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安撫

狂風呼嘯,大雪漫天,似柳絮一般落下。這場雪彷彿是來清洗嶽北和金川之間的殺戮的,將整個嶽北城變得白淨無暇。

屋裡,虞澤宇端坐在榻上,榻下放著一盆燃燒的炭火。

虞澤宇一邊烤火,一邊抱怨道:“真是的,說走就走了,都不跟我告別一下。”虞澤宇似小孩子一般咒罵道:“哼~死姐姐,壞姐姐,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一個士兵走了進來,他對著虞澤宇行了一禮,“宇公子,我們巡街的時候,發現一壯漢,他倒在官邸前,不省人事。所以特來和您稟報一聲,看要如何處置?”

虞澤宇想了想,便覺得能在大雪天裡倒在街上的一定是無家可歸的流浪漢,虞澤宇宅心仁厚,便應道:“你將他救到客棧去安置吧。”

士兵行了一禮,“是!”

士兵語畢,復又行了一禮,一臉不好意思問道:“宇公子,那這銀子?”

虞澤宇更不解,“銀子?”

士兵解釋道:“是這樣的宇公子,小的們每個月的銀子都會寄到家裡,至於吃的喝的都是在軍中靠朝廷發放,所以,手上並沒有錢。”

虞澤宇扶額,只覺頭疼,畢竟,他吃的用的喝的都是虞清歡和陌風為他置辦好了,所以虞清歡和陌風也不常給他錢,但每個月都有一兩的零花錢。

現在跟著虞清歡和陌風出了襄州,手上的錢就更少了。

虞澤宇在身上隨便搜了搜,發現袖中還有一些零零碎碎的銀子,拼拼湊湊剛好一兩。

虞澤宇將這銀子全部給了士兵,士兵拿了銀子,行了一禮後才退下。

襄州事了後,虞清歡,沈洛雪,沈洛軒,陌風和江玉松五人分道揚鑣。江玉松獨自回了繁州,沈洛雪一人策馬回了豐都,至於虞清歡,陌風和沈洛軒三人去了嶽北,他們要接虞澤宇回來。

沈洛雪回京時,已到正月。

漫天大雪紛紛揚揚的散落下來。

尋常人家都在包餃子,做年糕,而京畿的街上,百姓們都在舞龍舞獅,踩高蹺,篝火舞,熱鬧非凡。

可這份熱鬧卻不屬於楊家。

楊家滿府都在舉行喪禮,百姓家裡張燈結綵,處處都是大紅一片,喜氣洋洋,可楊府卻是白的乾淨,家裡處處都是掛著長帆白布,還放有長明燈。

楊府的每位婢子頭上身上不許著首飾髮飾,婢子僕人都要頭戴白花,身穿素鎬麻衣,腰繫孝裙。

本來下雪就是白茫茫一片,現在滿府皆白,更顯得冷冷清清。

大廳裡,放滿了白燭,亮堂堂一片。

楊昭年,楊殊和楊真三人披麻戴孝跪在楊毅排位前燒著冥紙。

火焰旺盛,將紙燒的滋滋作響。

楊昭年的眼中是藏不住的淚水與悲傷,可在弟弟妹妹面前,他也只好強忍眼淚,可一顆心卻好似架在烈火上炙烤一般,一股揪心的痛一點點傳入他四肢百骸。

楊殊和楊真心裡對楊毅無比感激,楊殊心裡悲痛不已,她今日哭了一天,好似要把一生的淚水都在此刻流盡。現在,她已哭成了淚人。

而楊真在一旁一邊流淚一邊安慰著楊殊別太傷心,要保重身體。

門外一身穿白衣素服,頭戴白花的女子手提一籃子走了進來。

這女子長的小家碧玉,一雙杏眼顧盼生輝,兩片唇瓣小如櫻桃,紅到仿若能滴血一般,膚色白膩,身體瘦弱,一眼望去,只覺她機靈可愛,靈動活潑。

而她便是寇華,寇華是被父母賣進楊府的丫鬟,從小和楊昭年一起長大,兩人日久生情,互生情愫,還許下了終生,這份情也得到了楊毅的認可。

寇華走到三人面前,安慰道:“四小姐,三公子,你們都已經一天沒吃飯了。婢子給你們帶了些吃的,都用些吧。”

寇華雖以婢子自稱,但整個楊府上至主子下至奴僕卻都知道寇華是楊昭年的心上人,所以在楊真和楊殊心裡,她早就是他們的二嫂了。他們對寇華都很和氣。

楊真應道:“寇華,將吃的放在地下吧!”

寇華點點頭,將籃子放到地上後,才走到楊昭年身邊,跪在蒲團上。

楊昭年將手中的紙錢都丟進火盆裡,紙錢焚燒殆盡後,他才對著寇華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微笑。

楊昭年伸手輕輕握住寇華的手,“走吧,我跟你去吃飯。”

楊昭年站起身,牽著寇兒的手離去。

桌上擺著三菜一湯,葷素搭配,還有一碗米飯,飯菜色香味俱全,都是寇華親手所做,楊昭年坐在長椅上,寇華坐在他身側。

楊昭年拿起筷子,不發一言的埋頭吃飯。

菜飯雖香,可他心裡卻是苦不堪言。但他害怕寇華擔心所以才用飯堵住自己快要哽咽出聲的哭泣聲。

楊昭年一口一口的吃著,蔻華在一旁給他夾菜盛湯,寇華知他心裡苦,但又不知從何安慰,只能也沉默著。

楊昭年的臉上落下了肉眼可見的淚水,寇華從袖中拿出帕子給他輕輕擦拭。

嚥下最後一口飯喝下最後一口湯後,楊昭年才閉眼嘆出一口氣,將悲傷的情緒壓下,他對著蔻華笑道:“蔻華,天已經很晚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蔻華搖搖頭,輕聲道了句,“昭哥哥,我想陪著你。”

楊昭年抿唇不語,眼底閃過一絲悲痛與傷感。

蔻華知道,楊毅和楊清衍一死後,他就是一家之主。這楊府一大家子都需要楊昭年照顧,所以他不能哭,特別是在自己面前,為了不讓蔻華擔心,他更加不能哭。

可積攢於心裡的痛,不哭就不能發洩。

蔻華想讓楊昭年心裡好過些,便伸雙手一把將楊昭年緊緊抱入懷中,她一時情緒也有些激動,淚水似斷了線的珠子一顆一顆落下。

無錯書吧

她輕聲細語道:“昭哥哥,這裡沒人,所以哭吧!心裡的難受哭出來也就好了。”

蔻華一句話讓楊昭年心裡的難受只湧到了嗓子眼,猩紅的眼眶只在一瞬就流下淚來。

“嗚嗚嗚……”

楊昭年不願蔻華看到他狼狽的模樣,便埋頭在蔻華懷裡,抽泣哽咽。

他哭的很小聲,幾乎是隱忍的哭泣。

蔻華看著楊昭年難過,她像哄孩子般輕撫楊昭年的後背,聲音沙啞的厲害,但她依舊哄著,聲淚俱下道::“昭哥哥,大聲哭出來吧,這樣心裡能好受些……”

語畢,蔻華臉上淚如雨下,她已泣不成聲。

楊昭年和蔻華相互擁抱,相互取暖,到最後哭成一團。發洩了好久後,楊昭年才停止了哭泣,他將蔻華擁入懷中,溫言細語哄著她,直到蔻華在他懷中睡著後,他才將蔻華打橫抱起離去。

樹木凋零,枝葉蕭索,花瓣枯萎,綴滿銀花。

傍晚,皇宮的遊廊中,婢子僕人提著宮燈在其中穿插。

寒風嗚嗚的吹著,將宮燈吹的忽明忽暗。

金碧輝煌的宮殿裡,地上鋪著毹氍,桌上擺著滿漢全席,沈洛楓,魏翎和唐淺三人對坐。

今日是家宴,本是不談政事,大家只歡歡喜喜的坐在一起,吃個團圓飯。但唐淺還是紅唇翕張,緩緩說道:“陛下,臣妾聽聞白日裡攝政王和楊小將軍上奏,攝政王說施大人為抵抗匈奴人而死,而襄州也因城中瘟疫而死傷無數,就連當地的富商豪紳都沒能倖免於難,因疫病而死。楊小將軍說,大司馬帶的押運糧草的一萬士兵為抗擊寒國士兵全部上陣,英勇犧牲,陛下處理了此事嗎?”

唐淺雖是後宮妃嬪,不得干政,但由於沈洛楓對他寵愛有加,再加上她又是唐峰之義女,所以魏翎也對她敬愛有加,因此,唐淺在後宮裡的權利很大。

沈洛楓笑的溫柔,“淺淺,朕已將那些英勇殉國的官員和將士全部發過撫卹金也派人去慰問過了,淺淺,你就放心吧。”

唐淺微微點頭,她拿起筷子,給沈洛楓夾了一個餃子在碗中。笑道:“陛下,前幾日臣妾還聽說驃騎將軍上摺子諫言,說是要為戰死沙場的楊老將軍守孝三年,可朝中武將稀缺,若驃騎將軍為父守孝三年,那嶽北將無人鎮守。所以,陛下不如給楊家賜個恩典,下旨請京中最有名的法師為其超度,然後再請大師為老將軍抄經唸佛,再為楊老將軍立碑修祠,建廟祭祀,最後再御駕親臨楊府,給楊老將軍上香祭拜。如此,也可安撫楊家,讓驃騎將軍繼續為寒國堅守嶽北。”

魏翎微微點頭,“賢妃所言甚是!但既然要祭拜,哀家也要拿出誠意,所以哀家和賢妃隨陛下一同前去吧。”

唐淺笑道,“如此甚好!”唐淺看著還在吃著水餃,一言不發的沈洛楓問道:“陛下以為如何?”

沈洛楓最聽唐淺的話,唐淺都覺得沒有問題,他自是樂見其成。

大雪零零碎碎的下了一晚,直到第二日清晨,雪才漸漸停了。

天上難得的升起一輪紅日,虞清歡,陌風和沈洛軒三人策馬來到嶽北城,剛一入城,就見一大漢的背影站在街道上,而與大漢對站的是虞澤宇。

看兩人模樣,似是在爭執些什麼。

虞清歡雙腿一夾馬鞍,手拿韁繩狠狠地抽打著馬背,“駕,駕……”

馬被虞清歡一趕,跑的飛快。

大漢聽著馬蹄的“噠噠”聲,他轉身去看,只見一匹馬向自己瘋狂衝來,它就似流星趕月一般,速度之快,風馳電掣。

虞澤宇一眼就認出馬上的人是虞清歡,可大漢卻是瞬間嚇得六神無主,心慌意亂,他雙腿發軟的站在原地,好像連走路都不會了一般。

就在馬兒的雙蹄要踩在大漢身上時,虞清歡猛地一拉韁繩,馬兒雙蹄往空中一躍,馬兒一個跳躍從大漢頭頂飛馳過去,在空中形成一個彎月弧度後,完美的落於地面。

馬兒溫順的停在地面後,大漢那顆砰砰亂跳的心才平靜下來,他伸手去摸臉上,這才發現自己全身熱汗。

虞清歡翻身下馬,才見面前的大漢是竇逵。虞清歡還未開口,虞澤宇歡歡喜喜跑了上去,一把抱住虞清歡,“姐姐,你怎麼現在才回來啊?我想死你了!”

虞清歡笑著應道:“小宇,我也想你啊!”

沈洛軒和陌風打馬到大漢身後,才翻身下馬,他們牽著馬走到虞清歡身側。

在寨子裡時,虞清歡就知道竇逵對沈洛軒,陌風和虞澤宇的所作所為,之前礙於兩老,虞清歡沒有與他計較。現在,兩老死了,虞清歡心懷愧疚,也不願和竇逵再計較。

而這些,陌風和沈洛軒心裡都知道。

虞清歡問道:“小宇,你們這是怎麼了?”

虞澤宇鬆開虞清歡,伸手指著竇逵,沒好氣的解釋道:“就是他,非說我救了他,他要給我報恩。我不同意,他倒還急眼了。”虞澤宇越說越生氣,“之前他用兩錘將我打成重傷的事……”我還沒找他算賬呢!

虞澤宇一說起竇逵打傷自己,他就想到陌風和沈洛軒被他打傷的事,她不是個慈善的人,有人傷了她的人,她必會不惜一切殺了那人。

可如今她礙於兩老的死,他不能殺竇逵,所以虞清歡的臉只在一瞬陰沉下去,冷冷打斷道:“別說了!”

虞澤宇被虞清歡突如其來的冰冷嚇了一跳。

虞清歡沉下氣,轉身問竇逵,“你說,到底怎麼回事?”

經竇逵一說,虞澤宇才知,自寨子裡的人被匈奴人殺了後,竇逵拼死才逃了出來。但逃出來前他因不敵韓蜇受了他幾掌,所以逃出來後,他因重傷未愈又因飢寒難耐就倒在了官邸前。而那日大雪倒在官邸前的大漢是他。虞澤宇救了他一命,他是來報恩的。

虞清歡心裡想著,此人捍勇忠義,又武功高強,若能收入麾下,倒是多了一元猛將。

虞清歡轉身,看著沈洛軒和陌風,兩人只與虞清歡對視一眼,便知她心裡想的是,虞清歡想將此人收入麾下,但此人畢竟重傷過他們,差點要了他們的命,他們會不會因此介意?

沈洛軒和陌風會心一笑,虞清歡便懂了兩人的意思。

虞清歡應道:“竇逵,你既是想報恩,不如就歸入小宇的麾下,聽他調令吧。如何?”

竇逵生性豪爽,從小又被緣智所收養。他從小聽的最多的便是知恩圖報,善莫大焉。與人為善,廣結善緣。所以,雖然他在塵世間走了一遭,但他的心依舊沒被世間這黑暗的一面所汙染。

竇逵一直有一顆最純樸的赤子之心。

竇逵單膝下跪,行了一禮,“救命之恩,無以為報。俺從今日起願聽從宇公子調令,從今往後,俺可立誓對宇公子絕無二心,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若違此誓,五雷轟頂,不得好死。”

虞澤宇從未收過下屬,竇逵一番真心實意的言辭讓虞澤宇一時間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是好,他看向虞清歡,虞清歡卻丟下一句,“小宇,你把事情處理好了,去客棧找我。”

語畢,便頭也不回的離去,沈洛軒牽著自己和虞清歡的馬,陌風牽著自己的馬,都跟在虞清歡身後,一道離去。

見虞清歡三人走了,虞澤宇當場耍起了威風,他輕咳兩聲,肅清了嗓子,一本正經道:“好了你也別跪著了。”

竇逵應道:“是!”

這威風一秒破防,他又變作了那個毫無威嚴可言的虞澤宇。嘿嘿笑道:“其實我對下屬沒什麼要求的,只要不背叛,全心全意為我盡忠,就可以了。”

竇逵見虞澤宇為人隨和,他也憨憨傻傻的笑道:“宇公子,你這點可放心,俺竇逵只要認定一人,就絕不會背叛他。您也一樣。”

虞澤宇笑道:“那我現在也沒什麼事要你做,所以,你還是先回客棧住著吧,我們離開嶽北時,我會去叫你的。”

竇逵應道:“唉唉,好,俺這就回客棧,隨時等著宇公子調令。”

竇逵語畢,便笑著轉身大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