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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查案

蕭謹焦急地在東宮書房裡踱著步,來來回回繞了不知多少圈,再看一旁的姜拯,鎮定自若,微蹙著眉頭看平江送來的信件。

蕭謹忽然剎住腳步,猛地在姜拯面前停了下來,他雙手撐著桌案,心急地竟胡言亂語起來:“成瑜,燕景王有什麼法子沒有?劉大人清正廉潔,如何會是那種貪汙腐化之人?父皇就那麼拘了他,叫天下人怎麼想?”

今兒已是劉知入獄的第五日了,劉知是太子黨的人,在這當口上,為避免貴妃那派的人藉此大作文章,壞了蕭謹名聲,皇上便下令禁了蕭謹的足。

蕭謹在東宮急得心焦,即便他有武功傍身,卻又束手無策,為了防他偷跑出去,蕭穆特地派高弋帶著禁衛軍增了東宮的防守,徹底斷了蕭謹悄悄溜出去的念頭。

姜拯放下手裡的信,他抬眸,都是還未及弱冠的少年人,在劉知被捕、姜越停職這等大事之下,說不心急是假的,但是蕭謹那般急躁不安,總有人得在此時挑起大梁。

姜拯穩了穩心神,耐心地安慰著蕭謹道:“所有矛頭直指劉大人,依著大周律法,就算皇上無心捉拿也沒法,否則定這律法的意義何在?當務之急不是要找皇上討個說法,而是要先查清楚究竟是誰在背後栽贓陷害劉大人。”

“對,你說的對,這種事上餘懷決計不會坐視不理,他一定有法子,才會大老遠從江南寄信於你。”蕭謹應著姜拯的話,又忙抓起桌上的信件看了起來。

“不愧是燕景王,孤覺著這法子行,成瑜,你腦子聰慧,讓你去查案,一定能找到劉大人是被陷害的證據的。”蕭謹話音還沒落,就急匆匆想帶著姜拯進宮面聖。

姜拯被蕭謹一把拉起,因為沒站穩摔了個趄趔,便一頭撞上了蕭謹,兩人這麼一折騰,忽地一起摔在了地上。

姜拯率先回過神來,他趕忙從蕭謹身上爬了起來,而後伸手將太子殿下從地上拉了起來,滿臉擔憂地道:“殿下,沒事吧?”

蕭謹被撞得頭暈目眩,他擺擺手,無所謂地說了句:“無礙,是我太心急了些。”

“殿下,眼下你被禁了足,若是直說您想替劉大人洗清冤屈,陛下多半不會同意,咱還得尋點別的藉口。”姜拯提醒道。

蕭謹略一思忖,覺得姜拯說的無不沒有道理,便也穩住了心神,問:“你能言善辯,想好如何同孤的父皇講,讓他放孤出去了麼?”

姜拯若有所思,沉吟片刻,他輕輕扯了一下蕭謹的衣袖,蕭謹偏過頭,他貼近低聲耳語了幾句什麼。

蕭謹聽完,一臉嚴肅地拍了拍姜拯的肩膀,像是委託以什麼拯救蒼生的大任似的,嘴上卻不正經地開著玩笑:“好成瑜,能否順利地把孤從這鬼地方就出去,全靠你了,孤可是把身家性命寄託於你了。”

姜拯只無奈地笑笑,也難怪賀洵那幫人總想著換個儲君,太子殿下這心智,真的滿三歲了嗎?

只是眼下案件初審已經審得差不多了,留給他們的時間並不會太多,他們須得抓緊了。

京城裡,紅袖閣、錦衣衛,都在私底下暗自探查著貪汙案背後的主使之人,在平江,凌豫辭也沒能閒的下來,京城的事他尚且插不了手,只能靜觀其變等著京城裡傳來訊息,但是眼下江南這邊還有一樁“糧食案”等著他調查——

因前幾日都在焦頭爛額京中之事,凌豫辭已有一段時日沒再關注過康鄴這邊了,對著江南這幾年糧食收入和賦稅的賬,凌豫辭發覺出了一絲不對勁。

平江往年糧食收成均在一百萬石左右,即便是災荒年裡那糧食少說也得有四五十萬石的收成,可康鄴報給他的,僅僅只有三十六萬石。

這樣推算下來,平江糧倉裡的庫存至多也只會有七十萬石糧食。

江南一帶是從蕭穆上位以來才逐漸繁榮起來的,儘管只有十餘載的發展,江南地區的餘糧數也絕不會只有這麼一點。

凌豫辭又將那賬目往前翻看了些,突然發現平江糧食收成的量居然從五年前就開始逐漸減少了,只是初期被減的數量不多,不細細對這賬還真發現不了什麼端倪。

雖然每年從賬本上減下的糧食數不多,但是五年下來,積存下的糧食絕對足夠養活一支十萬人的軍隊了。

五年前,正是他離京赴往北疆的時候。

凌豫辭心中已有了點兒猜想,只是那苗頭剛冒出頭又被他掐滅了,在沒有完全的證據之前,他不會願意懷疑到那人身上。

可是……從他們南行下江南清查餘糧一事開始,一路上便遇到了許多阻礙。先是車隊在廣陵遇襲,可等楊子義去探查之時卻一無所獲,好像所有的證據都憑空被人抹去了一般;再者是他們剛到平江府,偏偏遇上了康鄴出城巡郊,等到人回來之時,賬本上的糧食無緣無故比五年前減了不少……

這一切發生得都太過巧合,就像是有人在背後操控著全域性一般,凌豫辭只覺得,他似乎是落入了背後那人的圈套。

背後突然伸出來一雙手,猝不及防之間,凌豫辭腰間一緊,他猛然回神,正準備回擊之時,卻發現是沈懿澤從後面環抱住了他。

凌豫辭抬起的手又放下,好似鬆了口氣般,凌豫辭嘴角又勾起那抹溫和的笑,溫言問道:“你怎麼來了?”

沈懿澤把頭搭在凌豫辭肩上,嗓音低沉,還是帶了一絲暗啞:“想什麼呢,這麼出神?連我來了都不知道。”

凌豫辭注意到沈懿澤落在那賬本上的目光,他似是不經意地往後翻了翻,隨口道:“我本行清查餘糧之責,此事還未解決,來日如何能心安理得地回京。”

沈懿澤看著他的動作,低聲嗯了聲,只問道:“你是在懷疑那康鄴的話有假?”

凌豫辭沒有否認,捻輕減重地透露了些話:“雖說今年遇旱,收成不好,但是皇上也因著災情相應建立了賦稅,我推算了一遍,這平江糧食就算再怎麼沒收成,也不會單有三十六萬石那麼點兒,明燭,你覺著呢?”

沈懿澤趴在凌豫辭身後輕輕晃了晃,他沒有即刻回答這問題,像是在思索什麼一般,靜了片刻,才道:“不錯,何況那日我們方到平江,那康鄴就出外巡郊,會不會太巧合了些?你說他是否會是做那善後工作去了?”

凌豫辭揣摩著他的話,沈懿澤的分析跟他所想大差不差,但是凌豫辭還是嗅出了一絲不對勁。

“極有可能,只是難就難在,咱們搜尋不到證據,就好像背後有一隻手蕩清了所有的端倪一般。”凌豫辭道。

凌豫辭忽然轉過身來,桌案上的賬本被他高大的身形擋了去,他抬手捻了捻沈懿澤的衣袖,溫言嗔怪了句:“天氣涼了,穿這麼單薄,也不怕著了涼。”

凌豫辭說著,順手拿起自己搭在一旁的外袍給沈懿澤披上。沈懿澤心下一暖,嘴上卻是固執道:“都說春捂秋凍,我又沒有那麼弱不禁風,還受不住這點寒涼了?”

“你確實沒有弱不禁風,但是昨兒才與我共度的春宵,不多穿點兒,我怕你著了涼。”凌豫辭眼底蓄著溫柔,話音落,他自己先彎唇淺笑了起來。

沈懿澤臉上泛起一抹緋紅,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偏過頭,嘴裡喃喃嘀咕著:“你還好意思說,也不知道是誰要搞那麼晚……”

凌豫辭臉上笑意漸深,抬手捧住了沈懿澤的臉頰,又將他的臉別了過來,言辭切切地調笑了句:“那是誰一個勁兒地勾我呢,明燭,你知不知道,你哭起來的樣子,真的我見猶憐吶。”

“主……主子?”楊子義恰巧跨了進來,他看著倆人之間這奇怪的互動,說話的尾音打了個顫,猛地釘在了原地。

這倆人又是鬧什麼矛盾了?可是這氛圍怎會越看越奇怪?

凌豫辭斜乜了楊子義一眼,楊子義會了意,只在原地候著了,指尖裡像是攥了什麼東西,又往掌心處藏了藏。

凌豫辭那細微的表情落在了沈懿澤眼裡,他拍開凌豫辭的手,回了一嘴道:“不想王爺也是這般耽與美色之人,王爺,美人誤事啊。”沈懿澤眼裡含情,深情款款地望著凌豫辭,話音落,他又往前湊了湊,附在凌豫辭耳邊低語:“王爺,孤枕難眠,今夜還會來找我麼?”

什麼美人?他們又在說什麼?他跟了王爺這麼多年,從不見他傾許過誰家姑娘,又如何會耽於美色?

楊子義聽得雲裡霧裡,只是凌豫辭沒應允,他也沒敢擅自插話。

藉著寬大外袍的遮擋,凌豫辭輕輕捏了一下沈懿澤的手指,臉上笑意未減:“那是自然。”

沈懿澤看出楊子義有什麼話要同凌豫辭彙報的,只是礙於他還在場,所以才沒有多言,於是在跟凌豫辭通了心意後,他也沒有多待下去,裹著凌豫辭的長袍就去了。

沈懿澤剛一出了門,臉上的笑意就全收了去,微風拂面,他攏了攏搭在外頭的袍子,整個人都被裹挾進了凌豫辭的味道里。

沈懿澤戀戀不捨地輕嗅著那熟悉的味道,心間卻像是跟那人有了點兒距離,凌豫辭一定是知道了些什麼,但是卻不想告訴他。

凌豫辭深邃的目光直落在沈懿澤身上,直到見他走遠了,嘴角的笑意迅速壓了下去。

那點情緒的變化盡數落在了楊子義眼裡,他回頭看看沈懿澤,心中一顫,只問凌豫辭道:“主子,你不會是在懷疑……”

話還沒說完,就被凌豫辭打斷了去:“在沒有找到確鑿的證據之前,我不會去懷疑任何一個人。”

“是。”楊子義沉悶地應著聲,他走上前,將手裡的紙條遞給了凌豫辭:“主子,這是在康鄴書房裡翻到的……”

凌豫辭接了過來,展開一看,只有簡簡單單一句話——

按原先商議的數目上報,王爺那邊我會替你打掩護。

這“商定的數目”,相必就是康鄴報給凌豫辭的餘糧收成了,凌豫辭冷下臉來,語氣裡聽出了一絲不悅:“能查出寫這字條的人是誰麼?”

楊子義搖了搖頭,說:“很難,不過我看著這字跡……像是元霽的。”

凌豫辭的手指微微一顫,他穩了穩呼吸, 竟差點兒沒敢問出後面的話:“那……跟他有關係麼?”

楊子義知道凌豫辭口中的“他”說的正是沈懿澤,他想了想,只答了句:“他這幾日都跟著主子,估計同他沒什麼關係,只是……說不準……”

楊子義沒再往後說下去,凌豫辭嘆了一息,不知是鬆了口氣,還是因為惋惜,只是抬頭看看窗外的天,又是陰沉沉一片,看起來,又是要下雨的架勢……

“陛下,君子守國門,定社稷,最要緊的是能先體察百姓疾苦,方能做個賢良的君主。太子殿下既不喜刻板的治國理論,又生性好玩,臣提議,不如讓殿下出城尋訪一番,說不定殿下就有了治國平天下的想法。”姜拯說著,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看蕭穆的神情,也不知道自己這番說辭能不能說得過去。

卻見蕭穆臉上神色未動分毫,他執筆批閱著奏摺,靜了片刻,姜拯都快磨不住這沉寂的氣氛了,也沒見他開口說一個字。

姜拯原是以為蕭穆沒聽進去,又只能硬著頭皮繼續道:“陛下,太子殿下在皇城裡錦衣玉食慣了,趕巧眼下是災荒年,讓殿下去見見這時間疾苦,方才懂得治國之道。”

蕭穆放下手中的筆,一抬眼,先看了看畢恭畢敬向他進言的姜拯,餘光一瞥,又見了外頭心焦地往裡探頭的蕭謹,言語中聽不出一絲情緒:“成瑜,是如鴻讓你來替他說情的吧,他在那東宮裡頭坐不住了,是嗎?”

姜拯話頭一頓,被蕭穆這番話堵了回去,他的錯愕盡數被蕭穆看在了眼裡,只叫人覺得是個想出門去玩兒還有編一堆藉口給自己嚴厲的父親聽的小孩子。

姜拯雖是蕭穆破格從太學提拔上來、未經科舉就先任了太子少師的人,即便他深知朝廷爾虞我詐的陰險,但畢竟沒切身體會過,臉上還是藏不住事兒。況且他就算再怎麼能言善辯,也不過還是個未及弱冠的少年人,再怎麼穩重,哪裡比得上老練的蕭穆?他們那點小心思,早就被蕭穆看透了去。

蕭穆堵完了姜拯的話,又揚聲點了在外頭徘徊的蕭謹的名:“如鴻,還不快進來?”

蕭謹一臉興致缺缺地走進來,他垂著頭,又是心有不甘地看了眼蕭穆,委屈巴巴地哀求了句:“父皇,您明知兒臣就是那坐不住的性子,又何必禁兒臣的足?兒臣知道您是不想讓劉知大人的事兒牽連到我,那兒臣出去避避風頭,不是比困死在那東宮更省事嗎?”

“行了,朕還沒駕崩呢,成天哭喪著臉給誰看?朕有說沒讓你出去麼?”蕭穆堵了兩人一會兒,又給了一個臺階給他們下。

“真的?”蕭謹兩眼放光,先是問了這樣一句,又熟練地拍起了馬屁:“謝父皇,兒臣就知道父皇待兒臣最好了。”

姜拯在旁跟著行禮,卻不禁感嘆了句:果然還是親兒子說的話最有用,還虧他謀劃了這麼久。

“但是,放你出去,朕是有條件的。”蕭穆話鋒一轉,又道:“你此次出巡,除了體恤民情,還需得跟著成瑜好好學學這治國之道,等回了京就給我好好當你這太子!”

“是,兒臣謹記。”蕭謹嘴上怎麼應著,心裡想的卻是:這種事等回來了再推脫也不遲,反正這太子誰愛當誰當。

蕭穆話音剛落下,匆匆給蕭穆行了個大禮,然後拽起姜拯就跑了,生怕蕭穆反悔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