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假醉

芒州城裡,大街小巷,人聲鼎沸。街道兩旁處處都是茶館樓閣,小販們叫賣聲交織一片,車水馬龍,繁華熱鬧。

郭若音走在街市上,她是來散心的。

因為自從唐淺來了後,穆若寧就不怎麼親近她了,眼中對她還有幾分陌生疏離。

無錯書吧

郭若音家住洛州,出生於梓寒十九年。她的娘是平民,叫崔瀅,爹是一位教書先生,叫郭嶼。郭若音從小就跟著郭嶼讀書識字,後來等郭若音稍大些,郭若音就愛看些話本子,特別是關於將軍在戰場征戰時英勇無敵,大殺四方的話本子,她從小就嚮往將軍的生活,但只恨自己不是男兒身。

後來,隨著年歲增長,她想的透徹,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龍泉壁上鳴。古有君臨天下武則天,替父從軍花木蘭,南征北戰楊家將,垂簾聽政宣太后,巾幗英雄穆桂英,抗金名將梁紅玉。他們哪個不是女子,可他們一樣不輸男兒

待郭若音想通後,她便瞞著郭嶼和崔瀅,將自己從小攢到大的錢拿著,收拾了行李離開了家。

那一年她才十八歲,那是她第一次離家出走,也是最後一次,自那後,她再也沒有回過家。

後來她四處拜師學藝,用身上傍身的銀錢學了些微薄的武功,但也不過是些花拳繡腿,不值一提。

這一路她遊山玩水,渴了喝溪水,餓了就摘果子或打獵來飽腹。灝寒四年,她來到了芒州,到了芒州城外後,她為填飽肚子在河裡捕魚時被一條水蛇所咬傷。後來巧遇路過的穆若寧,是他救了郭若音,郭若音為報恩,就留在了他的身側。

穆若寧一開始還不適應,總是想要將她趕走,但郭若音為了不離開穆若寧,便撒謊告訴穆若寧,自己若走了就又要去過無家可歸,無親人可依的流浪生活,因為自己的父母已經去世了。

隨著穆若寧和郭若音深入接觸後,穆若寧發現有她在自己身側給自己解悶時,自己就能轉移注意力,不再去想唐淺。

就這樣,郭若音在穆若寧身邊一呆就是三年,三年裡穆若寧教郭若音武功,雖親近但也只是把她當做妹妹,從未與她有過逾越之舉。

這三年,郭若音對穆若寧已是日久生情,她已徹底喜歡上了穆若寧,但現在唐淺的出現讓她心結鬱悶,特別是在她知道了唐淺和穆若寧的過往後,心裡更不是滋味。

走了一路,郭若音還是覺得煩躁,她只覺再走下去也毫無意義,心裡的結也打不開,便索性就轉頭回府。

閨房裡,唐淺端坐在窗下的蒲團上,與她對坐的是穆若寧。矮几上擺著一些甜點蜜餞和一壺清茶,都是穆若寧一早去街上特意為唐淺買回來的。

唐淺心不在焉的吃著蜜餞,穆若寧給她倒了一杯熱茶放在她面前。

穆若寧薄唇動了動,才問道:“淺淺,日後有什麼打算?”

唐淺想了想,她看著面前穆若寧那張冷峻的臉在此刻笑的溫柔,她有些捨不得,但她明白,當初是自己先不要他,背叛了他,如今他身旁已有一個愛他的姑娘,她還有什麼臉去打擾?

“我想著去一個自己喜歡的地方,買間鋪子,做點自己喜歡的營生,安安靜靜過日子。”

穆若寧心裡一顫,“淺淺,你要離開我嗎?”

唐淺笑的從容,“你不是已經喜歡上了郭姑娘嗎?既然喜歡她就要好好待她呀,我在這裡,她心裡終歸是會不舒服的。”

穆若寧緊張的心瞬間平靜下來,原來是唐淺誤會自己喜歡上了別人,既是誤會那解釋清楚就好了。

穆若寧耐心解釋道:“原來你是因為他才想走的,可是淺淺,我跟她沒什麼關係。畢竟,我還年輕,可不想這麼早就死在你手上,死後更不想墜阿鼻地獄,永不超生。”

唐淺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她沒細品話中深意,只無悲無喜,淡淡笑著,“誓言不可當真的,你若害怕,那我這輩子不見你就好了。等我死後,我就去閻王那裡,告訴他是我先不要你的……”這誓言不能成真……

“淺淺!”穆若寧打斷道,他像被雷劈過一般,滿臉失落委屈,“淺淺,你怎麼能誤解我的意思?淺淺,我想說的是,我今生只愛你,不會再愛上別人了。哪怕是你先不要我了,我也會終生不娶,然後在芒州駐守一生,直至我死去。”

唐淺聽著他直白到不帶一點掩飾的真心,一顆心如同暖陽照射般,頓時暖烘烘的。唐淺眼眶微紅,“那你的意思是,你和郭姑娘沒有男女之情?”

穆若寧不想唐淺誤會,便直言道:“明日我就派人送走她,這下你可放心了?”

唐淺嘴角勾起一抹甜甜的笑意,她只笑不答。

穆若寧輕嘆,“淺淺,對不起,當年是我太蠢了,連你被人威脅了都不知道,我還說出那樣絕情的話……”穆若寧氣的恨不能將自己給捅上一刀,他恨恨道:“我真該死!讓你受了那麼多委屈。”

唐淺安撫道:“若寧,不怪你的。”唐淺起身,走到穆若寧身邊蹲下,“若寧,以前的事咱們都不提了。從今日起,我們重新來過,好不好?”

唐淺的一句重新來過,穆若寧在這八年裡曾幻想過無數次,如今幻想成真,他自是喜出望外,他一把將唐淺攬入懷中,卻發現唐淺還是瘦可見骨,單薄的後背好似能摸到骨頭,他心疼不已,但還是溫柔的應道:“好,從現在起,我們重新來過。”

屋裡兩人你儂我儂的一幕卻被恰巧回來的郭若音看見,看著他們久別重逢後再次情意綿綿的畫面,無名妒火從郭若音心裡升起。

而特別是穆若寧的那句明日送走她,更是讓郭若音恨得恨不能此刻就去殺了唐淺。

她不明白,當年唐淺不要穆若寧的時候,是自己陪了穆若寧三年,這三年他為了穆若寧能開心,處處討好她,想方設法逗她開心。

這三年裡是自己陪她跑馬喝酒上戰場,在征戰沙場,性命攸關之際時,是自己與他生死與共,不離不棄,是自己不顧自己的性命也要護他周全,她之前以為穆若寧沒有喜歡的人,那這樣就算他不喜歡自己,自己陪他一輩子也是好的,可為什麼,為什麼唐淺一出現,他就要送走自己?

穆若寧當真就這麼冷血無情嗎?自己陪了他三年,這三年穆若寧把她當什麼?當唐淺的替身嗎?

郭若音越想越氣,因委屈她紅了眼眶,落下淚來,就連緊握成拳的雙手都因力道之大而發出“咔嚓”的聲音,慢慢顫抖起來。

郭若音對唐淺恨之入骨,她咬著下唇,牙齒咬破了唇瓣,流出了血,她也不覺疼。

郭若音憤恨的盯著屋裡靠在穆若寧懷裡的唐淺,那雙好似要將唐淺生吞活剝的眼彷彿在說,唐淺,我一定會殺了你。

郭若音轉身,心有不甘的離去。

胡族茶館內,鬱燦和祁言瑾對坐蒲團上。

鬱燦將胡族要攻打寒國的事從頭到尾的向祁言瑾說了一遍,祁言瑾的拇指摩挲著食指上光滑細膩的扳指,良久,才問了句,“鬱國公的意思莫不是要我回去向吾國聖上諫言,出兵攻打嶽北?”

鬱燦應道:“不錯!”

祁言瑾端起面前的茶杯飲了一口熱茶,一臉為難,“可是我在孤國人微言輕,我說的話可一貫不作數啊!”

鬱燦知道祁言瑾的性子,他是個貪財好色之人,鬱燦也是有備而來。

她身旁有個她一早備好的匣子,他將匣子拿上桌子放好,一開啟才發現裡面是滿滿一匣子黃金。

鬱燦解釋道:“蜀王好歹是孤國三皇子,若有心想辦好一件事,總會有辦法的,對吧?”鬱燦邊說邊將匣子推到祁言瑾面前。

祁言瑾見錢眼開,他笑的合不攏嘴,一個勁應道:“好說好說!”祁言瑾將黃金收好,好聲好氣囑咐道:“請鬱國公回去轉告陛下,就說等到合適時機,孤國一定出兵,攻打嶽北。”

鬱國公行了一禮,“那我就等著蜀王的好訊息了。”

祁言瑾抱著一匣子金子,興高采烈的離去。

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

公主府的後花園中,有一座荷花池。

荷花池裡的鯉魚,色彩豔麗,花紋多變,它們在池塘裡搖頭擺尾,活靈活現,豔陽下,片片魚鱗閃著銀色的光。

沈洛雪一身白衣似雪,他站在白玉欄前。手中拿著魚糧,她一邊悠閒自在的餵魚一邊沐浴著暖陽。

一陣風吹過後,一個影衛站在沈洛雪身後,他單膝下跪,行了一禮,“主子,駙馬回京了。”

沈洛雪將手中魚糧一把撒進荷花池裡,“你先退下吧!”

影衛行了一禮,“是!”

語畢,黑衣人站起身,施展輕功瞬間離去。

“來人!”

遠處一婢子走來,立在沈洛雪身後行了一禮,“殿下!”

“你將狐靈帶到大堂,就說本宮要見他。還有,駙馬回京了,你想法子讓駙馬知道本宮殺了錦哲。”

公主府的婢子都是機靈會看事的,沈洛雪一句話婢子就懂,不能刻意告知,要在不經意間告知顧寒舟。婢子行了一禮,“是!”

沈洛雪擺了擺手,婢子退了下去。

顧寒舟進京後,先是回了顧府拜見了顧楷,而後才回的公主府。

來公主府時,已是申時時分。

他一入公主府就聽見公主府的下人都在竊竊私語,但看到他後,卻又噤了聲,當沒事人一般。

顧寒舟覺得事有蹊蹺,便隨便抓了一個婢子逼問,一開始婢子還不願多說,直到顧寒舟動粗,婢子被嚇的直言相告,將沈洛雪殺了錦哲的事全盤托出。

顧寒舟雖放過了婢子,可心裡卻痛不欲生。

錦哲,這是對他忠心耿耿,絕無二心的貼身侍衛,至少保護了他十年,現在沈洛雪說殺就殺。

就算沈洛雪懷疑他有不軌之心,可主謀是自己,為什麼要殃及池魚?就不能等他回來再問罪嗎?

顧寒舟心中只覺諷刺,他那麼愛沈洛雪,為此他都已經表明誠意和忠心了,可她卻還要殺自己身邊之人……

難不成她的心是石頭做的,暖不化嗎?

“呵呵……”顧寒舟苦笑出聲,心中的痛更添了幾分。此刻,伴隨著痛苦而來的還有自責,他只覺是自己害了錦哲,自己對不住他。

顧寒舟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平復心情。

顧寒舟走向公主府大堂,還沒進屋就聽見一個男子的嬌笑聲。

男子笑著哄道:“殿下,殿下您再喝一杯嘛,奴餵你啊~”

這男子聲音溫柔纏綿,還有幾分撒嬌的意味,顧寒舟第一反應便覺這男子應是雲煙閣的小倌,畢竟沈洛雪最愛光臨的地方便是雲煙閣了。

顧寒舟走到門口才看清,狐靈正端著酒杯給沈洛雪喂酒。他穿著輕薄的單衣,身形清瘦,臉上濃妝豔抹,一副邀寵的模樣,對著沈洛雪笑的嫵媚動人,而沈洛雪好似喝醉了一般,她半闔眼,靠在椅子上,臉上是從心底升起的笑意。

她的手摸進狐靈的衣領中,四處作亂,狐靈笑意加深,他嗔羞道:“殿下別鬧!”

沈洛雪這樣子倒還真像個貪圖美色的紈絝子弟。

狐靈的眼不經意間瞥到了門口的顧寒舟,他一下臉色突變,心裡惶恐不安,他小聲的提醒道:“殿下,駙馬來了!”

沈洛雪將手從狐靈的衣襟內抽出,沈洛雪從椅子上站起身,他朝狐靈擺擺手,狐靈行了一禮,便知趣的退了下去。

沈洛雪因飲酒太多,醉的走路時腳步凌亂,她踉蹌著走到顧寒舟面前站立,一股酒精味在空氣中蔓延。

沈洛雪伸手一把握住顧寒舟的手腕,醉酒後,沈洛雪顯得像個小孩子一樣,懵懂無知,意識模糊。她口齒不清道:“寒,寒舟……走……陪本宮,喝一杯……”

顧寒舟面上無悲無喜,只淡淡提醒道:“殿下,您醉了。臣送您回房休息吧?”

沈洛雪醉醺醺的拒絕道:“不要,我要喝酒……你陪,你陪我喝……”

顧寒舟一想起錦哲的死,心裡就又氣又恨,再加上方才她和狐靈在一起行的荒唐事,顧寒舟痛心入骨。

他對沈洛雪太愛所以才會隱忍不住一腔怒火,他一甩沈洛雪抓住他手腕的手,沈洛雪的手從他手腕上滑落下來。

“殿下,不管您怎麼猜忌臣,臣從來都不怨您。因為如果是臣坐在您這個位置上,臣也會和您一樣,不信任何人。但臣這些天來對您表露的忠心,您都看到了,就算您覺得臣派錦哲在公主府看守是另有目的,但您可以將他扣押,等臣回來再做定奪,可為什麼?為什麼你要不分青紅皂白的就殺了他?”

顧寒舟語畢後,他以為沈洛雪會殺了自己,但他沒想到,醉的稀裡糊塗的沈洛雪居然以為面前人是在辱罵自己,她眼裡的淚水一下奪眶而出。

“嗚嗚~”

沈洛雪在顧寒舟面前哇哇大哭,哭的像個無助的孩子一般,甚至還腿一軟坐到了地面,抱起腿把自己裹成一團,埋頭,失聲痛哭。

這是顧寒舟第一次見沈洛雪哭泣,原來沈洛雪喝的酩酊大醉時,還有這麼脆弱的一面。

顧寒舟心軟如泥,沈洛雪的哭聲在顧寒舟耳邊迴盪,一聲一聲都哭進他最為柔軟脆弱的心窩裡,讓他的心軟的一塌糊塗,頓時心疼她起來。隨著沈洛雪的哭聲越來越大,他只覺心中似被刀捅過一般,好痛!痛到他連錦哲的死都只覺不重要了。

顧寒舟連忙蹲下身安撫道:“殿下,殿下對不起,臣不是故意的。是臣方才一時糊塗,說了一些混賬話,只要殿下能不傷心,您要怎麼處罰臣都行,好嗎?”

經顧寒舟一安慰,沈洛雪的哭聲逐漸變小,她緩緩抬頭,顧寒舟伸手去給沈洛雪溫柔拭淚。

沈洛雪的臉頰因哭過一場,滾燙的厲害。

沈洛雪怯生生道:“我想,我想吃糕點……”

顧寒舟知道,他是醉的胡言亂語了。但還是溫柔的回應道:“好,臣去給您做糕點,可好?”

沈洛雪微微點頭,顧寒舟伸手將沈洛雪打橫抱起,他將沈洛雪抱到躺椅上躺好後,才囑咐道:“您就先在這躺一會,臣很快就回來。”

沈洛雪乖巧懂事的點頭,顧寒舟見了,便也放心離去。

顧寒舟走到沒影后,狐靈才走了進來。他此刻已換了一套青衣,衣衫整潔,衣冠楚楚。

而沈洛雪那雙迷離的眼也只在一瞬變得清明,她方才是假裝醉酒,目的只是為了測一測顧寒舟對自己到底有幾分真心,看看顧寒舟會不會因自己殺了錦哲而背叛自己,直接趁她醉時要她性命。

但凡顧寒舟剛才起了一絲殺心,那現在顧寒舟就已經是個死人了。

狐靈跪在地上,行了一禮,“殿下!”

狐靈自來公主府後,沈洛雪對她極好,吃穿用度沈洛雪一手包攬還會時時關心他的身體,見他身子柔弱,還會派大夫給他調理身體,在公主府中,每月還有三兩銀子花,若運氣好時,有五兩。

狐靈自出生起,就沒過過這麼好的生活,當初那一搏,還真是賭對了,為自己搏來了一個好主子。

狐靈心裡對沈洛雪感激不盡,為她辦事就更會盡心盡力。

沈洛雪抬手胡亂的抹了抹臉上的淚水,她慵懶的聲音傳入狐靈的耳中,“事辦的不錯,下去領賞吧!”

狐靈行了一禮,“謝殿下!”

就在狐靈剛準備站起身時,沈洛雪卻想到了沈洛楓造船一事。

國庫本就虧空的厲害,租一艘一般的船不是更省錢,為什麼要特意去造船呢?此舉不僅耗費人力物力更耗費錢。

沈洛雪想不通,唯一能想通的便是造船是想在船上做點手腳。

但不管是不是做手腳,還是小心一點為好。

沈洛雪喚道:“狐靈!”

剛站起身的狐靈又雙膝跪了下去,“殿下還有什麼吩咐?”

沈洛雪命令道:“你明日起早替本宮走一趟乾州,在乾州買一餿巨船,在船上準備二十艘能航海的小船。這一路本宮會派府中影衛在暗中保護你的安全,至於錢,明日會有人拿給你。”

狐靈知道,主子不說,自己不問。安安心心替沈洛雪辦事,沈洛雪自是不會虧待自己。

狐靈行了一禮,“是!”

沈洛雪擺擺手,狐靈起身,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