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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提審

“王爺饒命!那些人,當真是流亡的百姓胡亂組成的山匪啊!下官所言皆屬實啊!”

廣陵知州府的前廳裡,凌豫辭高坐在首席上,悠悠然地喝著忍冬花茶,而廣陵知州江源,卻是跪在下方自證清白,不知情的還當是這知州大人犯了什麼罪不可赦之事。

“哦?只是一幫土匪麼?那既然廣陵一帶匪賊猖狂,江大人怎作為知州,怎地一點兒舉措都沒有?你可知那幫‘山匪’不僅膽大包天到敢攔截本王的車馬,還刺傷了本王府上的貴客?這責任你擔得起嗎?”凌豫辭的語氣是明顯帶了怒意,廳堂裡的一眾人眼觀鼻鼻觀心,大氣也不敢出一口。

江源低垂著頭,恨不能整個把頭埋進臂彎裡。他在心底暗罵了一聲,半個月前,元霽到達廣陵,交待江源派人在官道上攔截燕景王凌餘懷的車隊。

元霽何許人他?前朝皇子沈懿澤的貼身侍衛,他江源雖說亦是前朝遺臣,雖說現今沈懿澤已歸順大周王朝,但如今沈懿澤身在燕景王府,孰輕孰重他還是拎的清的,元霽既然下了那樣的命令,他哪裡有不照做的道理。

那幫人的確是從廣陵地方軍隊裡調派出來的,但軍隊裡江源早已打點好,參與此次圍截的人大多無親無故,且早被他遣散返鄉,就算凌豫辭當真有心要查,一時半刻也查不出什麼。況且此番凌豫辭南下江南是受皇帝旨意,是有任務在身的,料想凌豫辭也不會真的大費周章去清查幾個雜碎,頂多責難他江源一番罷了。

思及此,江源似是吃了一顆定心丸,他在心裡把殺千刀的元霽罵了百千遍,這種時候他竟是落井下石,竟未在凌豫辭面前為他辯解一句。

心裡這麼想著,江源還是在嘴上道:“王爺有所不知!這些山匪也是近日才興起的,今年大早,收成不好,那些農戶走投無路才進山作匪,打家劫舍,小的竟不知這些人會膽大包天到去劫王爺的車馬,是下官的過錯,只是大家都不容易,還望王爺恕罪!下官這就派人去清剿山匪!”

凌豫辭放下茶盞,杯子與瓷盤碰撞發出一聲輕響,在安靜的廳堂中顯得格外清脆。下邊跪著的江源和他的侍從聽到這聲音,肩膀皆是輕輕一顫,猶若驚弓之鳥,而凌豫辭微微一挑眉,好整以暇地掃了底下的人一眼,也不知道信沒信江源的這番說辭。

會客堂裡靜得銀針落地可聞,江源手心裡捏了把汗,凌豫辭可是個不好對付的主兒,眼下江源不動聲色,想是心裡還在盤算著什麼。

正當此時,楊子義信步走進堂內,朝凌豫辭拱手行了一禮道:“王爺。”

江源頭也沒敢抬一下,耳邊只蕩著凌豫辭那聽起來十分漫不經心的聲音:“那既如此,山匪猖獗,還望江知府盡心盡力,儘快清剿山匪,以安廣陵百姓民心才是。有勞江大人,且先退下罷。”

“是,下官明白。多謝王爺不計小人之過。”江源起身,略朝凌豫辭一欠身,躬身退了出去。

楊子義不動聲色地瞥了眼江源,並未發覺出什麼端倪。

江源出了會客堂,拉過一旁經過的小丫鬟,低聲說了句什麼,然後道:“去吧。”

“如何了?”凌豫辭的聲音再度響起,把楊子義拉回了神。

“王爺,我去廣陵軍營裡探查了一番,軍中的人說軍營裡年無人失蹤,更不可能去做什麼山匪,他們皆是咬定了洗劫車隊的那幫人定是鬧饑荒而挺而走險的百姓,我去查了名錄,亦未發現有什麼異樣。”

“哦,當真是有趣。”凌豫辭指節輕點著桌案,沉吟了片刻,又問:“可有探訪過當地餘糧的狀況?”

見左右無人,楊子義也不再講究什麼主從禮儀了,直接坐在了首席坐下的椅子上,悠哉地翹著二郎腿道:“這我當然問過了,那些軍士都說,今年大旱,連廣陵糧食的收成也大減,軍營裡的軍糧也縮減了不少。只是糧倉那邊的情況我還來前去看過。糧倉有重軍把手,光靠我一個人的力量,要潛進去太難了。”

江源這作派可真所謂滴水不漏,連凌豫辭都頗為驚歎。

見凌豫辭久久未言,楊子義也忽地覺察出了什麼:“雖說廣陵今年收成不足,但往年裡江南一帶的收成都是長安的近四倍還要多,就算今年糧食不足以供給全國上下,但軍糧也還沒到縮減的地步啊,就連長安城禁軍概食前是照常供給的,何況現在才八月………”

就怕有的人會中飽私囊。

楊子義和凌豫辭想到了一塊兒。

歷朝歷代的災情年裡知州郡守私藏糧食又高價轉手的情況不是沒有,說不定江源私下裡也做著這樣的勾當。

“江源在廣陵的風評如何?”凌豫辭又問。

楊子義怪了一怔,一時間沒想明白他家主子問這個作甚,但還是下意識地接道:“江源此人走廣陵風評甚住,百姓都說他是個廉潔奉公的父母官,聽說自他上任以來還做了不少益民的舉措。我聽說,前不久一婦人家裡揭不開鍋,到知州府門前哭訴,江知州得知此事後還開了自己的私庫,無償贈予了那婦人一袋米。”

凌豫辭又靜默下來,他起身,負手在堂裡踱了幾步,應是在思索什麼對策。

忽然,他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轉頭看向席下的楊子義:“一州之事向來是知州與通判共同執掌,若山匪與餘糧之事皆是出自江源之手,廣陵通判不會不知,那廣陵通判現下在何處?”

楊子義搖搖頭,一臉遺憾:“廣陵通判鄭常宣兩個月前就已告病還鄉,如今朝廷還沒找到合適的任職人選,廣陵通判一職已懸空了兩月,眼下大大小小的事務都是由江源一人獨斷的。”

凌豫辭瞭然,便沒再說什麼。

“主子,車隊中途遭遇攔截一事……需要報給皇上嗎?”楊子義見凌豫辭許久未說話,便出聲問了一句。

“暫且不用,眼下我們沒有十足的證據證明此事就是江源出手的,如此報上去只會徒增不必要的麻煩。況且江源原先本就是明燭手下的人,就怕有些人會藉此大作文章。再說了,這件事若是貿然傳到皇上耳朵裡,多少會責罰到江源頭上。依江源現在在廣陵百姓心中的地位,恐會引起民憤。屆時若是想再進一步調查,就沒那麼容易了。”

凌豫辭不愧是多年領兵打仗的老將,考慮問題當真是面面俱到。

“是我愚鈍了。”楊子義道。

“你現下把江源盯緊了,提防他再生出什麼事端。”

“是。”

待楊子義走後,凌豫辭又坐回了位子上,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心裡在想著別的什麼事。

錦衣衛在暗中監察沈懿澤的事兒他早就有所察覺,只是前幾日忙著照顧人,又在查案子,這件事便且先被他擱置下了,眼下騰出點時間來,他是得好好想想怎麼解決這件事了。

也不怪蕭穆疑心太重,這兩人一個是前朝遺孤,一個是坊間傳聞狼子野心的燕景王,換誰都會忌憚幾分。

只是……若錦衣衛的人在此,他們辦事多多少少都會束手束腳,真要查起什麼來,那效率只會大打折扣。

沒誰會喜歡被背後的眼睛一直盯著。

於是凌豫辭找人要來了紙筆,提筆寫了一封呈與皇上的《述情表》。

一封諫言很快呈上朝廷,凌豫辭言辭懇切,縱然蕭穆心裡不悅,卻還是下令撤走了跟著南下的錦衣衛。此時朝中正是用人之際,即便蕭穆此刻忌憚著凌豫辭,他也沒有糊塗到現下就把人得罪了。

凌豫辭也正是清楚此時的蕭穆拿他沒辦法,才敢如此提出撤走錦衣衛這種要求。

沈懿澤也很快察覺了跟著的人已經走了,他勾了下嘴角,自言自語似的道:"我就說嘛,總會有人替我出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