量這座城,車水馬龍的街道一切井然有序。

“東山寺。想求個平安符。”

“夫人,也會為我求一個吧?”

湊近媳婦,慕雲深忍不住抱緊她,頭埋在她的前胸,有意無意的引導她往前看。

人都要往前走。

沒有人會一直逗留在原地。

沈落最大的缺陷,是不肯往前走,停在過去。

因而會痛苦,會焦慮。

他不希望她痛苦。

……

秋日山上冷,寺廟後院的瓜果蔬菜爛的爛,腐的腐,滿天狼跡。

阡陌交錯,碧藍的天空底下房屋鱗次櫛比。

“今日是施主祈福的第四十二日。施主所願平安之人,定有菩薩保佑。”

田埂上,老和尚滿臉慈愛。

空曠田野間,溫筱停住了手頭的動作,白嫩的手掌繭子生疼,眸光不自覺的望向某個方向。

你要平安啊。

她無聲說。

天邊有白雲,一塊又一塊堆積在遠方的山巒,煙霧繚繞。

整完田原的雜草已是中午。

溫筱將鋤頭隨意陳列在田埂,洗手、吃飯,然後回到祠堂祈福。

高大的佛像威嚴矗立,她不再是紅衣,素衣白紗,虔誠許願。

“皇后娘娘到~”

杳杳鐘聲,一排排青松葳蕤筆直。皇后娘娘的轎輦遮蓋青松。

太監小心翼翼的扶緊皇后娘娘,生怕她出了別的事來。

她可是錦王妃的姐姐,要小心要小心。

“都退下。”

沈明珠神情倨傲,淡淡開口。

“是!”

宮女太監紛紛退去,沈明珠不急不緩的入祠堂,一眼便望見女人清瘦高挑的背影。

長髮隨意披散在後背,好似有一種魔力,引人駐足。

很好看的背影。

她想。

取掉心思,燒香拜佛,一路順暢。

溫筱並未關心她的動向,手持佛珠,低聲唸叨老和尚教她的梵文。

東山寺不禁女色。

相比山下的寺廟,東山寺允許女子拜佛祈禱,只是衣食住行皆需自我滿足。

來的第一天,她便從老和尚手裡租了房子和地,認認真真的做自已能做的事。

不求他物,只求她平安、快樂、長久。

“抬起頭來。”

頭頂上,清冷倨傲的聲音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

沈明珠一時興起,命令道。

“皇后娘娘已是天人之姿,我等小輩,不足獻媚。”

溫筱用淡淡的,探不出情緒的語氣道。

“你是何人?”

來了興致,沈明珠接續問道。

眼前之人如此美麗,也許……可以用她來拉攏林家的人。

“胡府小妾,溫筱。”

溫筱語音平淡,依舊探不出情緒。

胡府……是師叔的妾?

“以後跟著本宮,本宮給你權財。”

沒有商量,沒有探討,沈明珠不會認為她不歡喜。

她得到錦王和沈落的支援,慕淵琛又對她百依百順。

而今她手中的權力,僅在慕雲深之下。

“皇后娘娘滿腹詩書,鳳儀萬千,而妾身不過區區小兒,空竹蘆葦,娘娘在前,妾身不敢自充諸葛。”

“還望娘娘另尋高明。”

溫筱語氣毫無波瀾,相對委婉的駁斥她的要求。

越是這般,沈明珠越是忍不住好奇,忍不住拉攏。

眼前的女子,絕非一般女子。

她不會不知道自已的身份。

而談吐、言行、舉止……無一不是在說明她與常人不同。

她需要的,正是這樣的人。

“你難道不想擺脫妾室的身份嗎?本宮可以助你成為正室,甚至是超越胡古的朝廷命官。”

佛前矗立,沈明珠直視佛像,話是對女子。

“以色事他人,能得幾時好。娘娘自幼聰慧,自然知曉攀附於他人之下的後果,所以妾身不求恩寵。何況妾身生在煙花之地,看慣了權財,權財於妾身而言,不過縹緲如煙……”

她頓了頓,抬眸望佛:

“若要所求,便只求所願之人平安喜樂,所愛之人長樂無憂。”

“好志向!”

沈明珠接續接話,掩飾微僵不悅的臉,不甚歡喜她的態度。

一介妾室,何來膽子不受她的恩寵?

“不過,所願之人平安喜樂,所愛之人長樂無憂,如若無權無勢,怎能做到?”

皇后娘娘聲線漸冷,逆光而立,並未注意剛來的夫婦。

慕雲深一手撫撐落落的身體,目光從始至終落在沈落的臉上。

他曾娶沈明珠為妻,她是否會介意此事呢?

“娘娘來此,是為沈二小姐祈福吧?”

裡內,溫筱不答反問,不可察覺的,語氣柔和了半分。

“她是本宮的妹妹,亦是至交好友。本宮理應為她祈禱。”

“但願人長久……她會欣欣向榮,所向披靡。”

溫筱附和著,語氣柔軟了些許。

沈明珠眼神有些怪異,驀然打消了利用她的想法。

扭頭,迎上沈落和慕雲深。

“皇后娘娘安。”

“皇后娘娘。”

錦王夫婦微微頷首,沈明珠順勢點頭,壓下心口的惶恐。

“你的病情,可有好些了?”

拉起沈落的手,冰冷的觸感不出沈明珠所料,她寒暄。

心頭某個地方強烈跳動,仿若預示什麼,沈落輕微蹙額,忍不住瞥向佛堂中央跪著的女子。

清瘦背影,茂密長髮,脊樑挺直。

真的……好像她。

不可能!

收攏思緒,她淡淡笑道:

“好多了。你呢?”

“我聽別人說你生病了,便想著到這裡為你燒炷香,只是不曾想,碰見了師叔的妾室,忍不住多聊了一會兒。”

妾室恍若聽不見,起身,背對沈落進入佛堂內側的廂房。

沈落探究的眸光方才收回。

“妾室?”

她剖詞深挖。

筱筱不可能做妾室。

“小女見過皇后娘娘!”

“小女見過錦王殿下!”

……

外屋不知何時來的一眾女眷,沈落臉色煞白,輕微蹙額,慕雲深頃刻便知曉她的不適。

“佛家乃清淨之地,我們先出去。此番前來,必定要住個兩三天才能回去,也不急。”

“平安符,明日也能求。”

慕雲深口頭是哄孩子的語氣,並未戳穿她強裝的“正常”。

沈落有些暈,腦袋裂開一般的疼,強撐著勉強不倒下。

聽聞,笑了笑,抬頭,眼睛亮晶晶的:

“好啊!”

歡聲笑語,隨有一縷陽光灑在姑娘半臉,杏眸澄澈,底下有第八大洋,宏大而絢爛。

不知不覺看的入神,錦王趕緊乾咳一聲,拉回自已少有的名聲,耳根子卻沒忍住發紅。

“趕緊走吧。”

少年扶緊愛人的手臂,加快腳步,離開祠堂。

一方是攝政王,一方是皇后,沈明珠自然知曉要避嫌。

只是……原來,他喜歡一個人,是這樣的嗎?

心頭劃過一抹失落。

切切實實的落差。

“小女見過皇后娘娘。”

眾女眷齊聲招呼,沈明珠端正了姿態,與眾女眷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