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慣了”是一個很強大的詞,可以代替所有的一言難盡。】
日光下,少年忽然咧著嘴角笑了笑,嗓音清冽,恭恭敬敬地朝顧鳴行了一個同輩之禮:“顧兄,尊主所教的那套手可摘星辰的劍法我還不是很熟悉,能否請顧兄指點一二?”
不知為何,顧鳴看著他那不達笑意的眉眼,背後突然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雖然他總感覺沒什麼好事,但他還是笑著答應道:“好啊,正好切磋一二。”
慕月不明所以地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心想,林瑾宸那套劍法不是早就練得爐火純青了嗎?
算了,年輕人的事,她不懂。
只是?
顧鳴一大早就來凌雲閣,就為了問清辭昨晚睡得好不好?
隨即,慕月又聯想到昨晚林瑾宸來找她,說以後還是睡在自己屋裡。
前前後後地聯想起來,慕月也大概猜出來是怎麼回事了。
不過,林瑾宸從出生起就未曾感受到這這世間帶給他的幾分善意,長時間的折磨導致一入夜就害怕得睡不著,這也很正常。
顧鳴只想著逗逗他,卻不知在無形之中喚起了他身體本能上的痛苦。
看來,得叫趙暮白好好管教一下了。
可憐的顧鳴並不知道他家這位尊主是個頂護犢子的,剛回去就被師傅罰了抄寫九華宗戒律。
趙暮白問他時,他一陣心虛,以為說的是他偷雞那件事,嚇得全招了。
給趙暮白氣得不輕,他好不容易養活了幾隻雞,每天像寶貝似的守著,他自己都捨不得吃,卻被他這個逆徒吃了,於是又罰他去思過崖思過了一個月。
切磋時本就被林瑾宸一陣單方面地毒打,現在好了,又被關了禁閉。
一個月過後,林瑾宸又長高了不少,少年一身白衣,纖塵不染,長了一張溫潤如玉的臉,拋去臉上的傷疤,五官俊美,稜角分明,更添幾分矜貴的氣質。修為也突飛猛進,已經到了蕃秀境三層。
這日從後山回來,他遠遠地見慕月獨自一人站在凌雲閣外,俯瞰九華宗。
月光披在她身上,在她周圍灑下一層清冷的光,不染塵埃,美得有些不真實,彷彿下一秒就會消失不見。
林瑾宸忽然有些心慌,快步走上前,與慕月並肩而立,想要抓住她。
他與她搭話,想要了解她更多:“師尊,這麼多年您一個人在凌雲閣,會覺得孤獨嗎?”
慕月轉頭看了他一眼,月光照在她臉上,更顯清冷。
她淡淡地回道:“習慣了。”
“習慣了”是一個很強大的詞,可以代替所有的一言難盡。
慕月淡然一笑,看向林瑾宸:“好在現在有你和雪球。”
林瑾宸被她這笑容晃了眼,似乎她在他心底丟下了一粒種子,沒掀起波瀾,卻在心裡發了芽。
林瑾宸嘴角上揚,回應著她的微笑。
……
林瑾宸來到九華宗已經許久了,今日紀寒風交給了他一個任務,連同其他幾個新入門的弟子,前往落風崖尋找蛇銜草。
蛇銜草,多年生草本植物,生長於山坡或溼地。《抱朴子》裡說,蛇銜草能把已經斷了的手指接得和原先一樣。
大殿之外,一個壯漢突然站在了林瑾宸面前。
“瑾宸!”
來人是肖山河,剛入門的那天他在後山被幾個修士欺負,他們將他推下懸崖,那時的他還未學會御劍飛行,就在他以為自己的生命就快要到達盡頭時,一雙孱弱卻具有強大力量的手拉住了他的胳膊。
因此一直記著他。
這次歷練他們這些弟子入門以來正義意義上的首次歷練。
林瑾宸雖然是慕月的弟子,但許多人對他都多多少少帶有敵意。
他與肖山河走在隊伍的末端,受到來自其他弟子的各種冷眼。
“哼,我要是長成某人這個樣子,哪還敢出來丟人現眼。”
“啊哈哈,你難道沒有聽過一句話叫醜人多作怪麼?”
肖山河聽著這些難聽的話,捏緊了拳頭,但他也不能怎麼樣,他根本打不過他們。
他下意識地去看一旁的林瑾宸,卻發現他面上毫無波瀾,看不出任何表情,好像早已習慣了這些冷嘲熱諷。
林瑾宸的確不在乎,他之前受過的冷眼,聽過的汙言穢語比現在更甚。
那些人見林瑾宸不說話,還以為他怕了他們。
變得更加肆無忌憚起來。
“也不知道尊主怎麼會收這麼一個醜八怪做徒弟?”
“啊哈哈,這你就不懂了吧!聽說她老人家都活了一千歲了,夜色難熬,難免寂寞……”
楊三說著,突然奸笑了起來,後面的話他並未說出來,可任誰都能聽出來他想說什麼!
“啊……”突然,一聲淒厲的慘叫劃破天空。
“誰!誰幹的!”
楊三轉過頭去,掃視一圈,眾人神色如常。
突然,他的眼光落在了林瑾宸的臉上。
他上前質問道:“是不是你?”
問的問題,卻是肯定的語氣。
林瑾宸還未說話,他就又罵了起來:“肯定是你!怎麼,聽到我說那個老女人,你不樂意了?”
“啪!”
無錯書吧一個巴掌落在了楊三的臉上,嘴角都打出了血。
林瑾宸淡淡道:“這張嘴要是不要了,我可以幫你卸下來!”
雙方僵持不下,眼看就要打起來。
眾人連忙拉開兩人。
“楊師兄,別生氣,何必和這種醜八怪置氣,等我們完成掌門交給我們的任務,說不定您就能拜入掌門門下,以後這掌門之位……”
楊三聽到這裡,臉色稍緩。
留下一句:“老子今天開心,就不和你這個醜八怪計較了!”就離開了。
出了這番事情,眾人倒是安靜了許多,林瑾宸並未再聽到有慕月的汙言穢語。
只是,在眾人看不到的地方,少年嘴角扯出一抹陰冷又詭異的微笑。
臨近黃昏,眾人緊趕慢趕終於到達了落風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