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氣陰沉,無風無雪也無晴。
楊昭年披麻戴孝,頭上橫著一條白色的抹額,只見他手上端的是楊毅的靈牌。
他的前面是四個僧人,披著袈裟,手持佛珠,一邊行走一邊唸經超度,而僧人身後是身穿宮服的宮人在大街上揮灑著紙錢。
楊昭年身後是楊殊和楊真並排行走,再往後是蔻華,蔻華的後面是楊毅的棺材。
楊毅的棺是以雕玉為棺,文梓為槨,梗、楓、豫章為題湊。看著尊貴華麗,抬棺的有八位小廝,他們身後跟著的是楊府的所有下人。
這一路走來,聲勢浩大,而豐都的百姓都知道楊毅老將軍是寒國的英雄,今日萬人空巷,百姓們連生意都不做,紛紛趕來,站在棺槨兩側,跪拜楊毅,為楊毅送行。
百姓們泣不成聲,淚如泉湧,參差不齊的聲音傳入眾人耳中,紛紛哀嚎,“楊老將軍,一路走好啊!”
楊昭年在百姓們的目送下去了豐都城外。
揚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迎風起。
揚山也喚不知山,因不知名字所以取名不知。
此地因風景優美,左臨大江,右臨山川草地,滾滾長江,波濤洶湧,四面環山,山上瀑布飛流而下,疑是銀河落九天。
而山川草地,春開百花,夏日清涼,秋季時,楓葉開遍漫山遍野,冬日,大雪紛飛,景色宜人。而中間是一條寬敞大道,所以這裡也成了楊家人的墓葬埋骨之地。
楊家的祖祖輩輩都被葬在此處,楊清衍和青蓉的墓也在這裡。
楊家人給此山取名揚山,高山仰止,萬代頌揚。
楊昭年在此地將楊毅的棺槨埋好後,又用漢白玉建立墓碑。上面刻著大將軍楊毅之墓。
由於楊毅是為國而死,所以,他墓中的陪葬品多的數不勝數。
金簪金冠,玉器瑪瑙,白玉琉璃杯,翡翠玉鐲,琥珀瓷器,還有金銀珠寶,特別是寶劍和陶勇烤制的戰馬人俑不計其數。
而楊毅是穿著一身軍裝下葬的,軍裝外面還包有一層金鏤玉衣。
可見天家對楊毅的重視。
給楊毅舉行完葬禮後,眾人回到楊府。剛入楊府的大門時,只見庭院裡站有一太監,太監身後站著婢子宮人,他手拿聖旨,楊昭年見此,帶領楊家所有人下跪聽旨。
太監一臉嚴肅道:“恆帝詔曰:
大將軍楊毅忠肝義膽,勇武傳魂,既以身殉國,應獲不貲之賞。當立碑修祠,建廟祭祀。文武百官為其掛孝三日,其英勇之名當載入史冊,千年萬載,昭如日星。願生而為英,死而為靈。流芳百世,蔭澤後人。”
楊昭年行禮磕頭道:“臣,楊昭年代父,謝主隆恩!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楊昭年接過聖旨後,楊昭年將太監及宮人恭恭敬敬送出楊府。
太監及宮人剛前腳離去,後腳便聽外面一婢子大喊,“公主駕到!”
語畢,只見楊昭年攜帶府中所有人出府迎接,楊昭年和眾人下跪行禮道:“臣民女草民小的奴婢恭迎殿下,鳳駕千歲千千歲!”
沈洛雪今日穿著一身白色素衣,披著一件雪白的斗篷,白的如出水清蓮,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她今日頭上身上沒有佩戴一件首飾,長髮只用一條素帶纏上。沈洛雪在婢子的攙扶下,優雅的下了馬車。沈洛雪對著下人命令道:“都免禮平身吧!”
眾人異口同聲道:“謝殿下!”
沈洛雪看著自己帶的這一眾下人太多,便令他們在外等候。她一人在楊昭年和楊府中人的帶領下進了楊府。
沈洛雪道:“楊小將軍,本宮今日來,是特地來給老將軍弔唁上香的。”
楊昭年微微點頭,“殿下,楊家蒙此聖恩,為人臣子,感激不盡。今日,殿下親自前來弔唁,乃整個楊府莫大的光榮。朝廷對楊家的恩情,楊家無以為報,只有楊家世代為國征戰,以此報效,方能不負聖恩。”
沈洛雪雖沒和楊毅有過接觸,可她知道楊毅是個愛民如子,忠國忠君的人。若除了老將軍的身份,若他自此告老還鄉,在家中享受天倫之樂,那他也和寒朝萬千百姓一樣,只是一個和藹可親,慈祥善良的老人。
沈洛雪心裡只覺惋惜,寒國痛失一位忠臣良將,乃國之不幸,乃上天無眼。
沈洛雪輕嘆氣,“小將軍言重了,帶我去楊老將軍的靈前吧。”
楊昭年做了個請的手勢,“殿下,這邊請!”
沈洛雪剛隨著楊昭年來到大廳時,只聽見門外下人急忙走來立在門前,他對著楊昭年和沈洛雪行了一禮,“殿下,將軍,門外陛下駕到。”
沈洛雪只好帶著楊家滿門走到楊府門前迎接沈洛楓,只見沈洛楓和唐淺坐著鑲金刻銀的車攆而來,車攆用寶石瑪瑙做裝飾,上面撐起華蓋,裡面鋪著厚實的軟墊。
而車輦後面是魏翎,她披著一身金色鳳袍,金光閃閃,璀璨奪目。
這是象徵身份的表現,而反觀唐淺她與自己的穿著打扮倒差不多,只是他身側的沈洛楓也是身披龍袍,頭戴冠冕,一身華服尊貴無比。
沈洛楓的車輦旁是玉安跟隨,而在另一邊站立的是小蓮,魏翎的身後,是唐峰,林蓋,再往後看去,是文武百官。
沈洛雪雖常年待在後宮,但朝中的文武大臣她還是都認識的。
例如李悅,官拜吏部尚書,官居正三品。
孔隸,戶部尚書,正三品。
任意,兵部尚書,正三品。
羅冪,禮部尚書,正三品。
元鮫,刑部尚書,正三品。
狄克,工部尚書,正三品。
他們六人雖喜內訌,但都心思深沉細膩,他們為官多年,個個都是老狐狸,老謀深算,老奸巨猾。
若真遇到麻煩,又能團結一心,一致對外。他們都是受先帝所提拔,所以也是兩朝元老。
沈洛雪還在裡面看到了岑釗和施鯇的兒子施裕。
施裕識得幾個字,但卻是個騃童鈍夫,不辨菽麥,愛走捷徑,喜投機取巧,急功近利又不堪大用的蠢才。
施鯇心疼施裕花錢為他買了個官職,禁軍總統——正三品。
他因頂著這個官職總愛四處耍威風,還將訓練禁軍的活教給官居從三品的禁軍指揮使——金靳。
而他自己卻每日無所事事,只知吃喝玩樂,尋花問柳。
待沈洛楓,唐淺和魏翎被攙扶下了車後,沈洛雪才躬身行禮,“臣妹恭迎陛下,陛下萬歲萬萬歲!兒臣恭迎母后,見過賢妃,母后萬福!”
唐淺也對著沈洛雪行了一禮。
楊昭年攜楊家人下跪行禮磕頭道:“末將草民民女婢子小的恭迎陛下,娘娘,太后,陛下萬歲萬萬歲,娘娘千歲千千歲,太后萬福!”
沈洛楓一揮袖,“都平身免禮吧!”
“謝陛下!”
語畢,眾人起身。
沈洛楓向楊昭年說明了來意,眾人都是來祭拜楊毅的。
大廳裡,排位前,魏翎站在第一位,沈洛楓和唐淺並站在她身後。楊昭年,楊真和楊殊身穿孝服跪在一旁的火盆前燒著冥紙。
滿朝文武都是身穿素衣站在他們身後,整整站了滿滿一廳,品級小的臣子還排著隊站到了屋外。
屋外的陸地已經被楊府下人清理過了,白雪冰霜都被剷除,乾淨的連一絲水澤都沒有。
密密麻麻的人群,除了屋裡的人站的有條不紊外,屋外的人熙熙攘攘,人頭攢動。而每位官員的面前都放有蒲團。
在屋外有一些站的不耐煩的官員還在小聲抱怨道:“怎麼還沒完?”或是來一句“真磨嘰!”
屋中,魏翎,沈洛楓和唐淺三人敬香。香菸嫋嫋,在空中四散。
魏翎臉色沉重,緩緩開口道:“楊老將軍乃國之肱骨,今戰死沙場,是整個寒國的悲痛。今日,哀家和陛下攜帶賢妃和滿朝文武百官前來祭拜大將軍,望大將軍之靈能得以安息。”
魏翎語畢,一旁的婢子走來三人,將魏翎,沈洛楓和唐淺手中的香拿去插進香爐中。
魏翎,沈洛楓和唐淺三人微微躬身,拜了三拜。而來的滿朝文武都跪在了蒲團上,跪拜叩首。
待所有儀式都完成時,楊昭年等人才將魏翎,沈洛楓,唐淺和文武百官好聲好氣送走。
庭院中,沈洛雪和楊昭年對站,沈洛雪看著樹上還未化開的雪,眼底生寒,她冷嘲熱諷,“看著排場大,氣勢恢宏,也不過是走個過場而已。”沈洛雪冷哼一聲,打抱不平道:“沒一個是真心來祭拜的。”
楊昭年笑的一臉溫柔,“殿下,此等狂悖之言,不要再說了。末將能明白,陛下此舉只是想安撫末將而已,讓末將繼續去守嶽北。不過,末將還是很開心,因為,有殿下這般記著家父,末將真的感激不盡。”
“洛雪!”
一個男子的聲音傳入沈洛雪的耳中,沈洛雪抬頭去看,只見慕兮雲挽著一個女子的手走來。
這女子嬌豔欲滴,長的似朵花般楚楚可人。身瘦腰細,膚色如玉有光澤,特別是那雙笑意盈盈的眼,微微一動,傾國傾城。
沈洛雪知道這女子,她是太傅林蓋之女,攝政王慕兮雲之妻——林思彤。
慕兮雲和林思彤從小就是青梅竹馬,彼此深愛。可後來因為薛沐的加入,兩人的關係便逐漸淡化了許多,可兩人在外人面前依舊是一副恩愛有加,琴瑟和鳴的樣子。
沈洛雪對著慕兮雲和林思彤行了一禮,“洛雪見過皇叔,皇嬸!”
楊昭年雖和慕兮雲是師徒,但表面上的禮卻還是要遵守的。楊昭年行了一禮,“末將參見攝政王,王妃,王駕王妃千歲萬福!”
無錯書吧慕兮雲應道:“都平身免禮吧!”
林思彤將自己的手從慕兮雲手中抽出,她笑容滿面的走到沈洛雪身邊,一臉歡歡喜喜問道:“你就是沈洛雪呀!本宮早就聽說過你的大名了,心裡一直都很欣賞你。當年你以一己之力奪下了十一州,而且你還在戰場上殺過敵,做過主帥,那時我就在想你到底是個怎樣的奇女子,不過因你不出徵後你就一直待在公主府,所以本宮也一直無緣得見你。今日有幸得見……”林思彤雙眼一邊打量著沈洛雪,一邊嘖嘖稱讚道:“瞧瞧,這面容,這氣度果然有一副巾幗英雄的典範,沈洛雪,你真真是擔得起國士無雙啊!”
林思彤說著,一雙漂亮的眸子裡溢位崇拜之情。
整個寒朝都知道,攝政王妃林思彤是個生性豪爽跳脫之人,她做事不拘小節,說話也大大方方,不屑於小人之舉,如今看來,所言不虛。
沈洛雪笑著迎合道:“皇嬸過譽了!皇嬸說的是那已死的虞清歡,所以這些詞,洛雪愧不敢當。”
林思彤氣呼呼道:“沈洛雪,你可不要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你今日說這話就是妄自菲薄,因為在本宮眼中,天下第一的虞清歡算什麼,自家侄女才是最好的。”
沈洛雪笑的有些無奈,“是,那就多謝皇嬸誇獎了。”沈洛雪岔言道:“對了皇嬸,您今日與皇叔前來是來祭拜大將軍的吧?”
經沈洛雪一提點,林思彤一拍腦袋,“對呀,你不說我都忘記了。”
林思彤模樣雖滑稽,但卻嬌俏可愛,那雙明亮的眼中彷彿有靈氣一般閃耀,令人並不反感。
林思彤拉著沈洛雪的手,模樣很是親熱,“洛雪啊,你先別走,等我祭拜過大將軍後,我要跟你去酒樓,咱們把酒言歡,不醉不歸。”
沈洛雪笑的一臉坦蕩,“皇嬸要喝酒,洛雪自當樂意奉陪。只是……”沈洛雪欲言又止,她看了一眼慕兮雲。
慕兮雲應道:“無妨,洛雪,你皇嬸這段時間心情不好,你帶她出去散散心也好。”
沈洛雪衝慕兮雲一笑,“那好,洛雪就在此處等著皇嬸便是。”
沈洛雪語畢,慕兮雲和林思彤在楊昭年的指引下去了大廳,祭拜楊毅。