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落一路唸叨著有關毒聖的事,摸了摸懷中的銀子,徑直走入風月無邊。
蘇漣直勾勾的盯著沈落的背影,眸光流轉,徑直去往茶樓。
如今,整個金陵城誰人不知沈皎皎與錦王的勾當,只怕是敢怒不敢言。
但若是知道沈皎皎被人玷汙過,慕雲深的臉面還能維持嗎?
“先生,我這裡有一件勁爆的訊息,我賣你一百兩銀子,保證你生意大增,可好?”
面對著說書先生,蘇漣從容不迫,眼底的猙獰欲顯欲露。
……
從茶樓出來,她唇角微揚,繼而去了一趟錦王府。
腳步停在王府前,蘇漣摸了摸臉,確認形象良好,方到門口。
“二位官人,我有關於沈皎皎的事情,要親自見錦王殿下,能否替小女傳達傳達。”
“滾開!”
睡覺被打擾的胖子攤攤手,脾氣不爽,蘇漣臉色一黑,攥緊衣角。
半睡半醒的瘦子一聽有關沈皎皎的事,心裡寸量,瞬間站直。
“姑娘,您莫要生氣,小的這就去啟稟殿下。”
見人如此識趣,蘇漣的臉色方才好了不少,莞爾一笑:
“多謝官人。”
赤紅的大門吱呀的開啟,吱呀的關閉,落了蘇漣一身的灰。
姑娘攥緊手頭的信封,笑意不打眼底。
“稟殿下,府外有一名女子,說是有關王妃的事……要親自和王爺稟報。”
書房內,瘦子戰戰兢兢。
許久未見的隨風隨大人隨意落座,比往日的成熟了許多,沒有見到溫大人。
“是嗎?”
慕雲深腦海中仍舊迴響柳月今日的話,指甲刺入手掌,雙眸冰涼。
“帶進來。”
他道。
“是!”
瘦子作為錦王府少有的護衛,明銳的感覺到王爺極為不對勁,仔細一想,似乎又沒能察覺出人哪裡不對勁。
盯著瘦子的背影,慕雲深安靜極了。
腦海中一次又一次的迴響那一夜的悽慘,而他是旁觀者。
“王爺,趙家真的留給我了?”
隨風不可置信,迎來慕雲深的眼神暗箭。
“趙世子,你爹當年把你留給本王,要本王傳授經驗,如今一看,倒是不遑多讓啊。”
隨風笑的不明所以:
“多謝王爺誇獎。”
慕雲深雖是趙家這一輩裡最有能力的繼承人,但礙於身份複雜,並不適合擔任家主之位。
倒是趙帥儒將軍之子,趙隨風,卻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可惜,這貨一肚子的壞水全用在追媳婦兒上。
一天天的不想著家裡,就想著家外。
甚至請了半年多的假,只為了陪新婚妻子。
慕雲深一個做主子的,都不知道怎麼服眾了。
先是隨風請半年假,原因是成親,再是溫珏請一個月假,也是為了成親,還有尚未請假,但即將請假的清歡,夫人說她要多看看,他當然要謹遵使命。
這一個個的請假,就他一個人全年無休。
“趙家主,您先離開,本王晚些時分再尋您。”
眼看隨風即將膨脹,慕雲深似笑非笑,惹的隨風默默吞了一口水。
不是,他未成親之前怕他就算了。
如今,他都要當爹了,怎麼還怕他啊?
“哦……行!”
少年臉上的成熟之氣頃刻消失,只剩滿臉憨氣。
看他離開,慕雲深都不知,這貨心裡到底藏了什麼么蛾子。
不過……他管他個屁!
教了這麼多年隱藏自已,如今有著爐火純青的,隔岸觀火的本事,趙家留給他,也的確是一件不差的事。
“王爺~”
門口,瘦子還未啟唇,其身後的蘇漣倒是諂媚起來,忸怩著身子,到書房行禮。
“你出去。”
話是對瘦子講,瘦子點頭,默默嚥了一口水,從始至終都不敢抬頭看慕雲深。
慕雲深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瘦子對此有著深信不疑的信念,在自已變成血屍之前,他默默地為蘇漣哀悼。
王爺太安靜了。
方才進門時便覺著怪,如今再看,霍然想起一年前的某夜。
那夜,慕雲深親手挖剖所有貼身侍候的眼睛,半蹲在地上,笑著問他:
“你說,是你的眼珠子好看,還是他們的眼珠子更好看?”
月光蒼白,少年的臉染著蒼白,搖曳的燭火照亮滿地的血,他坐在其中,豆珠似的眼珠子生在每一寸土地。
少年面容不變,甚至帶著額外溫柔的笑意,空洞的眼神沒有聚焦,像一隻表情永不變的絹人娃娃。
他怕極了,渾身顫抖,說話都不利索。
他根本不敢回答。
得虧隨風隨侍衛出口勸了王爺,他和胖子才安然無恙的能給王爺看門。
如今的王爺,就好比當年,甚至說是一模一樣。
他默默地掃了眼蘇漣,祈禱她能活過今晚,後利利索索的關門,溜走了。
書房寂靜,慕雲深懶懶散散的靠坐在太師椅,桃花眸直勾勾的盯著蘇漣。
“蘇姑娘,你想說什麼?”
蘇漣不明白他為何知曉自已的姓,心裡驀然生出惶恐,強力的使自已鎮定。
“王爺,難道不想知道有關於沈皎皎的一切嗎?”
掏出袖口的信封,蘇漣收回笑容,不敢看慕雲深的眸子。
“哦?”
“她做了什麼?”
少年似懂非懂的,單手撐著下巴,月光襯得人丰神俊朗。
靜看蘇漣繞過案几,拐到太師椅一側,慕雲深笑意更甚,只是眸中沒有一絲溫度。
“您可以看看。”
她遞出信封,慕雲深笑容可掬,不急不慢的攥緊她手中的信封,直至信封完完全全被蹂躪。
隨後,蘇漣看見信被舉在半空,火舌高高在上,頃刻灼燒信封的邊角,在他手中燃燒了大半,落在了她的腳底。
少年手心通紅,指縫遺留的黑墨被他慢條斯理的擦乾淨。
他站立,蘇漣忍不住後退。
有一種可怕的感覺上湧,她格外熟悉這樣的感覺——他與蘇禾一樣,也是瘋子!
這種認知讓她想跑,腳步微動,肩膀頃刻被人攥緊,慕雲深不知哪裡來的力氣,捏的她肩膀好似要碎了。
“蘇姑娘,有沒有人告訴過你,欺負誰,都不能欺負落落,嗯?”
他似笑非笑,語尾的“嗯”字上揚,好似美妙的曲子,聽在蘇漣耳朵,則是成了魔音。
“她……她貞潔被毀,跟我有什麼關係!都是她自已,是她喜歡我的夫君,我不過是……啊!”
一聲淒厲的慘叫穿透王府,慕雲深耳畔仍然迴響今日柳月的最後幾句話。
“你可知,落落已非是清白之身?”
“我不管你是誰,也不管你父母是誰,更不管你怎麼想……我只有一個條件——不允許辜負她。”
“你若在意此事,就把我的女兒還給我,莫要再傷她,你若不在意,也請你把此事爛在肚子裡,莫要讓她為難。”
“你若都做不到,我柳家,我柳月,哪怕是傾家蕩產,滿門抄斬,也要你永墜黃泉,生生世世不得安生。”
……
“啊啊啊!”
蘇漣跪在地上,瘋狂嘔血,掐住脖子,拼命地摳出嘴巴里的藥物。
藥頃刻發揮著作用,她的身體漸漸潰爛,手指如液體一般開始流逝。
“住手!”
門外一陣碎響,伴隨姑娘的叫喊,未等慕雲深反應,門已然被強行開啟。
“清歡,解藥!”
沈落只來得及扶撐蘇漣,清歡掏出解藥,快速餵給蘇漣。
只在剎那。
腐爛的面板停止作用,蘇漣半笑半哭,不可置信的看見沈落。
未等反應沈落救她的事實,人兒早已不省人事。
“給她看病,別讓蘇家人知道了。”
“是!”
清歡選擇性的無視了慕雲深的臉色,抱起蘇漣出門而去。
沈落深呼一口氣,額頭青筋暴起,拼命忍住噁心,沒忍住,一口鮮血灑在了地板。
“落落!”
少年手頭上還染著別的女人的血,站在落落身側,有些不知所措。
“哥。”
沈落伸手,眼巴巴的望著少年,慕雲深方才不顧手中的鮮血扶起她。
看見沈落站立,慕雲深轉身急翻書櫃,找出一瓶解藥,快速餵給她。
看見她吃下,自已才肯吃一顆。
三重山之毒莫過於噬心噬血,所觸之物無一不是化作血水。然則,血水亦是劇毒。
這是趙家特有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