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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周旋

“老爺,劉府那二公子劉子衿請見。”賀洵端坐著,手裡捧了一本泛了黃的《中庸》,聽到小廝來報,他才從書頁裡抬起眼來。

“哦?劉子衿?他怎地還自己找上門來了?”賀洵悠悠地道,面上看不出什麼情緒。

那小廝仍端著躬身行禮的姿勢,一時間拿不出賀洵話裡的意思,他也便沒有作聲。

須臾,賀洵放下手裡的書卷,朝那小廝一揮手道:“罷了,叫他進來吧。”

小廝應聲,躬身退了出去。

一人一騎穿梭在廣陵的大道上,行色匆匆地往知州府的方向趕去。白日裡街上往來的人摩肩接踵,男子就這般騎馬而過,引得路人不得不往兩邊避讓,紛紛向男子投來一個幽怨的目光。

從長安到廣陵半月的路程,風頎快馬加鞭,日夜兼程愣是十日便趕到了廣陵,當他停在廣陵知州府門前時,人和馬都明顯可見一股風塵僕僕的疲態。

風頎翻身下馬,朝守門人道:“知州大人可在府上?”

其中一人例行盤問:“先生可有拜帖?”

身旁的馬兒有些急躁地抖了抖蹄子,風頎邊抬手安撫著它,邊開口道:“勞煩通告,左騎都尉風頎請見。”

劉亦然隨著小廝走過賀府的迴廊,他閒適地搖著扇,眼珠子卻不安分地亂瞟,從硃色的欄杆看到院裡的假山池水,從飛簷珠壁看到滿院梧桐。

“這府邸修得倒是氣派。”

劉亦然小聲嘀咕著。

或是為了避免引人注目,賀洵沒有把他帶到前廳,而是單獨叫人把他引到了後院裡。

後院涼亭裡,劉亦然遠遠地便瞧見賀洵獨坐於石桌前,桌前擺了一盤棋,邊上的銀杏灑下的陰影晦暗不明,恰到好處地掩蓋住了賀洵臉上的情緒,叫人一時間摸不透他心裡打的什麼算盤。

前面的小廝先上前彙報:“老爺,人已經帶到了。”

賀洵嗯了一聲,手上執著一枚棋,不緊不慢地壓在了棋盤上。劉亦然垂眸,只見棋盤上,白子已來被黑子圍得全無退路。

也不知是不是賀洵在暗示什麼,劉亦然只不自覺地握緊了手裡的扇子。

又聽“噠”的一聲輕響,白子的退路已然被全部堵死。

劉亦然回神,朝賀洵拱手行禮道:“晚輩這般貿然前來,多有打擾,還望賀大人多見諒。”

賀洵沒有拐彎抹角,他拋給身邊的人一個眼神,那人會意,先將桌上的棋盤收了起來,又給兩人斟了茶。在那小廝做這些事之時,只聽賀洵道:“劉二公子光臨寒舍,定是找賀某有事吧,先坐下再說。”

寒舍?按這宅子規格就跟那寒舍二字八杆子打不著邊了。

劉亦然腹誹著,在賀洵對面坐了下來。

那下人識趣,斟完茶便退了出去。

“不愧是賀大人,晚輩確實有事相求,”劉亦然直截了當道,“近日京城裡有些風聲,想必賀大人也已經聽說了,晚輩想在大人這裡求一席之地,就是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劉亦然話音落地,賀洵卻不可置信將他打量了一番,謠言的傳播本就難以揣測是否是有心之人故意為之,劉亦然的突然到訪也在他的意料之外,更別提劉亦然會在他面前說出這樣一個看似不合理的請求。

前腳姚既之的人行刺太子不成,後腳便跟著傳出劉亦然被逐出家門的訊息,賀洵多心猜疑是難免的。

劉亦然打心裡捏了一把汗,他似乎是聽到了賀洵鼻腔裡發出的一聲冷笑,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

“劉二公子,我與令尊在政治上向來不和,你不是不知道,你這才被劉懷谷逐出劉府便找上了我,難道不怕世人詬病麼?”賀洵直接挑明瞭道。

劉亦然淺笑一聲,絲毫不在乎般接著道:“賀大人,我既已經被趕出了劉府,便是與劉大人徹底斷了關係,我劉子衿風流一世,臉也丟盡了,還會在乎別人說什麼?除了賀大人這兒,晚輩還真想不到有什麼別的去處了。”

“劉二公子怎就確信賀某這兒便是你所謂的好去處?”

劉亦然沒有急著答話,他舉杯淺淺抿了口茶水,只覺得跟賀洵這樣的老狐狸打交道可真是傷精費神。

“賀大人見外,喚我表字即可。”劉亦然說著,在話語上拉近了自己跟賀洵的關係,試圖讓賀洵放下一些戒備。見後者沒有說話,他才接著道:“俗話說得好,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晚輩來投奔賀大人,自然是覺得大人這裡有利可圖。”

他說得直白,連賀洵也微怔了一瞬,但他依舊沒有作聲,只示意劉亦然接著說下去。

劉亦然便繼續道:“家父如此不近人情,讓我顏面盡失,作為晚輩的,自然想做些事兒證明一下我自己嘛,這樣吧,勞煩賀大人舉薦晚輩一番,讓晚輩在朝廷上謀個一官半職,晚輩願為賀大人效犬馬之力,助賀大人功成名就,如何?“

賀洵輕點著桌面,那節奏攪得劉亦然有點兒緊張,他嚥了口口水,只聽賀洵開口道:“二公子,你不入朝堂,莫不是把有些事情想得太簡單了。你說你要助我功成名就,且先不談其他,就劉二公子現下這般一無所有的境地,你拿什麼助我?”

劉亦然但笑不語,他盯著賀洵深邃的眸子,裡面似有一汪深不見底的潭水,叫人猜不透喜怒,辯不清真假

賀洵身子微微向前傾了一點兒,略微低啞的聲音在劉亦然耳邊響起:“再說了,就算你被劉懷谷那老傢伙趕了出來,別忘了你還姓劉,我又怎知你不是拿這件事來誆我?二公子拿出點兒什麼誠意來取得我的信任不是?嗯?”

劉亦然頭皮一陣發麻,賀洵心思太過縝密,可不像姚既之那般好糊弄。

“賀大人說的是,我如今確實一無所有,但是賀大人莫不是忘了,我畢竟在燕景王身邊待了這麼久,總會了解一些別人不知道的事情,賀大人若想從凌餘懷手中拿到兵權,當真不考慮與我合作麼?”劉亦然壓低了聲音,話說得鄭重其事。

賀洵眉心跳了一跳,似是不信這種話會從劉亦然嘴裡說出來。

畢竟劉知和劉亦初都是正人君子的作派,論誰也不會信到了劉亦然這兒就是陷害朋友的小人。

似是看穿了賀洵所想,劉亦然往後一仰,一副放鬆的姿態會讓人不由得放下戒備,隨即他便笑道:“賀大人無需多慮,這世上只有永遠的利益,我父兄是君子,我可不是。晚輩只是不喜朝堂之事,但這不代表我對朝堂黨派盤根錯節的關係一無所知,若是賀大人能助晚輩大展宏圖,我能提供的資訊,遠比大人想的還有價值。”

賀詢似乎是來了興趣,問了一句:“你想怎麼做?”

劉亦初分析得不錯,賀洵雖然心思縝密,但太過於急功近利,這樣的人在利益和名譽面前,總會露出些許破綻。

他越急,劉亦然便越是不說,他賣了個關子道:“賀大人,你也別太著急,你這都還沒說與我合作呢,我一股腦兒全把資訊告訴你了,萬一你過河拆橋……嘖,這虧本的買賣我可不做。”

劉亦然眼神犀利,像是對此事有十足的把握,賀洵兀自掂量了一番,又重新審視起了眼前的這個年輕人。

“劉二公子想在老夫這裡圖的……怕不只是官職那麼簡單。”賀洵壓低了嗓音,微微眯起的眼睛擠出兩邊的皺紋,讓他看起來很是深不可測。

但是賀洵這樣子明顯是來了興趣,劉亦然唇角抿著笑,談然的模樣背後卻沒有十足的把握讓他在這場對弈裡獲勝,他看著賀洵直盯著自己的眼神,一字一頓道:“當然,晚輩想要的……還有兵權。”

劉亦然最後的兩個字咬得很重,賀洵眉的微顫,看人的眼神裡又多了幾分打量的意味。

“不知這東西賀大人能否讓給晚輩呢?”趁著賀洵沉默的間隙,劉亦然繼續道。

“哈哈哈哈哈哈。”賀洵突然笑了起來,他直看著劉亦然的眼睛道,“沒想到劉二公子年紀輕輕,野心倒是不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