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濛濛，落花零紛。

陸令妍站在窗前用手接雨滴，自己跟自己玩的不亦樂乎。

子玉瞥見桌上未啟封的信件，拉著子悅走到一旁：“姑娘還沒看青州寄來的信呢？”

子悅搖頭：“難為咱們老爺還記得有這個姑娘。”

子玉難得的從她面容上找出諷刺情緒，她理了理思緒，笑著上前：“大公子回府時買了三隻風箏，二公子嚷嚷著等天晴放風箏，奴婢替姑娘要了只美人風箏，你看可喜歡？”

聞言，陸令妍轉過身看她一眼，用手帕擦拭手上的水珠，湊過去看完點頭：“畫工精湛，挺好的。”

子玉一喜：“奴婢就說姑娘喜歡，奴婢最懂您的心思了。”

陸令妍知道她是特意逗她開心，其實她也並沒有不開心，但也不是很開心就是了。

看完陸瓊的信，陸令妍不痛不癢回了一封，因他在信中問的都是些瑣碎事，她回的也都是家常話。分明是父女，通篇陌生疏離，道一句外人也不過如是。

一時程老夫人院裡的小丫頭找她去正屋說話，陸令妍想著外面下雨程老夫人有些悶了，裹上披風就前往正屋。

不過她想岔了，程老夫人這裡分外熱鬧，所有人都在，桌上擺滿了各色綢緞布料。

程文靜一匹一匹往身上比劃還讓嚴細君幫她看哪個顏色適合她，但看到陸令妍來，下一秒立即撅起了嘴唇，惹得程大夫人頻頻側目瞪她。

嚴細君大大方方的拉著她走到中間說：“祖母自掏腰包要給我們每人做兩身衣裳，表妹快來挑一挑喜歡那個顏色和花樣。”

陸令妍疑惑的望向程老夫人，後者會心一笑：“你嫂嫂說的沒錯，春日裡宴會多，你們小姑娘要出門應酬，多備幾身衣裙準沒錯。”

“我衣服還有好多都沒上身，祖母還是給嫂嫂她們做吧。”

“見者有份，她們有你也有。”

嚴細君挽著她的手笑：“祖母好不容易大方一回，妹妹可別給祖母省錢。”

程老夫人指著嚴細君笑：“對對對，你嫂嫂說的沒錯，錯過這村可沒這店了，別跟我省錢。”

陸令妍也是一樂，湊上去跟著選布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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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陪著程老夫人吃過晚膳才散，程文靜本來打算直接回繡樓的，卻被程大夫人拉到房間去。

“你祖母難得高興一回，你非要惹她老人家動怒是不是？”

程文靜暗自撇嘴：“祖母就是偏心，說什麼給大家做衣裳，其實都是為了陸令妍，我們不過是順帶的。”

程大夫人瞪她：“即便是真的，你也不能表現到臉上來。”

“我才是祖母的嫡親孫女，她怎能疼陸令妍越過我？”

“可你有父母兄弟，這些妍妍都沒有！”

程文靜嘴唇翕動，腦袋暈暈乎乎的不知說什麼才好。

程大夫人放柔了神情道：“世間總有不公，你得到一樣就該失去一樣。從小我們就疼著你慣著你，連登明這個老么也捧著你，可你想過妍妍的處境嗎？她尚在襁褓中，你姑母就撂下孩子入紫雲觀修行去了，說好聽點是避世，說難聽點就是拋夫棄女。再說她爹明明留在京城能有更好的前途，硬是外放做官，這都十幾年了，妍妍見過他幾回？虧得長信侯府一家子厚道人，不曾虧待了妍妍，可即便如此，沒有父母照料，她一個小孩子心裡的委屈和痛苦與誰能說？”

程文靜低眉順眼，無話可辯駁。

“從前這些事情母親不願與你分說，覺得你自己年紀大了能體會到，可我今日看著你是越來越不成樣子了。在家當姑娘我們忍著你可以，回頭嫁了夫君，你難道也要動不動給人擺臉色看不成？”

“……我錯了母親。”程文靜心眼小是真，卻沒什麼壞心眼，就是眼紅家裡人都疼陸令妍，這會聽完程大夫人的話，頓覺慚愧。

程大夫人摸了摸她的腦袋說：“把心放寬點，遇上事情甭管開心不開心都讓它過去，人活一輩子，豈能事事計較得清楚。你現在年紀尚小，待你到了母親如今這個年紀，就能明白我今日這話。”

程文靜大為受教。

翌日天晴，陸令妍約了程文靜姐弟放風箏，可不管陸令妍說什麼做什麼，程文靜前所未有的順從，把在場的人都下了一跳。

程登明都有些不可思議道：“姐，你中邪了？”

程文靜：“……我這叫謙讓，誰叫我是最大的。”

“表姐用了十來年才想通這個道理，真是不容易。”

程文靜面容窘迫，故意板著臉：“扯東扯西的，還放不放風箏了？”

陸令妍與程登明對視一眼，同步點頭：“放啊！”

天晴無風，三人等了好半天才等到風來，陸令妍抓著風箏輕輕一抖，下一刻風箏扶搖直上。可惜恆國公府內樹木繁多，風箏飛不高，只能不遠不近的保持一個高度。

“早知如此還不如去郊外放，這才多高啊，一點趣味都沒有。”程文靜拽著風箏線往後退，她的五彩蝴蝶風箏落在樹上如同真的一般。

“就是圖個吉利，春日放風箏可以放走煩惱，二姐又沒有什麼煩惱，去郊外作甚！”

程文靜氣惱，手握成拳頭給了程登明一下子，後者吃痛，鬆開一隻手抱頭叫喚。

他一隻手鬆開風箏線，他的風箏便無法保持平衡，一個勁兒往陸令妍那邊落，竟然與美人風箏糾纏在一起。

程登明看兩隻風箏緊緊交纏，用力拉回自己的風箏。奈何風箏線纏的太緊，他猛地一拽，兩隻風箏掙脫線軸，一同掉落在隔壁徐國公府中。

“哎呀~”程登明惴惴不安的看著陸令妍：“要不……小表姐翻牆去尋一尋，我知道這高牆絕對攔不住武功高強的小表姐。”

陸令妍正色道：“不行，風箏掉在人家花園本就是失禮之舉，若我翻牆私自闖入人家宅院，那跟偷雞摸狗的賊有什麼區別，你可要記住不能仗著武功高就胡來知道嗎？”

程文靜連連點頭：“就是就是，孝悌忠信孝在前，禮義廉恥禮在前。枉你跟著先生讀書，竟不知這個道理，真給我丟人！”

程登明慚愧不已：“那我去一趟，讓人幫忙取一下。”

“好了，你也別自責，我去取回來，正好給人家說聲抱歉。”陸令妍將線軸遞給子悅，也不等程文靜姐弟說話就快步走了。

子悅反應過來，連忙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