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盧未……”
陳餘盯著京盧未離去的身影。
總感覺這事充斥著古怪。
京盧未真因為那場任務要究責,那麼早該找上門了。
何必過這麼久?
他雖然語氣很重,神情也一副憤懣的模樣,但理由是不到位的。
找一個武學入門的人來幫他對抗武學二層甚至是以上的敵人?
如果一個武者沒瘋的話,
是不可能說出這話來。
但京盧未卻偏偏找了這麼個理由,
而且不知情的人聽了,
還覺得能站住腳。
就是尋仇來了。
陳餘思前想後,沒想出自己和京盧未還有些什麼別的矛盾。
只能收回目光,
朝著遠處走去。
……
赤心街,南苑小區。
一支柳條鑽出來鐵欄杆,在外頭隨風招搖著。
外頭的看門大爺打著哈欠,門口站著的狗耷拉著腦袋。
一條黑影忽然從欄杆上直接躥進了小區。
那黑狗像是打個了趔趄,眼皮搭著朝那處看了一眼,吠了幾聲後,見無人管它,又趴在了地上。
黑影朝這處瞥了眼, 身形一下鑽入了草叢,幾個縱跳,飛躍在路燈背後的陰影處。
“南苑小區7棟702……”
陳餘抬起頭,朝著頭頂那棟樓房看去,一直看到了七樓的位置。
此時已經接近凌晨,到處都暗了下來,只有七樓一處亮著燈光。
陳餘走入拐角,將長衣自帶的兜帽壓了壓,黑色的帽簷遮住了頭頂照下來的光。
身影消失在拐角的樓梯處。
“怎麼?”
從走廊的窗縫往裡瞧,一個兩鬢生白的中年人剛好從裡屋出來,對沙發上鼻樑很高的青年問道:
“睡不著嗎?”
青年京盧未點點頭,卻一言不發。
中年人笑著走到近前,給他沖泡了一杯茶,遞到他面前,說道:
“想著答應那人的事情?”
京盧未嗯了一聲:“我總感覺有些不對。”
“有什麼不對的?”中年人笑道:“說來我聽聽。”
京盧未看了眼中年人的眼睛,又收回目光:
“那個姓谷的實力絕不可能低,幾年前從學院畢業的時候,都已經是武學四層。”
“但他委託給我的事情,卻是殺一個武學入門的人,殺了人後,還要帶全屍給他確認。”
“我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
中年人見他說完這話,還張口欲言,卻又閉上了嘴。
於是繼續問道:
“還有呢?你還有點別的顧慮吧?”
京盧未沉默了一會:
“我和那陳餘其實沒有什麼矛盾,面也只見過一次,我不知道這麼做是對是……”
“你這就說錯了。”
中年人笑著打斷了他:
“這個世界上,沒有誰對誰錯,只有利益與否。”
他伸手指了指自己:
“你看看你父親我,我在你這個時候,是武學二層,只比你現在低上一層,但那個時候不敢爭取,到頭來怎樣?”
中年人忽然冷笑一聲:
“到頭來,我浪費了最好的時間,最好的年華,直到現在四五十歲,也只是武學三層,這輩子怕就是這樣了。”
京盧未若有所思的看著他。
“本來我可能一輩子都離不開原來的那處從父輩傳下來的土房子,或者僥倖到了市區,一輩子只能租個逼仄的房子,終生庸庸碌碌。”
中年人說著,露出懷念的神情,又忽然面色一板:
“但後來,我終於膩煩了自己,我感覺自己很廢物,什麼用都沒有,什麼事都成不了,這樣活下來又能怎麼樣?又有什麼意思?”
“我嘗試去改變,想盡辦法去改變。”
“我那個相處了十幾年的老同學呀,出身在有錢人家,卻常在別人面前顯擺他的工作,能力,家庭,以此擠兌我,排擠我,逼迫我,為人刻薄自傲,心胸狹窄,口不擇言。
我躲之不及。
後來我實在沒辦法,一氣之下殺了他,殺了他老婆孩子,殺了他全家,搶了他的所有積蓄和資源,供養自己家裡人。”
中年人說到此處,眼神無意中露出兇光來:
“從那以後,我就明白了,在這個世道上,資源都被那些權貴,富人所搶佔,像我們這樣出身不好的人,天生被困死在資源緊缺的牢籠裡,沒有出路。”
“只有搶,只有殺,才能打破這個牢籠,這個困局!”
中年人抬頭看了眼天花板,似乎在欣賞自己的作品:
“現在,你看到的這棟房子,這房子裡的所有擺設,財物,都是我爭取來的。”
“你二叔,包括你,也是我最得意的作品,尤其是你二叔……”
京盧未似乎並不是聽到這個故事,並未露出吃驚的情緒來,仍是一臉若有所思。
“現在你明白了嗎?”中年人瞧著他,
“不是你無緣無故要殺他,是他本身就是困住你的牢籠,或者說是牢籠的一部分,只有除掉這個阻礙,你才能更進一步。”
京盧未似懂非懂的點頭。
……
姓谷,
同學,
殺人全家,
牢籠。
好一套歪理邪說。
不過是昧了良心後的自我安慰,自我臆想罷了。
暗處,陳餘收緊著呼吸,整個人緊貼著陰影,聽著裡頭的話,嘴邊掀起了冷笑。
他透過窗縫,又瞧了眼京盧未父子。
這裡頭的兩人已經把自己當作軟柿子了,
已經將自己生死置之嘴邊,彷彿隨意可拿捏。
可惜,
他們從一開始算錯了一點……
陳餘呼吸再次放緩,身上氣血開始運作,流轉,沖刷,速度激增。
他腳步一轉,身體就要向前,掀開窗戶,入屋。
趁著夜黑風高,
殺人,
離去。
就在這時,
裡屋另一個房間開啟,剛推開一條縫隙,露出一雙犀利的眼睛。
“誰?!”
一個聲音忽然傳來。
窗戶剎那被推開,
那房間裡的人已經不知何時已經出了房間,越過客廳,推開了這扇窗。
磨砂的玻璃窗發出嘭的響聲,
下頜處長著粗厲鬍鬚,年紀較京盧未稍長的青年,已經目光如電,打量著窗外。
外邊吹過一陣風,
柳樹沙沙作響,
外邊一片寂靜,
哪有什麼人?
“二叔,怎麼了?”京盧未問道。
“沒事。”
青年說著,又往外瞧了瞧,最後看著窗戶上的紋路,露出了思索的神色。
小區內的角落裡。
一個人影已經走進了角落的陰影裡,身體伏低,腳步極快。
“這反應,眼力,速度……武學四層?”
陳餘面色沉了下來,
計劃忽然被打破,讓他心生不安。
兩個三層,
一個四層,
即使他境界再穩固,武學再佔優勢,也可能會出意外。
尤其是在這樣一處不熟悉的地方。
一旦還有人增援,
他可能連逃都不好逃。
“再穩穩……”
陳餘看向了面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