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柏被一陣劇烈的疼痛驚醒,他扶著地面,艱難起身。身上的傷口進行了簡單地包紮,昏暗的大牢中,只有微弱的燭光跳動。
他雙目渾濁,如同垂暮的老人,坐在地上半晌沒有動靜。
他心中深知,這下是難逃一死的。可是他心中不甘,十分不甘。
不堪的記憶湧入腦海,陸九淵、安懌、崔允廷……一個個破壞他的美夢,絕不能讓幾人好過。
突然,他猛地起身,踉蹌著到牢門口,大力拍打著,“來人,快來人,我要見陸九淵和安懌!快來人……”
這大動靜很快吸引了獄卒的注意力,他不耐煩走過來,“哎哎哎,幹什麼呢?鬧這麼大動靜,還以為自已是老大啊!”
井柏無視獄卒的話語,惡狠狠道:“快去將陸九淵與安懌找來,我有重要的事情告訴他們!”
獄卒眼睛滴溜溜轉了兩圈,一手摩挲著下巴,懷疑井柏話語的真假。
井柏瞪著眼睛,不屑道:“還不快去,萬一漏了機密,你小小一個獄卒承擔得起嗎?”
獄卒猶豫不決,最後決定稟告上去,讓世子與陸將軍自已做決定。
“見我們?”安懌正在處理後續事宜,乍然一聽這事,覺得有些訝異。
火炮與毒氣彈他們都已知曉,其他的事情也不是秘密,井柏還有什麼要坦白的呢?怕不是緩兵之計吧。
陸九淵似笑非笑,“井柏這人記仇,該不是想把我們找過去罵一頓吧。”
崔允廷哈哈一笑,“罵一頓是小事,萬一他要是做些別的手腳,那就麻煩了。”
霍同光也附和道:“既如此,不見為好。此人心機深沉,不得不提防。”
獄卒得了回答,回到牢房中讓井柏死了這條心。結果井柏癲狂起來,大吵大鬧,事情與崔迎汐有關,若是二人不來,自已就在獄中吼得人盡皆知。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獄卒又來了。
“世子,將軍,井柏說事情與崔小姐有關,若是您二位不去,他,他就鬧得人盡皆知。”
涉及崔迎汐,三個男人神色突然緊張起來。
“汐兒與井柏八竿子打不著的人,井柏怎麼會知道有關汐兒的事情?”安懌嘀咕著,腦子中一團的疑問。
安懌有疑問,其他人同樣也有。崔迎汐與井柏素不相識,從未接觸過。可聽他的意思,這事情影響崔迎汐的清譽,安懌不得不慎重。
電光石火間,陸九淵臉色唰得一白,與神色凝重的崔允廷對視一眼。難道,是那件事情……
“不必聽他胡說,胡亂攀咬罷了,我去一趟,早些了結了他,省得鬧出更多麻煩。”崔允廷訕笑一聲。
“關於汐兒,那就不得不去一趟。我倒要看看,他能說出個什麼。”
安懌下定決心去看看井柏能鬧出什麼浪,拒絕了崔允廷的提議。
見這樣行不通,崔允廷心中直打鼓,半點也放心不下,“我和你們一起去。”
萬一是那件事情,安懌與陸九淵之間,恐怕會真得打起來。
安懌有些奇怪看了他一眼,沒有多說什麼。陸九淵沉默不語,無論如何,他暗暗攥緊拳頭,不能讓井柏活過今日。
三個人一齊來到牢中,崔允廷命人將井柏帶入審問的密室中,關於妹妹的事情,他不敢馬虎。
井柏見三人整整齊齊坐在這,嘿嘿笑了幾聲,得意極了。
贏了自已又如何,最後還不是因為一個女人,巴巴地跑過來。
陰惻惻的眼神看得人發慌,安懌討厭這種被毒蛇舔舐的感覺,“你想說什麼,趕快。”
“安懌,你不恨陸九淵嗎?奪妻者,也能和睦相處?”井柏饒有趣味,十分期待安懌的反應。
安懌微不可見蹙了蹙眉,“如果你想挑撥離間的話,那就打錯算盤了。”
“挑撥離間?我說得可都是事實,崔迎汐——”
“住口!你算什麼東西,還敢編排我妹妹!”崔允廷及時制止了井柏開口,大聲呵斥,心中又驚又慌又氣。
可這樣的反應反而惹得安懌懷疑,“允廷,你怎麼怪怪的。是不是有事情瞞著我?”
“沒有,你多慮了。”崔允廷不敢正視安懌,生怕這樣的事情會對妹妹造成二次傷害。
“多慮?陸九淵那夜在軍營中就睡了崔迎汐,安懌還被矇在鼓裡吧。”井柏怕自已不能痛擊幾人,語速飛快。
安懌腦子像是被錘子重擊了一下,久久反應不過來。
崔允廷痛苦閉上眼睛,陸九淵面無表情,低著頭。
好一會兒,牢房寂靜無聲,直到安懌的聲音衝破了被糊住的嗓子,揪住陸九淵的領子,咬牙切齒問道:“他說得什麼意思?”
陸九淵抬眸,“是我的錯。”
轟的一聲,安懌的世界崩塌了。
他一拳揮了過去,用了十成十的力氣。陸九淵的臉立刻紅腫,嘴角還有鮮血。
一拳又一拳,帶著絕望的嘶吼,“你是人嗎?她才多大?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她?”
她才十四,就經受這樣的痛苦。怪不得再次相見時,她非得退婚。那紅腫的雙眼,絕望的眼神,原來不僅僅是因為毀了容貌,還有,失了清白的痛苦與無助。
崔允廷看不下去,畢竟如今陸九淵是他的準妹夫,他自然偏向陸九淵。
他上前攔住發瘋般的安懌,“夠了,陸九淵受傷汐兒會心疼的。”
這一句話,令安懌潰不成軍,高高揚起的拳頭凍在了空中。
他眼睛猩紅,“崔允廷,是他傷害了汐兒,你怎麼幫他說話!”
崔允廷能理解安懌的心理,但汐兒落入那樣的境地,安懌也有責任。
“我不是幫他說話,而是關心汐兒。陸九淵不僅在贖罪,也在好好愛汐兒,汐兒也願意放下過往,與他一起,這就是最好的局面。
至於那些不好的,就讓它爛在心中,這樣才能把對汐兒的傷害降到最低。”
崔允廷的話如同一盆盆冷水,將安懌澆得透心涼,他氣得渾身顫抖,卻又無可奈何。
他早已失去了身份,失去了立場,去指責任何人。
若是當初,他早些做出決定,救下汐兒,是不是汐兒就能避開這些痛苦的經歷。他們還會按部就班地成親生子,幸福過完一輩子的。
可是,他沒有。是他親手將她推進了深淵。
安懌卸下全身力氣,癱軟著坐下,眼淚大顆大顆流下,懊悔的情緒淹沒了他。
他好後悔,沒有在她最痛苦的時候抱一抱她。
“崔允廷,汐兒答應嫁他,難道不是妥協?”對無情命運的妥協。
“不是,若是汐兒不喜歡,自然不會答應。他們二人其實算得上舊相識,當年拐賣案,陸九淵曾經救過汐兒。”
聰明如安懌,陸九淵,九淵,九哥哥。原來,他就是那個九哥哥啊。
安懌擦了擦眼淚,沉默出了牢房。陸九淵與崔允廷相視,苦澀一笑。
井柏十分滿意他們的反應,恨不得再激烈一些。明晃晃的笑容惹得崔允廷心煩,抽出劍來一刀了結了這個禍害。
井柏就這樣死了,死前臉上還掛著詭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